‘咔哒——’
李玚关上了房门，谢青旂也很自觉地坐躺到了放松椅上。
李玚随手放了首舒缓的音乐，也尽量将声音调到最小......
这样不仅能让谢青旂的精力多集中一些，从而不会影响到门外客厅里的易初阳，用提前准备好的耳机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李玚寻常地先问了一句：“今天的心情怎么样？”
谢青旂望着天花板，悠扬的音乐在他耳畔响起，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浅笑道：“很好。”
纵使没在看他，李玚都能从谢青旂说话的声调上，感受到了他法子肺腑的愉悦。
李玚也衷心为他而感到高兴，忍不住调侃道：“看来，这一夜对你来说，有很大帮助啊。”
李玚拿着病历本，坐到谢青旂身侧的小凳子上，照例问出第一个问题，“易初阳是你的谁？”
“......”
正在门外戴着耳机的易初阳，不禁愣了一下，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会问到他的身上。
李玚似笑非笑地瞟了一下房门，话里话外说道：“谢青旂，我劝你诚实作答。”
这回，谢青旂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我的命。”
“哈哈哈哈......”
李玚直接笑出声来，显然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甚至高兴到人不知调侃，“哎呀呀呀.....我的天啊......两年了啊，谢青旂。同一个问题，我问了两年了。你终于......肯说实话了。”
“......”
可门外的易初阳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是的，两年了。
这两年里，谢青旂是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这两年里，谢青旂又究竟是怎么一个人过来的？
易初阳很想知道，因为他错过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他们总是在一边错过，又一边又伤着彼此......
“那么，现在分别给你自己和易......”李玚轻咳了一下，故意道：“你和你的命，打个分吧。满分10分，你会怎么打？”
“他十分，我.....”谢青旂犹豫了一下，“三分吧。”
李玚对他的答案并没有感到诧异，只是多问了一嘴，“你确定？”
“嗯。确定。”
“分差别那么大，可以说说你觉得你和他究竟差在什么地方吗？”
“.....”
易初阳一字不落的听完了他所有的阐述......
谢青旂说的那些话，说到底，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好。
可易初阳不知道，不知道向来骄傲自信的谢青旂。
几年之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明明.....明明是一个那么骄傲的人......
越这样想，易初阳的心脏就越跟被什么尖锥子敲击着一般，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是谁？
究竟是谁？！
把谢青旂变成了这个样子？！
易初阳忽然恍惚一瞬，茫然道：“是我吗......？”
是我.....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
不到两个小时的治疗时间，对于谢青旂来说算快的了。
但对于门外第一次经历的易初阳来说，却显得异常难挨。
谢青旂从放松椅上坐了起来，也没看李玚，只说了一句：“李玚，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嗯？！”李玚愣了一下，倒没想那么多，直接就问：“你想瞒着他？”
“.....”
易初阳一只手紧紧的扣着耳机，他也很想知道，谢青旂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只是不想让他着急。”谢青旂微微敛眸，”毕竟都那么多年了，又哪里是说治就能够治好的？”
李玚反驳：“那不说治，就能治好了？”
“......”
“心理疾病和身体疾病不一样。”这种话，李玚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作为这个专业的优秀毕业生，你应该很清楚才是。像你这种病，治起来，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主要还是得看你怎么想，懂吧？”
“瞒着他，对你来说，百害而不一利。”
“但对他是好的。”谢青旂蓦然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难道不是吗？”
“你......”李玚愣了一下，笑道：“谢青旂啊谢青旂，你果然.....是一点没让人失望。”
“放心吧，我会掌握分寸的。”
“谢谢。”
......
李玚刚从里面出来，易初阳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就易初阳那身高，着实是把李玚给吓了一跳，“不是！我说......你别激动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打我呢。”
“.......”
易初阳也发觉到自己可能是太着急了，忙乱间说着：“抱歉。”
李玚赶紧摆了摆手，“哎呀，行了行了。要不是为了谢青旂，我看我估计这辈子也听不到你说出这两个字吧？”
李玚也不想绕弯子，“直接说正事吧。”
“他.....”
