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场戏吻得慌张,齐晚穿着戏里的球衣就逃回了酒店。
邵知寒看见的就是乖乖坐在办公桌后的少年,淡黄色的球衣,肿着的嘴唇,像一块儿抹了草莓酱的蛋糕。
他走过去揉了揉齐晚脑袋:“都几天了才想起来商标硌着不舒服。”
齐晚异常乖顺,在掌心蹭蹭脑袋又把剪刀塞到邵知寒手里,然后垂下头露出光洁的后颈。
邵知寒把领口揪起一块,酷哥拿绣花针一样小心拆着商标。
齐晚刚才是为了给自己找借口临时编出来的这一茬,当时根本没想到日常不沾阳春水的邵影帝能不能做得来这精细活。
齐晚倒是不担心自己被剪刀划着,刚刚看了那摞全是邵知寒小心翼翼心血的剧本,现在邵知寒就算扎他两刀他也觉不出疼来,就是觉得这繁杂活儿能给人整郁闷。
齐晚还没来得及说算了,只听刺啦一声,身后动作突然停下。他探手往后摸,原本齐齐整整的领子上多了一个大豁口。
齐晚扭头眨一下眼还没说话,邵知寒就把剪刀背在身后梗着脖子抢答:“线头太密了,这衣服质量不好得换一件。”
邵知寒把肩膀绷得直直的,企图用气势掩盖一下自己的笨拙。
却不料腰间突然一热,齐晚环上来去拿被他藏在身后的剪刀。
邵知寒喉结滚动松了手,但齐晚并没有松开,依着搂他腰的姿势仰起头,下巴戳在他腹肌上认真地看着他。
齐晚的眼睛圆润透亮,直直看过来时总觉得他的全世界就只有自己一个。
邵知寒一直喜欢这双干净的眼睛,现在看着却有点恍惚,这是他第一次觉得那里面多了点他看不透的情绪。
齐晚嘴唇动了下,他说:“谢谢你。”
“谢什么。”邵知寒揪了揪齐晚脖子,想知道他到底哪不对劲。
齐晚眼里含着笑意轻声说:“谢谢所有的事。”
邵知寒不知道齐晚闹什么小把戏,他故意捧着齐晚的脸问:“那你打算拿什么来还?”
齐晚很坚定地说:“什么都行。”
邵知寒本想趁机撩拨一下,但齐晚真挚的样子倒让他下不去手,这是刚才一场吻戏把人吻傻了吗?
邵知寒清了清嗓子把齐晚往后推:“你去洗漱吧,脖子上的颜料要好好卸妆。”
齐晚却手上用劲儿勒着邵知寒腰,像缠人的奶猫一样说:“你帮我卸妆。”
邵知寒:……
到底哪不对了?
不对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后来的拍摄中齐晚开始大胆对剧本提意见,以前一口一个编剧老师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深意。
现在:“我觉得这儿进度慢了。”
“萧晚明明都克服心结了,邵泽涵为什么还不告白呢?”
“这里不应该加一个壁咚加强下情绪吗?”
邵知寒越来越战术后仰:“你还知道壁咚了?”
齐晚靠在墙上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都吃过那么多回了,知道叫猪肉也不奇怪吧?”
明明哪里都透着奇怪。林露扯扯何文逸袖子小声问:“你有没有觉得晚晚不害羞了。”
“那何止是不害羞啊。”何文逸摊在躺椅上拿剧本搭着脸,拍这俩人真要命。
齐晚还在抱着剧本认真抠:“为什么没有大学毕业后边的剧本呢?”
邵知寒摸摸脖子:“啊,编剧还没写出来吧。”
齐晚抿抿嘴:“什么编剧啊,这么慢。”
邵知寒尴尬扯下嘴角:“还是要看演员状态,这个都是相辅相成慢慢修改的。”
“是吗?可是好多剧组不都是剧本早就定好了吗。”齐晚眨眨眼睛笑着问:“我们编剧是不是不太聪明呀。”
邵知寒皱眉去捏齐晚的脸蛋:“你怎么问题这么多。”
“最后一个问题,”齐晚竖起一根手指像拦路抢糖的坏小孩一样逼近邵知寒问,“我男朋友什么时候跟我告白啊?”
齐晚的眼睛晶亮亮的,让狡黠都多了几分纯情,“我男朋友”四个字让邵知寒喉咙一紧,他移开目光说:“下场戏。”
齐晚乖巧点点头又歪起脑袋问:“只告白没有亲亲吗?”
