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游戏竞技>棋人物语>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协商

陈淞生现在很忙,京城棋社联盟的事儿,棋胜楼的事儿,事事都离不开他,不过人虽忙,心情却是极好,无论是棋胜楼还是京城棋社联盟在他的管理下都是运转的非常顺畅,棋社联盟已经步入正轨,据统计,北京地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棋社都已加盟,没有加盟的那百分之十亦也在积极的接洽中,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相应最多不超过三个月,在北京地区一统江湖的计划绝不是梦。

王仲明的身份曝光是另外一个好消息,对棋胜楼而言,还有比有一位超一流棋手坐镇更让人胆豪气壮的事儿吗?要知道有些道场只是职业高手挂个名,两三个月里也未露一次面,摆一次棋就能招到慕名而来的学员,而王仲明呢?他可是每个星期都有安排课程,不说讲的内容是什么,单是请这种等级的棋手到教室里转一圈儿,摆几步棋,没个三五千起步,你好意思跟人家张这个口吗?

昨天下午,当韩国报纸曝料讲王仲明就是昔日的王鹏飞的消息传到国内后,很多棋界的朋友都打来电话,要从他这里得到更多的情报,刚刚充好的手机电池连两个小时都没撑过,好在现在手机通讯已经实行单向收费,不然那半天的手机话费恐怕能比平时一个月的都多,搞得他到听来不得不把手机关掉,好让自已可以放松一会儿,但是,这一点点小小的心愿还是难以得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陈淞生可以关掉手机。切断和外面的联络,但棋胜楼又长不了腿。想跑也跑不了,电话联络不上,许多人干脆直接来棋胜楼打人,堵不着陈淞生就堵别人,让他想躲清静也躲不了,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的去回答那些不知道已经讲了多少遍的问题,他甚至在想,自已是不是应该找一部录音机把讲过的话录下来。以后谁再两问就送给谁一盒,让那些人自已去听。只是后来考虑到这样的做法容易打击人家的满腹热心,所以最终才没有做。

“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个人的手机可以关机,但桌上的是办公电话,他却不能把电话线拔了,好在这部电话不对外公布。知道这部电话经理专用直拨电话的人不是很多,所以还真是比较安静,但即便如此,至少也有五六个人通过这部电话直接找到他问怎么回事儿,这一次不知道又是谁。

“喂,您好。我是陈淞生。”,抓起电话,陈淞生漫不经心的问道。倒不是说他懈怠,任由经由那么多的电话狂轰乱炸,也不可能总是保持早初阶段的热情。

“陈老。您好,我是张学斌。”话筒里传来的声音虽谈不上熟悉。但这个名字却不陌生。

“噢,是张副院长呀,呵呵,你好你好。”对这位中国棋院的副院长陈淞生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不过对方是下一任中国棋院院长最有可能的接任人选,陈淞生至少在表面上会给予足够的尊重。

“呵,很久没有和您联系了,您最近过的怎么样?身体可好?”张学斌在讲正事儿前先向对方请安问好。

“马马虎虎,能吃能睡,还说得过去吧,呵呵,劳你费心了。”陈淞生笑着答道。

“呵,能吃得好,睡得着就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北京棋社的发展还不能离开您老呀。”张学斌笑着恭维道。

“呵,没那么夸张,地球嘛,离开谁还不是照样转。”陈淞生有点儿意外,张学斌为什么要给自已戴高帽,不过话说回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对方主动释出善意,后边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的。

“呵,话是那么说,实际情况就不同了。对了,王仲明已经回棋胜楼报到了吗?”张学斌笑笑后问道。

“噢,今天早晨来上班了,不过找他的人实在是太多,我给他放了几天假,让他先好好休息一阵再说。”陈淞生答道。

“呵,看,我就说嘛,老同志经验非富,擅长处理突发事件,让王仲明先放假这个决策就足以说明您的老道,换成我处在您的位置,肯定是想不到这样的办法。”张学斌听闻后心中暗喜——王仲明回国后接触的人越少,也就是说他对外发言的可能越小。这对于自已的计划进行是个利好消息。

“呵,有点儿过了呀,要说经验嘛,我的确是有一些,不过要说你想不到这样的处理办法,肯定是你太谦虚了。”陈淞生笑道——高帽子戴着是舒服,不过这样的戴法未免也太露骨了些,由此也可以看出,张学斌在人情事故方面的历练还是少了一些,这一点比黄德志要弱一点,换成黄德志,肯定不会直接拿两个人在具体问题的处理上去进行比较。

“呵呵,”张学斌笑的有点儿尴尬,老江湖就是老江湖,眼里不揉沙子,没那么容易被忽悠的,“嗯,说正事儿吧,昨天黄院长回来以后在棋院开了个碰头会,研究关于怎样处理王仲明事情的问题,结论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很多事实都需要王仲明自已站出来,亲自向公众说明,所以,棋院打算办一个记者招待会,一方面是回应社会大人众关注的问题,另一方面也是棋院正式表态,向外宣布对于他的处理决定,因为他现在是在棋胜楼工作,所以我们想把记者招待会安排在您那里,不知道您那里有没有困难?”张学斌问道。

“哦,是吗?好事儿呀,没困难,当然没有困难了。”听说是商量这件事儿,陈淞生眼睛一亮,精神为之一震——棋院不是没有地方开记者会,把记者会放在棋胜楼,那是给棋胜楼一个宣传的机会呀,要知道自已虽然也可以替王仲明开记者会,但意义跟棋院出面却是大有不同,而且张学斌还讲在记者招待会上会宣布对王仲明的处理决定,换言之,也就是到时肯定会有棋院高层领导出度,不出意外的话,要么是黄德志,要么是张学斌,而这两个人的公开露面,对于巩固棋胜楼的江湖地位的作用不言而喻。

