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游戏竞技>若为平生[剑三]>第52章 番外二 离家出走

  再恩爱的夫妻都有七年之痒,而颜子钰和颜君行还没到一年,就开始时不时地大吵或者小吵一次。

  若是无关紧要的小吵架,一般是颜君行服个软,再恭恭敬敬地认个错,而后颜子钰一心疼,自然就揭过了。

  至于那些意见分歧大的吵架,则多半是因为颜君行认为某些原则性的问题不能让步。

  ——比如他们的第一次吵架,外出遇蛇而颜子钰给他的命令是“不要来保护我”,颜君行拗到颜子钰被气的吐血也不愿意罚他,他才不得不让了步。

  而那之后,颜子钰学了内力武功,他们便再没有遇到过危险。所以……那之后每一次的吵架,若干年后的他们谁也不记得,当初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们吵起来的了。

  也许是因为颜子钰过于思念松软香甜的黄油吐司,厌倦了这个年代粗糙的面食(尽管颜君行已经尽量把它们做的精致),导致连续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也许是因为夏日贪凉,不肯着一丝半缕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也许是因为执意把花花放出去玩,结果花花带回来了几十只脏兮兮的流浪猫;又或许是……

  “不行,主人您……真的不能再吃了。”

  窝在火炉旁软垫上的颜子钰闻言,眉毛鼻子瞬间委屈地皱成了一团。

  屋外大风纷飞,今年冬季的扬州被淅淅沥沥又连绵不绝的雨雪弄得格外阴冷潮湿,没有了电热暖气的颜子钰在竹屋里暴躁地发了好几天火。不是不能用内力御寒,然而暖气所带来的肌肤周遭干燥温暖的感觉却不是空有一身内力就能营造出来的。

  好在竹屋建的够高够大,暴躁的颜子钰终于决定自己动手,直接在屋内起了个巨大的暖炉,而后在旁给自己造了个超大号的……木洞猫窝,里面铺满了软垫和厚毯,颜子钰抱着花花直接往里一躺,身子一蜷,就这么终日守着暖炉度日。

  “君行君行,听话,再给我做一盘糖油果子嘛……”

  躺在窝里的颜子钰看着手里的空盘子,苦哈哈地求道。

  “可是主人,您今天已经吃了三盘了……”

  “那就再来一盘,就一盘。”

  颜君行也无奈了,主人迷恋上糖油果子已经好多天了。这果子乃是糯米团加糖油炸而成,而后滚上芝麻,主人天天正饭不吃,日进几大盘糖油果子,又一直窝在暖炉边看书,短短十日,主人的身形和脸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起来。

  作为恋人,就算颜子钰胖成个球他也不会嫌弃;可是作为近侍,主人的健康却是他的分内职责。

  “或者……主人您至少起来活动一个时辰,属下再给您吃。”

  “不起来。”

  颜君行连续几次软语却坚定地拒绝了再次为主人做糖油果子之后,直接起身走远,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大有一副任你怎么求,我就是不给你做的架势。

  ——因为他很清楚主人不但懒得自己起来做,而且主人做的恐怕他自己都吃不下去。

  颜子钰使劲卖萌也好,以主人的身份直接命令也好,万般法子都试了一遍,颜君行就是只作不理。

  窝在炉边手中却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盘子犹自飘着油炸的香气,闻得见吃不着,原本就焦躁的心情瞬间点着了火苗,蹭地窜上了三尺高。

  颜子钰不干了。

  怒火冲上脑门的一瞬间,他的心情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将碟子随手往桌上一放,“铛”地一声,忽然让颜君行的眼皮跳了一下,无端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颜子钰站起身,轻轻地道:

  “分手吧。”

  颜君行怔住了,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主人……?”