易初阳忍不住往理疗室里望了一眼，李玚立刻就会意了，“我给他带了耳机，正听音乐呢。”
但这个方法肯定持续不了多久，李玚调整状态，赶忙道：“我尽量说快一点。”
易初阳明知故问：“不打算替他瞒着我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替他瞒着你了？”李玚诡辩道：“我说的是，我会自己把握好分寸的。而我的分寸就是，全都告诉你。”
易初阳顿时就笑了，点头道：“好。”
李玚开门见山地说：“他的这个病呢，学术上叫做躁狂抑郁症。”
易初阳在嘴里念了两遍，“躁狂抑郁症......”
李玚点点头，“其实说白了，就是躁狂和抑郁的反复交叠。”
“发病时，时而兴奋，时而颓废，容易喜怒无常。这个你平时要稍微注意一下他发病时的状态。”
“那么.....”易初阳说出心中的疑问，“什么情况下，会诱使他的发病？”
“那可多了去了。”李玚道：“行为、情绪、甚至是季节问题，都有可能。”
“就比如，现在是冬天，他就会非常容易抑郁。再加上他的心思又比寻常人敏感，就更容易崩溃、痛哭、负面、消极，这都是抑郁的表现。”
“如果他能哭，那还是算好的，你多哄哄他就是了。如果说，是无论你说什么他都没什么反应，活着表现出不在乎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
现在细细想来，谢青旂之前确实有表现出过那种完全不在乎的情况，就好像全世界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他甚至完全不在乎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易初阳即刻做出设想：“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会怎么样？”
“那就说明，他的内心正在为自己树立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保护层，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这样的话，只要他感知不到这个世界，只要他不与任何人共情。那么，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和物，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他既感受不到爱意，也没有人能够在伤害得了他。”
“他前几年我刚开始给他治疗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是这个状态，怎么也调不过来。其间甚至还会伴随着严重的失眠。睡不着觉，只会让他更加崩溃。”
“于是，他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崩溃、失眠、越崩溃、就越失眠......”
“那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说实话，我不知道。”李玚低着头说：“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很难有人能够坚持下来。所以我才说，在他看似脆弱崩溃的状态下，还是有一颗强大的心脏的。”
‘不.....’
一个强烈的预感在告诉他，谢青旂，没有完全说出真相......
“聊完了吗？”
谢青旂出来了，脖子上还悬挂着摘下来的耳机。
“嗯，快了。”
说着，谢青旂就直接坐到了易初阳的身旁......
李玚微愣了一下，‘啧！最重要的还没说，怎么就出来了，算了，不管了！’
“我也不怕得罪你。”
“嗯？”
易初阳不太理解地看着李玚。
“其实在你们和好之前，我根本就不相信你们之间还会有什么可能。所以，”李玚深吸了一口气，完全不带停歇地说：“我曾经给谢青旂立过好几个可能会对他的病情有所好转的方案，但最后没有一个能成功。”
谢青旂的面色一僵，立刻喊道：“李玚！！你说这个做什么？！”
“什么？”
易初阳还没搞清楚状况。
“谢青旂，对不起。”李玚看起来像是豁出去了，“但我还是必须要说！如果我不说，我估计你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
易初阳心跳突然有些快，“什么方案？”
“ONS，还有......放弃你。”
易初阳目光一滞，似乎想到了什么——
“容煜？”
“是我安排的。”
“那这两年的分离？”
“也是我建议的。”
“操......你他妈——！！”
易初阳立刻暴起，一把揪住了李玚的衣领。
“初阳！”谢青旂尝试着阻止，“松手！”
“.......”
易初阳没有听。
李玚趁着易初阳还没完全发作，直接道：“我做这些，只是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为我的病人做出考量。”
“你他妈到底......”没想到，他的话直接触到了易初阳的逆鳞，“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李玚辩驳道：“以你们当时的状况，分开！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李玚！真的够了！”
谢青旂真怕他再说下去，易初阳就要动手了。
“青旂。”
“什——”
谢青旂还没反应过来，易初阳就将谢青旂悬挂在脖子上给他重新带了上去。
甚至为了防止掉落，易初阳的两只手一直按在上面。
“.......”
谢青旂听不到他们之间往后的对话，他只是.....只是看着易初阳紧拧着的眉头。
上面隐隐约约浮现着担忧，半天都下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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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
今天会有二更哒~
先立个小小的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