“呵,太好了,您那里没有困难就好办了,这件事儿赶早不赶晚,今天不算,后天您那里可以做好准备吗?”见陈淞生忙不迭的连声说没有问题,张学斌暗自松了口气,只要陈淞生答应下来办记者招待会,其他的事儿都好说。

“后天,没问题,上次王仲明宣布参加三星杯时就搞过一次记者见面会,这方面我们有经验,对了,到时候棋院方面都有谁来?”陈淞生笑着问道。

“噢,我和黄院长都会去,初步估计参加的媒体记者在二十人左右,具体情况,明天下午统计好后孙主任会提前通知您。”张学斌答道。

“嗯,没问题,对了,能先问一下儿对王仲明的处理决定是什么吗?”陈淞生问道,他知道这属于保密内容,不过既然把记者招待会安排在棋胜楼,他问一下儿应该算不上过去。

“呃……”张学斌稍有迟疑,依着他以前的办事作风,肯定会守口如瓶,什么也不会透露,不过想到昨天开会时黄德志对自已讲的那些处理人际关系的经验之谈,他的立场也就没有那么坚定了。

“是这样,对于他不告而辞,八年时间未曾到棋院履职,棋院决定的扣发其在这八年间的基本工资做为处罚,至于他的身份资格,是接续原来的九段,还是新授初段,还需要与他本人进行沟通。”张学斌答道。

“哦,呵呵,这还真是网开一面呀。”听到这样的处理决定,陈淞生笑了起来,却原来棋院的决定和他猜想的差不太多。

“呵,店大欺客,客大欺店,对王仲明这样的人才,就算棋院想下重手也难有决心呀。”张学斌苦笑道。

“呵呵,明白。棋院领导的苦心我能够理解,其实依我之见,处罚的力度倒不妨再重一些,比如,禁止国内比赛三个月之类的。”陈淞生笑道,他这样的老江湖哪儿会看不出在这个问题上棋院领导是左右为难,处罚重了,怕王仲明不接受,处罚轻了,又让其他棋手心里不平衡,所以才搞出这么一个雷声打,雨点儿小的处罚决定,既然如此,反正是给外人做样子,那再加上禁赛又有如何?所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王仲明在意的又不是国内比赛,这样的处罚于一般棋手很有威吓力,于他却是无关痛痒,类似于小商小贩卖东西时的添头。

“呃……,这倒是一个条很好的建议,呵,到底是老领导,眼光,境界就是比一般人高的多,我会尽快向黄院长转答您的建议。”张学斌闻言一愣,想了一想,然后笑着答道——怪不得黄德志劝自已与陈淞生搞好关系呢,所谓生姜还是老的辣,上了年纪人的身上也一样是有其可取之处的。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再次记者会

有以前办记者招待会的经验,棋胜楼此次再办可谓是驾轻就熟,毫无困难,张学斌表示会邀请二十家左右的媒体记者来采访,换言之,会场其他的空位便可任由棋胜楼来安排了。

这样的机会陈淞生当然不会放过,他现在是京城棋社联盟的会长,在京城棋社圈内可谓是呼风唤雨,影响力极大,再加上王仲明就是王鹏飞的消息传开,对于中国棋界那简直就是一枚震撼弹,有谁不想亲眼见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所以陈淞生一轮电话打出去,不费吹灰之力把招来了十几位京城棋社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捧场助威,至于消息传出后,不请自到来看稀奇的人就更多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陈淞生早就料到,所以不象上回只是腾出一间空教室做为会场,这一次他安摆的是四楼用来办大盘讲解的大会议室,这里足可以容两百多人开会,来再多记者,嘉宾也足够应付了。

会场经过精心的准备布置,由于王仲明和银海集团内某位重要人物的良好个人关系,棋胜楼以友情价格从银海集团那里得到一整套国内最先进的会议音响系统,所谓鸟枪换炮,再在的棋胜楼不要说可以承办中小型的围棋比赛,就算是另辟财源,开放大会议室给其他单位办舞会,联欢会之类的项目也完全够用。

记者招待会的预定开始时间是下午两点,从一点开始就陆陆续续的来到会场。会议室的前五排是记者和受邀嘉宾的专用席位,除此以外的位置可随意去坐。等到了一点半,会议室里已经来了有五六十位,里边有记者,有客人还有棋迷,大家闲聊的闲聊,低头玩手机的玩手机。

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围棋天地》的记者,《围棋天地》是国内最大的专业围棋刊物。其影响力说是其他所有围棋类报刊的总和也不为过,中国棋院借棋胜楼的场地开记者招待会,《围棋天地》理所当然是最先被邀请前来参加的媒体之一,而这一次杂志社派来的则是棋胜楼的老熟人,记者孙浩。

来的比较早,先去办公室找陈见雪,却被告知陈见雪在会场做准备工作。于是孙浩便也赶来大会议室,进了大门,见陈见雪和金钰莹正在摆放来宾饮用的矿泉水,忙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殷勤的想打下手。

“假猩猩的,这么晚才来。用得着你献殷勤吗?!”把孙浩伸过来的手打到一边,陈见雪哼道。

“呵,我怎么知道会是你和钰莹在布置会场,早知道,我一点钟就到了。”孙浩讪笑着解释道——几个矿泉水瓶。自已想要帮忙也无力可使呀。

“你不会打电话吗?平时打的那么勤,关键时刻就没了影。依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陈见雪哼道——该干的事儿差不多都干完了,这个时候才跑出来帮忙,这样的马后炮是给谁看的?