  “我受不了你了,我要走。”

  颜子钰语气平静一如往常,手底下已经开始到处收拾东西。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将平时用的茶具、笔洗、琴,还有穿习惯的旧睡衣和毛巾一股脑地塞进了系统包裹。

  颜君行听着茶杯叮叮当当落入口袋的声音,心中混乱一片。他看着主人无比冷静的面容,竟然找不到求主人留下的理由,甚至连哀求都开不了口。

  茫然间早已不知不觉地跪在了地上,颜君行眼睁睁地看着主人把所有东西飞快地收进了包,带着最后的希望,嘶哑道:

  “主人您……这是您的家啊,您要去哪里?还有凌雪阁……”

  颜子钰头也不回:

  “我去哪里,你不用管。至于凌雪阁,一开始就是准备留给你的。”

  想了想,又从包裹里掏出来一张纸,随意放在了桌上:

  “这座园子也留给你了,我净身出户。”

  “可是……”

  “我走了。”

  颜子钰很淡定,很果断,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而后听见了身后跪着那人近乎绝望的声音:

  “主人您……不要我了么?”

  他终究叹了一口气:

  “君行你是个独立的人,有武功有本事又有钱,还有偌大一个凌雪阁傍身,离开我又不是赚不到一口饭吃。”

  ——何必说什么要不要的话呢。

  “我走了。”

  默默出门,运起轻功,倏然而去。

  颜君行望着主人一身清雅墨袍的背影,门外风雪悠悠,将衣角飘然扬起。

  曾经无比熟悉眷恋的身影,现在一如两人初见时那般高不可攀的清冷;衣袖下曾经让他找到一生归宿的那个温暖怀抱,现在再也不属于他。

  主人……不要他了。

  因为自己的违命不遵,主人不要他了。

  他就这么一直愣愣地跪在门口,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心脏都忘了痛。

  不知跪了多久,直到穆松过来正准备每日例行的工作汇报,却正看到颜君行跟失了魂一般地跪在门口,顿时心里一惊。

  ——自他随了主人那日,别说罚了,他所见颜君行跪过的次数都……几乎没有。

  “这是……怎么了?”

  颜君行没有看他,目光无焦地看着门外交杂滂沱的雨雪:

  “我……我惹主人生气了……”

  穆松想去扶他的手顿时停在了空中。若是主人罚他跪,他哪里敢把人扶起来?

  左右环望了一下空空荡荡的一楼厅堂,只有中间一个犹自蹦着火苗的暖炉和主人常坐的那个沙发。

  “……主人呢?”

  “被我气走了……”

  “气,气走了?”

  穆松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主人生气却没有罚颜君行他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主人是如何日日把他捧在手心上他都看在眼里。但是,气走了是什么情况?

  “那……那主人不管凌雪阁了吗?”

  跪着那人黯然摇了摇头。

  “他把凌雪阁……给我了……”

  “这……”

  颜君行忽而抬头道,直直地看着穆松:

  “去把他们都召回来吧,通知所有组,全力找主人。”

  “是。……我去下令了,你也别,你也别太委屈自己了,不然主人回来又要心疼了。”

  穆松走了,颜君行听见他的话,并没有起身,只是回头看了看再无二人的屋子,心情更黯了几分。

  回来?主人走的时候那般冷静,甚至连钱财和产业都分割地清清楚楚,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钱财……

  主人说的没错,以主人这一身武功医术,以主人的地位,去哪里不行。

  不过一座园林而已,再多的财富,再威风的权势,挥挥手之间便能有无数人眼巴巴地送上门来,甚至连那真龙天子,主人又何尝屑于一顾过。

  而自己不过是主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属下,服侍兼暖床,暖床没有姿色不说,服侍得也……经常惹主人生气、不遵命令的近侍,主人能忍受自己这般长时间,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怪不得主人说,我受不了你了。

  颜君行想到这里,忽然低低地呜咽出声,抬手死死咬住了自己的袖子,却没有眼泪留下。

  主人大概早就厌倦了自己吧……可是为什么连抛弃都抛弃得如此仁慈,给自己留下了这么多的东西。凭着凌雪阁和其门下的产业,让自己江湖上称霸一方都易如反掌。

  衣食优渥,呼风唤雨,这些都是多年前的他想也不敢的。

  ——但是主人不要自己了。

  自己的一切,从身到心,都是主人的,而现在,主人不要了,那自己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主人常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离了别人就活不下去的,他从来只是听了,然后笑笑。

  主人离了他当然不会损失什么,还会有更多更机灵更乖巧的人服侍。而他离了主人……他真的活不下去。

  那一瞬间他不是没有萌生死志,但是他还要等凌雪阁把主人找回来,把主人应有的东西还给他,再让主人来决定自己的生死。

  他知道虽然凌雪阁的势力已经辐翼整个江南和秦淮沿岸,可是以主人的轻功,只要想走,须臾间便能出城十几里,就算江南所有城中全是凌雪阁的探子,又有什么用?