“刚才说了,最、后、一、个、问、题。”邵知寒食指把齐晚脑门推开,他觉得齐晚最近跟吃错药一样兴奋。
这不太对,明明还没到他预计好的时间,是哪儿出了什么其他变故吗?邵知寒现在就像守着重症监护室一样,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担心半天。
齐晚态度的大转变让他不敢再像之前一样步步紧逼。
邵泽涵对萧晚的告白在计划之内,原本邵知寒想借机再刺激刺激齐晚,但现在还是决定处理成最保守的纯情告白。
为了防止自己想壁咚的冲动,邵知寒故意把告白的场景定在球场后的小树林。
赢比赛之后各种激素碰撞得最猛烈,人在这会儿也最放松。
路过小树林时邵知寒抓住机会问:“小晚,上次拒绝邱阳,你是不喜欢他还是不喜欢男生。”
齐晚转身,正大口喝着水,漂亮的喉结上下起伏。他舔了一下嘴唇直直看过来问:“你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说。”
邵知寒愣了一下,剧本上不是这么写的,按照剧本齐晚应该有点害羞躲闪,而不是这么……直球。
但演员根据具体氛围临时飙戏也时常发生,邵知寒接着说:“我想问你,喜欢男生吗?”
“喜欢。”齐晚回答得毫不犹豫,他又上前靠近一步,盯着邵知寒眼睛问,“你只想问这个吗?”
齐晚靠的太近,邵知寒都能感觉到他运动过后身体散发的热气,不自觉后退一步说:“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齐晚又上前一步,邵知寒后退一步他就追一步,终于把人抵在一棵树上,退无可退。
邵知寒后背抵着树干,指尖也下意识抓在树干上,齐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偷偷把一对小虎牙磨得又尖又利,突然亮出来让他竟然有点招架不住。
邵知寒稳着气息问:“那,那个人是谁。”
齐晚掌心按上邵知寒心口,一双狗狗眼染上狼的几分霸道,勾起嘴角时还能看见两个甜酒味儿的梨涡,说出的话却又像一根利箭直透心胸。
“是你。”
“我喜欢的人是你。”
风惊树叶,沙沙作响,像被狼崽子一跃而起时掀飞乱舞。
齐晚踮起脚前倾,不容置疑地吻上邵知寒。
邵知寒瞳孔慢慢放大,第一次像木偶一样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齐晚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按着他胸口嘴唇相贴。但因为那一句剖白,所有的神经末梢都敏感了千百倍。
齐晚跟他告白了。
齐晚在主动吻他。
还是那样青涩不熟练,但带着满满的坚定,齐晚的睫毛没有像以前一样乱颤,倒像是小鹰展开的双翼。
扑通,扑通,邵知寒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雷如鼓,在树干上留下四道指印。
林露看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惊讶地只能狂掐何文逸:“你看看看看看,知寒是不是耳朵红了?”
何文逸揉揉被掐的金刚不坏的腰,又拿起剧本盖脸上:“小齐晚出息了啊……”
氛围太好,导演都不敢说再来一条。
一场戏结束后,邵知寒下意识转身想走,走两步又忍不住停下扭头问齐晚:“你亲我?不是,萧晚主动亲邵泽涵?”
齐晚带着点做成大事的满足,虽然只是戏里,但至少他敢主动回应了。邵知寒为他默默付出这么多,以后剩下的路,他来走。
齐晚无辜地眨眨眼睛:“有什么不对吗?邵泽涵带萧晚从泥里走出来,他不该主动扑向自己的光吗?”
邵知寒眼神亮起又暗下闪烁几次,他说:“小晚,戏拍完了,我有件事情要和你坦白。”
齐晚眨眼笑笑没有说话。
又经过半个多月的拍摄,萧晚的成长线和爱情线都近乎成熟,剧组也迎来了最后的杀青。
杀青宴上大家都高兴地落泪,回想萧晚的身上有太多可以共情的地方。
谁都有迷茫问上天为什么对自己如此不公的时候,谁都有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的烙印,谁都被无理地针对过孤立过……
有的人自怨自艾,有的人躲避,还有的人会报复社会。
但萧晚是幸运的,他遇见了光,也变成了光。
齐晚端着一杯橙汁和邵知寒碰杯,漂亮的眼尾扬着笑意:“我觉得我很幸运,真的很幸运。”
邵知寒把齐晚嘴角粘的一粒果肉抹掉,声音很轻地问:“以前也幸运吗。”
“幸运。”齐晚靠在转椅上,眼睛里都是暖黄色琉璃灯的光影,“我有那么好的妈妈,而且,如果不是以前的事,我也遇不到今天的事,今天的人。”
齐晚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深深看向邵知寒的眼睛。
邵知寒知道齐晚真的走出来了,也到了他该坦白的时候。
邵知寒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小晚,有件事我想和你说。其实……”
“其实我快过生日了。”齐晚把话头抢下,“我也有件事要和你说,想在生日那天说,你等我先说好不好。”
邵知寒张着嘴怔愣半刻答应:“好。”
齐晚的生日在谷雨,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雨生百谷,万物争发的好时候。
邵知寒把齐晚连人带转椅一起拉到自己面前,揉着齐晚的脖子问:“那生日想去哪里过?”
“想去哪里都可以吗?”齐晚故意夸张地扬起声调。
邵知寒低头笑了,刀山火海都可以。他挑下眉:“你可以先说说看。”
有一个地方,齐晚很喜欢,也很想去。以前没机会,现在有了机会,也有了想一起去的人。
“听说阿斯普山终年飘雪,山顶神庙高不可及,但会显灵,真的很灵。”
“我想去那里滑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