“呵,我错了,我承认错误还不行吗?”在这种问题上和陈见雪较真既不明智也无意义,孙浩马上承认错误,请求原谅,态度诚恳之极。

“呵,孙浩,你就那么甘心被欺负吗?你今天来是采访新闻,是客人,布置会场这种事儿怎么也算不到你头上,你干嘛要认错呢?”旁边金钰莹也把手中的矿泉水摆好,回过头来笑着向孙浩揶揄道。

“呵,男子汉,大丈夫,吃点儿亏应该的。”孙浩笑着答道——讲理?在陈见雪那里,讲理有用吗?

“切,还男子汉大丈夫呢,别在这儿瞎晃悠,眼晕,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陈见雪撇了撇嘴,冷哼一声,不屑的吩咐道。

“呃……,你在台上忙着,我怎么好意思在旁边歇着,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孙浩自告奋勇道。

“谢谢您那,一个大男人跟着两个女孩子转来转去,好看吗?快下去,我没你那么厚的脸皮。”踢了孙浩的小腿一脚,陈见雪哼道。

“呃……,好,钰莹,你作证,这是她让我下去的,别到时候又怨我不知怜香惜玉,看她干活儿也不帮一下儿。”夸张的咧着嘴,孙浩向金钰莹求助道。

“呵呵,好啦,去吧,我给你作证。”金钰莹笑道,心中——这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的救了。

想献殷勤不成,孙浩只有下台,转过身来,却发现观众席里正有一个人在望着自已,见自已发现了他,于是伸出右手,四指攥起,大拇指挑起,然后掉转过来,大拇指朝向地面。

“呃,姚土狗?他怎么来了?”认出那个人,孙浩吓了一跳,连忙下台来到姚土狗旁边,目光警惕的向四边张望,见没有谁特别注意这边,心里才稍稍放下。

“姚哥,你怎么又来了?我可提醒你,今时不同往日,你可千万不要闹事儿,不然吃亏的肯定是你,我也不敢帮你。”孙浩说道。

——上一次王仲明宣布参加三星杯的记者会上,姚土狗曾经混进会场并提出无理问题捣乱,结果被银海集团的员工架出会场,这一次莫非他想要旧戏重演,再次大闹会场?

“去,我傻呀,他和范唯唯的事儿都公开了,我刺激他还有什么意义?再说了,他是谁?王鹏飞!到时候这里有多少棋迷?棋底下又有多少棋迷?我皮痒呀?”姚土狗哼道。

孙浩一愣,仔细想了想,对方说的还真是实话,姚土狗的人品虽谈不上好,但智力却是正常,没道理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无论王仲明还是王鹏飞,人家都是围棋圈子里的事儿,既然其与范唯唯之间的事情已经失去了八卦价值,姚土狗来这儿干嘛?

“哎,那你来到底干嘛?这里又不会有你需要的新闻?”孙浩不解问道,不搞清楚对方的意图,他就不能真正安心,要知道上次闹事,棋胜楼里认识他的人也不算少了,万一等会被认出来了怎么办?

“唉,不甘心呀。”姚土狗苦笑摇头。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伤口上撒盐

“不甘心?你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听了姚土狗的话,孙浩大感惊讶——是不甘心王仲明成了王鹏飞,变成了他不敢去碰的人了吗?不对呀,这个家伙不是一向以胆大包天,永不退缩而自夸,被人家打得小两个月下不了地,腿没好利索就敢跑记者招待会上闹事儿的人,怎么会这样就放弃了呢?

“唉,到手的肥肉飞了,离独家消息就差那么一步,结果却被别人抢了先,要是你,你会甘心吗?”姚土狗叹道——最早发现王仲明做过整容手术的是他,如果当时按着这条线索一直追查下去,肯定能查出对方的真正身份,而早一步查出,那就是钱呀!要知道以前调查王仲明是为了曝范唯唯的料,而若是知道对方就是八年前失踪的那位超级棋手,这本身便是不得了的大新闻,不只是报纸的娱乐版,包括体育版,新闻版都会刊登,那样一来,自已会赚多少的钱呢?

“我还当什么大事儿呢,原来就是这个呀。”听了对方的回答,孙浩心里放松了许多,不以为然的说道。

“原来就是这个?你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感情你是拿工薪的,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到了日子钱就会打到工资卡上去,旱涝保收,怎么会真正懂得象我这样单干户的辛苦呢!”姚土狗忿忿道——拿工资的人虽说很难有赚大钱的机会,但最大的好处是生活安定有保证,而生活安定有保证。对于他这种四十多岁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比什么的吸引力都大,可叹面前的这个小子。生在福中不知福,要是他能有一个每个月都能拿到固定工资的地方,哪怕比现在自已的平均收入低一些,他也乐意啊。

“呵,你也用不着这么说我吧?钱钟书说,‘婚姻象围城,外边的想进来,里边的想出去’。给别人打工拿工资也是一样,你把独家的机会丢了,不过是心里不舒服,发发牢骚就可以,别人也怎么不了你,可是我呢?唉,不说了。一说都是泪呀!”孙浩长叹一声,也是满脸的悲凄。

“呃……,说呀,怎么不说了?有什么委屈,说出来让哥帮你出出主意。”悲催的人总喜欢听别人悲催的故事,看到别人比过得惨。自已的不如意也就可以得到安慰,象郭德纲相声里说的那样,‘有失意的,那儿还有失身的呢’。

“唉,和我相比。姚哥,你就算好的了。你只是发现王仲明有整过容,离查出他真实身份还早的很呢。可我呢?我可是把能证明他身份的视频资料直接发到崔记者的手机上,亲自把到手的独家新闻送给了别人,为这事儿,你知道我们主编骂我什么?”孙浩鳖了好几天的怨气也想得到喧泄,恰好碰上了姚土狗这个同命人,便也忍不住发起牢骚。