  但他对于主人亲手教出来的凌雪阁主力成员们,依然怀着那么一丝一毫的希望,期待着他们能把主人找回来。

  穆松命令一下,所有分部立刻运转起来,已经外派到各地的二十四人,在几个时辰之内快马加鞭回到了扬州集结,然后……无头苍蝇一般在城内乱找起来。

  真的是乱找,因为一点头绪也没有。

  附近没有任何人见到过有那样的人从头上运着轻功飘过,也没有任何可以寻找的脚步、足迹。一群精英情报贩子一筹莫展,颜君行依然默默地跪在门口。

  其实颜子钰哪里都没去。

  他轻功出了院墙,方向一调,转头去了前街的万花医馆。

  踏进大门的时候,代看医馆的柳河东正在诊治一个风雪中贫病交加而倒在医馆门口的老妪。柳河东见到颜子钰,颇为惊喜:

  “颜神医怎么想起回来看看了?”

  颜子钰勉强笑了笑:

  “无事可做。”

  两人寒暄了几句,颜子钰见他实在忙得厉害,便上前去搭了把手。

  “熟附子一钱、干姜一钱、炙甘草两钱……”

  “好的。”

  柳河东一边写着药方一边念,颜子钰就在药柜旁边顺手帮他把方子里的药抓齐。

  又煎药又照顾,直到两人把千恩万谢的老妪送走,柳河东才闲下来和颜子钰聊了一会儿天。

  “我说柳大夫,你这里还够忙的啊。”

  柳河东叹了一口气,颇为忧愁:

  “本来阴雨就下个没完,这几日又下了点雪,又多了好多家里生不起炭火的娃们在路边差点冻死。好在你这万花医馆声名日隆,城里基本都知道。若是能撑到这里,好歹我还能救一救,找不到这里来的,我也……唉。”

  颜子钰心情也很沉重,替他斟了一杯茶: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这医馆也顾不了这么多人,柳大夫尽力便是,辛苦你了。”

  柳河东摇摇头:

  “分内之事,谈不上什么辛苦。倒是说起来,今儿怎么没看到你那护卫跟着过来?”

  颜子钰一听,心情又说不出地郁闷了几分,柳河东见他不想开口,自然知道问到了不该问的。好在两人从黄昏聊到现在,差不多到了柳河东要回家的时辰,他一边收拾好自己的药箱,一边问道:

  “你今晚住医馆?”

  “嗯。”

  “那我就不锁门了。”

  柳河东家里有妻儿等他,一向不在医馆留宿,便没再多待。和颜子钰告别之后,披上大氅,撑起一把油纸伞走进了风雪中。

  医馆只剩了他一人,颜子钰左右看看,突然有些失落。

  他这会儿的怒气被雨雪当头一浇,早就消了个彻底,然而出门那会儿,他是真的气。

  气颜君行连自己的话都敢不听,被自己宠得无法无天,然而……又能如何?难不成还真的像对待下属一般,打他,罚他,给他上规矩?

  拉倒吧。

  第一个心疼的保准是自己。

  他舍不得把气撒在颜君行身上,又气的怒火中烧,无计可施,只能跺跺脚,一走了之。

  ……就当冷静冷静了。

  夜色渐深,颜子钰坐在医馆的后堂里寂寞地摆出来一桌宴席填饱了肚子,将原本他住的那个卧房打扫收拾出来,却又坐在床上,对着外面依然未停的雨帘和夹在其中飘飘荡荡的雪花发起了呆。

  他又想起了他和君行初见,不对,是第二次相见的那天,君行带着一身刑伤,低头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处置。

  然后他给他取了名字,又连夜照顾那人,还有他初来那几日笨笨拙拙想要讨好自己,不停地找活做的样子。

  ……还有他以为自己生气了,而后被关在门外淋了一夜的雨的样子,那天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现在想来,恐怕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沦陷了吧。

  屋内的摆设一如往常,没有人动过。颜子钰对着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发了半天呆,脑中忽然浮现颜君行被送过来时说的话。

  那时的颜君行瘦瘦小小,穿着洇遍血迹的影卫黑衣,全身都透着一股毫无生机的气息,唯恐颜子钰不知道,这个人是毫无地位、可以随意糟蹋的。

  唯有那一双眼睛,恭敬虔诚中带着一点几乎察觉不到的希冀和期望,不是对自己未来的希望,而是对追随于颜子钰的一点由衷的欣喜。

  他说,属下被送给了主人,自然便是主人的了,自此,任打任杀都由主人做主。

  想到这里,颜子钰猛然醒过神来。

  对于他来说,分手不过是从恋爱状态变成了单身,所以他烦了恼了,可以随便就提出分手。

  但是对于颜君行来说……自己是他认了一辈子的主人啊。自己认为的分手,离开了他,对他来说不就是……自己不要他了么。

  颜子钰后悔了。

  他可以生气,可以吼他,甚至可以锤他几拳,踹他几脚。

  但是他不该让那人认为,自己不要他了。

  ——说错话了。

  看了看天气,如墨的夜色中雨雪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样子。他……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想到这里的颜子钰再也坐不住了,把医馆锁了门,伞也不带,直接运起轻功回了竹屋。

  果不其然,颜君行正端端正正跪在门口,也不知道跪了多久,雨滴和雪花落下都浑然不觉,任由风雨打湿了一身单衣。神情肃穆而恭敬,颜子钰能感受到,他的坚决。

  “君行!”

  颜子钰心痛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直接拎着衣襟将人拎回屋里,关上了大门,然后在暖炉边狠狠地把他揉到了怀里。

  而颜君行尚且没反应过来,自己就从冰冷的黑夜中被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他脑中怔愣一下,而后缓缓开口:

  “主人……凌雪阁是您一手带起来的,就算……就算您要弃了属下,凌雪阁总是您的……”

  “君行!”

  颜子钰把他湿掉的衣服扯了下来,而后用自己的胸膛去暖他的身子:

  “我没有不要你的意思,我回来了,不走了。对不起……是我的错……”

  “主人……?”

  而颜子钰转头间又瞥见桌上放了一盘炸得金黄香脆的糖油果子,个个肥大滴溜圆,却早已散了热度,冰凉下来,顿时心里一酸。

  他一定是做好了之后,在绝望中祈盼能等到自己回来吃,却等了那么久,只等到了门外瓢泼的风雪。

  颜子钰心里五味杂陈,自己不过任性一回,却伤这人至深。

  颜君行见了主人这样子,也知道是主人回来了,回家了,而不是回来把他撵出去。心神一激动,忽然全身颤抖起来,将头搁在了主人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几不可闻地说道:

  “主人……您若哪天真的弃了我,求您,求您直接一掌了结我吧……”

  “不会的,不会的……我再也不走了……”

  这是颜子钰的第一次离家出走,历时,五个时辰。

  …………………………

  之后两人如胶似漆,岁月静好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某一天,他们又吵架了。

  ——“你烦死我了!我走了!”

  ……这次颜子钰收拾东西的速度比上次还快。

  颜君行站在门口,又懵了,他又把主人气走了。

  好在脑子宕机之后,他反应过来,这次主人没有说,我不要你了。那是不是代表着,主人依然会回来的?

  带着这样的希冀,又想到上次主人嘱咐他的“不许再傻傻地跪着”,便如常地在家中等他的主人回来。只是那来来回回的步子,总是透着些不安。

  颜子钰悠哉悠哉地在扬州城的大街上闲逛了一天,又去凌雪阁的暗桩茶馆里坐了几个时辰。他想着,这次一定不能比上次时间还短。

  一定得好好吓一吓他。

  喝完了茶,他才悠哉悠哉地踱步回去,看到门口的颜君行果然因为主人迟迟未归,而一脸的担忧自责,顿时心软了。

  “属下知错,求主人责罚。”

  颜君行见主人终于又一次地回来了,几乎掩不住眼中的欣喜,而后走上前去,跪叩在地,如是说到。

  把人拉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算了算了,不罚你。”

  颜子钰的第二次离家出走,历时,八个时辰。

  ………………………………

  再后来,某一次的上元节之前,他们又吵架了。

  原因……仅仅是之前准备过年的时候发生的各种琐事。

  “你再这样我真的走了!不回来了!”