“骂你什么?”姚土狗好奇问道——他可算是自由职业者,那个所谓《娱乐快报》的记者证也不过是了胜于无的工作道具,并不是被国家所认可的身份证明,所以严格说来他并没有真正的上级领导,自由固然是自由了,可自由之外却又少了一份稳定的保证。

“骂我是‘猪脑子’,被人家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光是卖也就算了,反正怎么骂身上也少不了一块儿肉,可是,骂完以后还把我这个月的奖金扣掉,你说,我冤不冤呀?!”孙浩诉苦道。

“冤什么冤,活该!谁让你把视频发给同行的?不知道同行是冤家,资料给了别人,还指望别人念你的好吗?要我是你,干脆一头撞死算了。”想要得到的安慰并没有听到,诉苦换来的是姚土狗解气的斥责。

我这是燃烧自已,照亮别人吗?……看着姚土狗的这副嘴脸,孙浩心里越发郁闷——姚土狗的心情被自已治好了,可自已的呢?连姚土狗都能教训自已,看来自已是够该死的了。

随着记者会预定召开时间的临近,大会议室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包括前来采访的记者,也有受邀而来的客人,前面几排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位子渐渐坐满了人,看时间差不多了,孙浩和姚土狗暂时道别,回前边自已的位子上,至于姚土儿,他并非是受邀而来的记者或者捧场客人,所以只能坐在后面的普通观众席上。

常跑中国棋院的新闻,对于棋院请来的媒体记者大多相识,不少人并不知道情况细节,纷纷向孙浩打听内幕消息,中间少不得也挖苦他两句,人家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离信息源越近的人越容易得到独家资料,怎么他这个专跑围棋新闻,泡在中国棋院比呆在杂志社编辑部时间更久的人怎么倒让韩国记者抢了先机?对于大家类似的挖苦揶揄孙浩也只能报之以苦笑——怎么解释呢?实话实说,难道让那帮人学自已的主编,骂自已‘猪脑子’吗?

“孙浩。”正应付着同行们的提问,曹英来了,见孙浩正在和几个同样记者打扮的人聊天儿,他笑着叫道。

“噢,曹哥。”见曹英来了,孙浩象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和几位同行说了个抱歉,来到曹英身旁。

“怎么,二哥没来?”四下看了一圈,没看到曹雄,孙浩问道。

“呵,你觉得这样的场合他会来吗?”曹英笑着反问道——他是京城棋社联盟的副会长之一,也是陶然居的负责人,陈淞生亲自打电话邀请,他不能不给这个面子,而且王仲明对外公布自已的身份在棋坛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包括京城棋社圈子里的头面人物,甚至连中国棋院的正副两位院长都要出席的记者会,他若是不来,会给别人留下什么样的印象?要知道王仲明是谁?那是八年前叱咤世界棋坛,所向无敌的一代霸主,自已与之对抗,有多少人会站在自已这边呢?开玩笑,到时候只怕王仲明说一句话,就有很多棋迷改弦易帜,跑到别的地方去下棋,自已是棋社的经营者,犯不着和自已的生意过不去。至于曹雄……,那就没办法了,谁让当初他在数百位棋迷还有黄德志面前向王仲明挑战,要在三星杯中以谁能走的更远和对方一较高下,结果呢?一个在三星杯中依然健在,还保留有夺冠的悬念,一个则连预选赛都没过去,现在呆在家里闲着没事儿可干。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曹雄的职业生涯和王仲明相比,一个在天下,一个在地下,此时看来,当初豪言壮语的挑战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他怎么好意思来这里呢?万一有人问起那次公开站出来向王仲明调战的事情,那让他怎么回答呢?

“呵呵,倒也是呀。”孙浩笑道,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一说就明,没必要刨根问底,非要个明确的答案不可。

“呵,对了,听说老弟你挨主编训练,是不是真的?”曹英笑着问道。

“呃……,嘿嘿,你也听说了?”孙浩讪笑道——那天主编把他叫到办公室里训了足足有十多分钟,虽说主编办公室的房门不能算薄,却也挡不住愤怒的咆哮,想必是自已的同事们听到以后传了出来,小道消息常常比正经新闻传得更快,自已想要否认也没有用。

“呵,是呀,算起来你的运气也是够差的,居然被韩国人抢了先。”曹英笑道。

“唉,谁说不是呢。曹哥,你就别说了,这几天我都后悔死了,你就别在我伤口上洒盐了。”孙浩再叹——为什么每一个自已认识的人都要把这件事儿拿出来刺激自已呢?

“哈哈,脚上的泡是自已走出来的,你也用不着抱怨别人,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再犯类似的错误就行了。”曹英笑道。

“嗯,谢曹哥指教,我会谨记于心的。”孙浩连声道谢。

两点钟到了,大会议室里的人几乎全都坐满了,随着一阵脚步声,今天记者招待会的主角儿们出现了,前边走的是棋胜楼的负责人,京城棋社联盟的会长陈淞生,老人家特意把头上染了一遍,黑亮亮的没有一点儿白色,笑容满面,神采奕奕,一边走向主席台一边和人群里识的人点头打着招呼。在他后边紧跟着的是黄德志和张学斌两位棋院院长,两个人有说有笑,心情也是极佳,再往后则是王仲明,西服革履,神态自若,刚一现身,如雷般的掌声便响了起来,一些爱闹的棋迷还嫌不够,或是喊叫或是吹口哨,另有离过道较近的棋迷们则拼命伸出手来想要和他握手,那场面,几乎和演艺明星的粉丝见面会也差不了多少,好在对这样的情况陈淞生早有预料,一左一右两位棋胜楼的职员将王仲明护在中间,伸出双臂充作可以活动的人肉屏风,且战且走,总算是把王仲明护送上了讲台。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处罚决定

上了讲台,大家分别就座,对于王仲明所受到的棋迷们的热情,没有人觉得自已受到了怠慢,终究在棋迷们的心里,超级棋手的地位远比其他任何人都高,在这方面去吃超级棋手的醋,那是自找无趣。

大家坐好,陈淞生将话筒移到近前,他今天即是招待会的地主,同时也是招待会的主持人,如此时刻,他才不会把这样的机会让给别人。

对着话筒轻轻吹了两下,从分布在会议室四周的音箱发出的声音预视着记者招待会马上就要开始,屋内人们的呼叫声和掌声渐渐静了下去。

“大家好,记者招待会现在开始,先介绍一下儿台上的几位,坐在右边数第二位的,是中国棋院的院长黄德志黄院长,坐在右边数第一位的,是中国棋院的副院长张学斌张副院长,到于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则是这次记者招待会的主角儿,我现在还不知道该用哪个名字称呼他,所以还是等会儿让他自已来介绍吧,至于我,则是此次记者招待会的主持人陈淞生,呵呵,鼓掌就不要了,这样稀稀拉拉的声音会让我失落的。”陈淞生先是向台下众人做着介绍,每介绍到一个人,台底下都有掌声响起,有例行礼貌性的敷衍捧场,也有发自于内心的致意,其间的分别,只要是耳朵没有问题的人都能够分清,显而易见,介绍到王仲明时的掌声最热烈,其次则是陈淞生的自我介绍,与之相比,两位中国棋院院长所受到的欢迎就弱了许多——没办法,谁让这里是棋胜楼的主场,台下在座近四分之三的观众都是棋胜楼的棋迷,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是中国围棋权力最大的两位官员,到了这一亩三分地也无法和一方诸侯抢风头。

陈淞生的介绍引来台下观众的一阵笑声。试问,在坐的众人中有几位不认识他是谁的?这样的自嘲和相声演员讲‘自已一上台,台下就一片安静’有什么分别?于是一阵比刚才热烈许多的掌声再次响起,让老头子觉得倍儿有面子。

黄德志和张学斌相视而笑,陈淞生的小花样他们俩自然看的出来,所谓老小孩儿,小小孩儿。人上了年纪,心态反而会变得幼稚,就不知道等以后自已活到那个时候是否也会一样。

“好了,今天各位到这里都不是想听我这个老头子罗嗦的,接下来,先请今天的主角来宣读声明吧。不然咱们就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合适了。”等到了热烈的掌声,陈淞生心满意足,手往下压,示意大家静一静,然后笑着说道。

台底下又是一阵笑声,都因陈淞生的风趣幽默感到有趣,想来也是。事到如今,王老师虽然还是王老师,但这个王老师到底是‘王仲明’还是‘王鹏飞’呢?虽然大家都知道那是同一个人,但总得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吧?

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稿纸展开,台底下人们杂乱的声音迅速消失,记者们此时大部分都不在自已的位置上,各自举着相机寻找位置,拍下一张张照片。至于各式各样的录音笔,录音机早就摆在主席台上,不用担心漏掉半句话。

“各位领导,来宾好。”待到台下安静下来,王仲明开始念稿,类似这样的事情自小学毕业后还是第一次,感觉上比参加世界大赛的终极决战还要紧张一些。

“……我是棋胜楼的围棋讲师王仲明,王鹏飞是我的曾用名,八年前改名后已不在使用,所以。以后如无意外,王仲明这个名字会一直使用下去。”

“八年前,我是中国棋院在册的一名职业棋手,因为个人的原因而离职,在离职的那一刻起,我便已放弃名为‘王鹏飞’时所有的一切待遇和权利,所以八年后的今天我是业余棋手的身份。结束。”

言简意赅,王仲明的声音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实际上不需要录音,手快一点儿的人完全可以用笔记下来。

什么意思?什么是‘八年后的今天我是业余棋手的身份’?还有,八年前因个人原因离职又是什么意思?离开的时候大家是稀里糊涂,胡猜乱想,八年后回来时难道还要让人们继续猜哑谜?

眼看台下的棋迷们交头接耳,会场的秩序有要变乱的趋势,陈淞生身为记者招待会的主持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任由情况发展下去。

“请大家保持安静,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问,放心,待会儿有的是时间让大家提问。现在我们先进行会议的下一步,请张副院长宣布中国棋院对王仲明,呵呵,也就是八前年的‘王鹏飞’宣布处理决定。”陈淞生提高声音说道。

这一手果然有效,会场里的嘈杂声立刻沉了下去,每个人都想知道棋院会如何对待这位传奇人物,超级棋手,如果不公平的话,不用当事者本人有何表示,在场的棋迷们先就会闹翻天,把棋院的两位领导问的七昏八荤,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群众的呼声’!

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张学斌打开面前摆着的文件夹。

“经棋院相关领导开会研究,现由我代表棋院宣布以下处理决定,一、授予王仲明职业初段证书,同时注消王鹏飞职业资格。二、自即日起半年内,禁止王仲明参加国内职业比赛。”他的发言同样是惜墨如金,一个字也不多用,宣布完后,他将手中的文件面向台下展示,让记者们拍照。

呃?就这么简单?这算是处罚吗?