  颜子钰如疾风般轻车熟路地扫荡着该带走的东西,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第二天上元节,他惨兮兮地回来了。

  他早上在外面的酒楼里点了一碗汤圆,结果不合胃口,吃坏肚子了。

  在家安静等了一天的颜君行心疼地把回家的主人扶到软榻上,然后端过来一碗热腾腾的汤圆:

  “主人,喝点热汤?这汤圆是我亲手包的。”

  “嗯嗯,好的……唔……好吃……”

  颜子钰的第三次离家出走,历时,一天。

  …………………………

  后来的后来。

  “你又想气走我是不是!这次别想等我回来了!”

  颜君行淡定地看着主人运着轻功在屋内窜来窜去,如闪电一般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颜子钰想,这次怎么也得出走个十天半个月的,不然那家伙还是不知好歹。

  于是他一路向北,到徐州城落脚,玩了两天,顺便给人看了点病,又讹了个医馆,挂上了万花的牌子。

  然而他的出走计划在第五天就被打断了。

  他看到队伍界面里颜君行的血条跳了一下,尽管掉得很少,长度上几乎看不出来掉了血条,但是数据清清楚楚地写着:

  5098/5103,不满了。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血条又跳了一下。

  5091/5103。

  颜子钰脑中嗡地一下就炸了,直接神行千里回了扬州,发疯一样跑了回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正自顾自在竹屋外水池边洗菜的颜君行。

  ——而他的手臂上,有两条鲜艳的红痕。

  颜子钰直愣愣地盯着那细长的伤口:

  “怎么回事?”

  正在洗菜的颜君行分出一只手来,指了指墙角的花花。而花花,正围着一个蚂蚱上窜下跳。

  “……………”

  颜子钰无语了,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结果是个乌龙。

  他转身刚想抬脚出门,继续他未完成的出走事业,结果好巧不巧,一眼瞥见餐桌上刚刚做好的一碟油焖大虾。

  红彤彤,晶莹莹,肥嘟嘟。

  他抬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油焖大虾……是给我做的?”

  颜君行仍旧在摆弄着手底的食材,头也不抬:

  “属下未曾想到主人会这么快回来。”

  “!!!”

  那就是给你自己做的喽!

  颜子钰那叫一个气啊,气得七窍生烟,气得五内俱焚。

  一怒之下,趁着颜君行还在忙着,直接坐了下来,把那盘油焖大虾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

  ……一只也没给颜君行留。

  俗话说,吃人嘴短,颜子钰吃完了大虾,心情也好了起来,而后一想到啥也没给他留,他就有些不好意思再走了。

  颜君行笑着摸了摸主人的头,眼中满满的全是宠溺。

  颜子钰的第四次离家出走,历时,五天。

  …………………………

  而最后一次,颜子钰选择了向南走。

  没有用轻功,而是驾着舆车,一路走走停停,去了余杭。

  他吃遍了余杭所有的美味,又将所有的特产点心都下意识地打包了一份。

  ……也不知道是带给谁的。

  夏日微醺的夜晚里,他在西湖的游船上静静看着一池绵延簇拥的荷花悄然盛开。

  他想和别人分享此时的美景,却恍然发现身边没有该在的那个人。

  颜子钰看着万顷碧波如水,苦笑一声,随即欣然,而后连夜打马回了扬州。

  借着月色穿梭于扬州城中,轻功落地。他看见竹屋外,高高挂着两个泛着淡黄色光芒的灯笼,顿时心中温暖如春。

  轻轻推开卧室的门,那人正自安然好眠。柔和的月光倾落,洒在他英挺锋利的眉眼上。

  颜子钰在夜色中端详许久,终于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属于他的那个位置,微微一笑,阖上了双眼。

  颜君行说的对,这里是自己的家啊,我还能去哪里。

  临睡着之前,颜子钰如是想到。

  他四海皆可为家,而颜君行所在之处,终究才是那唯一的归宿。

  从那以后,颜子钰再也没有离家出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