举着手中的相机将盖着鲜红公章的文件拍下,孙浩心里是感慨万千——自已不过是一时疏忽,错过了一次拿到独家新闻的机会就被主编骂的狗血喷头,还被扣罚当月奖金,再看人家,心里不痛快直接撂挑子不干,一走就是八年,回来以后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仅仅是禁止半年内参加国内职业比赛,正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同人不同命呀!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记者问答

台下观众议论纷纷,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是喜悦的神情,每个人都明白这样的处罚相比于离职八年的行为实在是太轻,但谁又会在乎呢?所谓的绝对公平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而绝对的公平也不意味着就是正确,英美法院最为人们所熟知的标志是举着天平的正义女神,可是这位女神的双目却是被布条蒙住,天平代表的是绝对的公平,蒙着眼睛的布条又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在讲就算神明知道什么是绝对的公平却也无法面对那样的结果,所以才索性将双目蒙住,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管对中国棋院的处理决定的理解是怎样,但文件上面的公章已经说明这是正式的决定,不会再做更改。

看到台下众人的反应,张学斌长出了一口气,感谢的目光望向陈淞生——通常而言,人们总是觉得对一名棋手禁赛要比罚钱的处罚更重,所以当时开会时自已便马上将禁赛排除在考虑范围之外,以免让好不容易有归队打算的王仲明不满而改变想法,但陈淞生的建议却提醒了他,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常人眼中以为最重的事情未必就等于当事人以为最重的事情,半年不参加国内职业比赛表面看似非常严厉,但这个决定并没有限制其参加国际比赛的资格,现而今国内比赛的冠军对于超一流棋手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王仲明那么高的起点,自然更不会放在心上了。向黄德志汇报后再与王仲明的沟通,没想到对方的想法正是如此,于是这就成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至于注销王鹏飞职业资格,那不过是一道手续罢了,既然王仲明没有意思把名字改回去,九段的待遇王仲明又不稀罕。棋道方面自然是乐得河水不洗船,也算是给其他棋手一个交待吧。

发现张学斌在感激的望着自已,陈淞生微微一笑,“现在进入下一个环节,请黄院长授予王仲明段位证书。”他提高声音宣布道,随后带头鼓掌。

热烈的掌起响起,台下的观众们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在这欢呼声中,王仲明和黄德志从座位上站起,满脸笑意的金钰莹双手捧着红漆托盘,托盘里放着大红封皮的段位证书来到台上,站在他们二人之间。

“呵呵,你第一次拿到职业证书的时候我是在台下观礼。这一次却是由我来颁发,这样的情况自段位制实行起来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托你的福,我也可以在中国围棋史书上留下个名字了。”伸手握住王仲明的手,黄德志笑着说道。

“呵,这样的事情希望不会有第二次吧。”王仲明淡然笑道。

“哈哈,一次不够还想两次?呵。反正我是不想再受刺激了,恭喜,希望在我退休之前,可以见到你把这本证书上的初字改成九字。”取过红漆托盘上的段位证书,黄德志递在王仲明的手中。

“谢谢,我会努力的。”接过证书,王仲明答道,随后侧过身来。应台下记者们的要求把证书展示,记者手中的相机的闪光灯亮成了一片,将这个重要的历史时刻忠实的记录下来。

证书颁发仪式过后,陈淞生宣布记者招待会的重头戏开始——记者提问时间到了。

刚刚回到座位上的记者们来不及喘气休息,马上举起手来要求发言,陈淞生伸手指向其中的一位,早就等候多时的陈见雪马上出动。将话筒递到那位记者的手中。

“我是《北京晚报》的记者许雅均,王先生,刚才您讲八年前是因为个人原因离开棋坛,请问具体是什么原因?”接过话筒。那位记者提问道。

这个问题是所有人都关心的,之前有过太多的猜想和推测,有的还比较靠谱,有的干脆就是编造,至于何者为真,何者为假,所谓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反正自已相信的才是真相,但与以前捕风捉影的胡猜不同,现在事件的当事人出来了,事情故于到了可以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的时刻了。

把桌上的话筒向身前拉近了一些,王仲明轻轻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绪——他知道,答应参加这个记者会,那么这个问题就无可回避,因为自已需要给中国棋院一个交待,也是给此时台下,以及全北京乃至于全国棋迷们一个交待,见他准备讲话了,容纳数百人的大会议室里是鸦鹊无声,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八年前,我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棋手,象大多数的年轻人那样,我有一位非常喜欢的女朋友,我们认识的时间很早,记得那是刚刚定段不久后,因为生病而住院,在晒台透气的时候发现正在做《围棋天地》上有奖征答题目的她,见她总是摆不出答案,便忍不住指点了几步,她不相信,于是为了证明我的资格,我和她下了一盘六子棋,她输了,很生气,然后跑了,就这样,我们认识了,虽然那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王仲明开始了陈述,会议室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在仔细听着,包括主席台上的几个人,他们虽然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内幕,但也是第一次听到当事人的亲口讲述,感觉完全不同,至于金钰莹,她的眼睛已渐渐的湿润,因为她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几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棋院为做宣传,将比赛安排在她所就读的那间学校,而她正是那间学校围棋协会的主要干部之一,于是,我们第二次见面,而这次见面后,我们俩开始交往。由于她还在上学,而我还处于提高实力,为成为一流棋手而努力,所以交往非常低调,一个月最多也就能见一面。后来开始出成绩了,比赛一天比一天多,有时甚至达到一个星期要下三四盘棋的程度,结果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有的时候两三个月都未必能见到一次,虽然如此,她却是没有怨言,依旧默默的支持着我,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

“……,后来,她毕业了,进入一家医院工作,那时我已经拿到十多项世界冠军,事业方面也算是做出些成绩,而她的工作也比较稳定,于是商量什么时候结婚成家,谁想到……”,王仲明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谁想到就在决定什么时候要结婚不久后,她因公出差,加入一个医疗团队去救灾,而我因为要参加比赛,她离开北京的时候也没来得及去送,本以为等她回来以后就可以去民政局领证办手续,谁想那一别就是永别……”,说到这里,王仲明再也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两颗眼泪从眼框溢出,滑落在面前的桌布上迅速洇开,一时哽咽,他无法继续说下去,而台底下的观众们也是一片戚戚之声,有些眼窝比较浅的棋迷已经开始在抹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金钰莹心中一声暗叹,前走几步,拿出自已的纸巾放在王仲明面前的桌上。

“谢谢。”取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睛,王仲明感激的道了声谢,金钰莹无声地笑了笑,退回到自已刚才的位置。

“她的离开,使我对人生的态度完全改变,在那之前,训练,比赛,可以说是我生活的全部,而那以后,我才知道她在我生活中的位置有多重要。人生的悲剧在于,只有当失去时才知道宝贵,而当我明白这点的时候,时间已无法倒退,人生也无可挽回。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失去了她,生活也变的失去意义,下棋还有什么意思?所以,我决定离开围棋,因为若不是因为围棋,也不会认识十多年,和她见面的次数加起来还比不上普通人两三个月的次数,在一个女孩子最光采照人,最需要男友的关心呵护时,却只能隔着电话强作欢颜。事情的起因大致就是这样。”王仲明说道。

一片叹息之声,终究,时隔八年之后,当年的悬案终于有了结论,会场内的气氛变得非常沉重,尽管这个版本的答案也是众多猜想中的一个,但真正听了后,人们的心情还是难以接受。

“命呀。”曹英默默的轻叹一声——现在的他对王仲明已纪谈不上敌意,因为双方的级别相差实在是太悬殊,美女配英雄,和自已相比,范唯唯选择王仲明再正常不过,联系到王仲明的过去,再回想自已与之争风吃醋,背后使阴招的行为,实在是太卑劣了。

“好,下一个问题,谁来提下一个问题。”陈淞生的声音响起,记者招待会还在继续,还有许多问题需要得到解答。

又一位记者站了起来。

“我是《京华时报》的记者叶匡时,首先对您感情上曾经遭受到的打击表示同情。”拿到话筒后,那位记者先说道。

“谢谢。”王仲明点头致谢。

“接下来,我的问题是时隔八年之后,您在三星杯赛中复出,请问原因是什么?您是否已经走出感情的阴影,生活有了新的方向。”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谁的作用

这也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人们的注意力重新又集中起来。

“是的。在这里,我最需要感谢的是范唯唯,在我做出参加三星杯的决定中,她所起到的作用最大。此外银海集团新产品研发室的廖井丹廖小姐,棋胜楼的陈总,金钰莹金老师,还有棋院的林海涛,陆一鸣,当然,肯定也少不了黄院长,事实上就是他在发现我的身份后以公之于众相威胁,逼迫我必须参加三星杯的。”王仲明如实答道。

什么?……,台底下顿时是一片哗然,大家的目光都望向黄德志,惊讶他一个堂堂的中国棋院院长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呃……,既然问题里提到了我,我不说两句也说不过去,呵呵,请大家安静一下儿,先听听我的解释。”这种时候黄德志没办法保持沉默,不然的话,会不会今天之后自已的脑袋上就要戴一顶‘恐吓院长’的帽子?

台下暂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等着他的解释。

“呵呵,是这样,我是在去年七月份开始怀疑王仲明的身份,从那以后才开始暗中调查,但一直没能找到确实可靠的证据,后来到了八月份,眼看三星杯比赛的报名截止日期就要到了,我心里着急呀,因为错过了这个机会,一等就又要一年,所以不得以之下才借京城棋社联赛第一轮比赛的机会去和他见面,然后把自已怀疑的地点对他讲了出来,呵,不能否认,说那些的时候我是动了点儿脑筋,中间难免有夸张的成份,不过我可以保证,我那时绝对没有恐吓威胁的意思,至于王仲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也觉得纳闷儿。或许是有些误会吧?仲明,你实话实说,你当时真的感到害怕了吗?”扭过头来,黄德志向王仲明问道。

“害怕?呵,那倒不至于,因为早在那之前,林海涛就已经那么做了。而且他说的话比您更狠。”王仲明笑笑答道。

“呃……,呵呵,海涛呀……,早知道他已经在做了,我就不当那个坏人了。”听了王仲明的回答,黄德志是苦笑摇头。看来自已这个‘恐吓院长’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呵,黄院长惜才爱才之心有目共睹,为了不让人才明珠暗藏,做出那样的举动相信大家都能够理解,不过王先生,刚才您讲范唯唯范小姐所起的作用最大,那么她所起的到底是什么作用。还有银海集团新产品研发室的廖井丹廖小姐,她在您参加三星杯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呢?”话筒还没有还回,那位《京华时报》的记者接着问道。

“嗯…,怎么说呢,先回答廖小姐的事情,银海集团对围棋的投入很多,包括集团董事长廖炳坤先生,北京分公司总经理廖志伟先生都是非常有心的棋迷。廖小姐是廖董事长的女儿,廖总经理的表妹,其本人也是一位实力相当强的业余棋手,估计绝大部分的业余五段都不会是她的对手。我曾任银海集团围棋访韩代表团的技术顾问,就是在一次去韩国的友谊比赛中与她认识的。她是一个对生活很积极,很乐观的人,对于我能够赢了吴灿宇那样的棋手却无意参加高等级的比赛很奇怪。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我和林海涛,陆一鸣见面时被她碰见,无意中知道了我的身份。又得知林海涛一直在逼着我参加三星杯,所以便也加入逼宫的阵营,又出钱,又出力,对她,我只有感谢感谢再感谢,其诚意,肯定在林海涛和黄院长之上,因为她至少没有拿曝光我的身份来要挟我。”王仲明答道。

又是一阵惬意的笑声,黄德志脸上的笑容更苦……,没想到自已费了半天的劲儿,结果被人家当成了反面典型。

“至于唯唯,说她起的作用最大绝不是因为她和我的关系最近,怕她不高兴而做的表面文章。她解开的是我的心结——我们去了坝上草原,在那里,我们找到了以前与另外一个她曾经游玩的地方,在一棵小树上,我们曾经刻下两行小字,现在,树长大了,而字仍然在。唯唯知道,我不想复出的根本理由是不想再次回到过去那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训练比赛,比赛训练的日子,不想再因为工作的忙碌而没有陪伴爱人的时间,所以,在那颗树前,她告诉我她的想法,告诉我,如果是因为比赛忙碌的原因而少了陪她的时间,她虽然也免不了抱怨失望,但心里却一定是充实的,因为那说明她所喜爱的人是一个成功的,有用的人,而且不只是她,相信已经故去的她若是还在,也一样会是这样想的,因为在那十几年里,她就是那样做的。最终,她说服了我。”王仲明答道。

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时到今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范唯唯与王仲明之间的关系,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位演艺明星,一位弈林高手,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

“唉,命呀。”台下的曹英又是一声暗叹——缘分,说不清,理还乱,想人家那样的情深意重,而自已那时却还一门心思的想破环捣乱,惭愧啊!

“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早在那之前,范小姐就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吗?”《京华时报》的记者抓紧时间追问道。

“是的。唯唯是一位非常聪明的女孩子,想要瞒住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去年十月份她曾经在新片发布会上曾经讲过和我认识的过程,如果从第一次网上聊天儿算起,大概也有六七年的时间了,所以她对我的了解,比我那时以为的要多的多,况且,既然打算两个人在一起,这样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瞒着她?”王仲明笑道。

“呵,这算不算做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京华时报》的记者笑着问道。

“嗯……,应该不能算吧?她平时总喜欢叫自已是‘大美人’的。”歪了歪头,王仲明象是非常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才非常郑重的澄清道。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攻击性提问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有问王仲明的,也有问两位棋院领导的,问题五花八门,什么生活感情八卦,什么训练比赛计划,可以说只有记者想不出来的问题,没有他们问不到的问题。

又一位记者接过了话筒,“我是《韩国日报》驻中国的记者韩昌太,王先生,我的问题是,八年前您离开棋坛的时候是毫无争议的棋坛霸主,世界第一人,八年后您重返棋坛,而现在的棋坛已经和八年前有了很大的变化,无论是围棋理论的发展还有棋手的整体实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甚至有一种说法,认为现在棋手的水平比八年前至少提高了两目,我想问的是,八年后的现在,您是否还有信心依然站在棋坛的最高点,您是否认为您现在的实力依然处于现今职业棋界的第一集团?谢谢”

这个问题立时引起了台下观众们的一片哗然——这是来踢馆捣乱来的吗?《韩国日报》自然是韩国的报纸,驻中国的记者虽然未必一定是韩国人,但看其眼睛的大小还有面部的轮廓,估计也差不太多,普通话说的也算流利,平时聊天说话应该不会有人在意,但当其表明自已的身份,又提出这种攻击性很强的问题后,或是是心理在起作用,在场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人的话音总是怪怪的。

黄德志脸色微变,将头靠近张学斌,“怎么回事儿?”——记者招待会的事儿他是交给张学斌去办,具体邀请哪家报社的记者也是由张学斌拍板决定,突然出来这么一位挑事儿的人,他自然也要向张学斌问责。

“这个人是自已得到消息找上门来的,我也不好拒绝。早知道他会来这一手,我就不让他坐在前边了。”张学斌低声答道——公开的记者招待会,自已怎么好采取因人而异的态度去对待国外报纸的记者呢?真要是那么办了,岂不会被人家抓住把炳,大作文章?现在也只有看王仲明怎么应对了。

看了眼提问的记者。王仲明淡淡的笑了笑,因这位记者攻击性的提问而感到惊讶愤怒的人声音暂时静了下来,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韩国日报》的记者,呵,这次三星杯上我认识一位《韩国日报》的记者崔实源,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王仲明笑着反问道。

“噢,您是说崔记者。认识,他和我同期进入《韩国日报》工作,是很好的朋友。”韩昌太答道。

“呵,是朋友呀。那是个非常不错的年轻人,脑子灵活,工作努力。而且棋下的也好,强业五的水平总是有了,你呢?你的棋力怎么样?有没有和他下过棋?胜负如何?”王仲明笑着继续问道。

“噢,他是围棋高手,实力比我强的太多,让五子的话,大致能打成平手吧。”韩昌太答道。

“这样呀……呵呵。那就难怪了。不知道你刚才讲的‘现在棋手的水平比八年前至少提高了两目’是你自已的看法,又或者是其他人的想法?如果是后者,你是否觉得这样的想法很有道理吗?”王仲明反问道。

“呃……,是听某位职业棋手说的,而我也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韩昌太答道。

“呵,是吗?我很想知道你眼中围棋理论的发展具体表现是什么?棋手的整体实力有了长足的进步又有哪些具体的体现呢?

“这个……,定式呀,布局套路呀,现在的定式和布局套路比以前多的多。研究之深甚至到进入中盘战斗,这应该算是发展和进步吧?”韩昌太满是信心的答道。

“呵,原来你是这样理解围棋的理论进步的,所以,你才会被崔实源让五子才勉强站稳。”王仲明笑道,而他的话也引起台下许多棋迷的会意的笑声——被强业五让五子,充其量也就是业余二三段的水平吧?以这样的棋力去和棋坛宗师级的人物去讨论围棋理论方面的问题。实在是有点儿不自量力的感觉。

韩昌太不明所以的一脸茫然,他不觉得自已说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呵,别在意,我这样说并没有恶意。因为围棋理论是很模糊而且很难确定的东西,漫无目标的空洞去谈,就算把今天这场记者会余下来的时间全用在上面也很难讲的清楚,所以才以你来举例,这样就能比较容易理解了。简单的说吧,你觉得你之所以下不过崔实源是因为他掌握的定式比你多,布局套路也比你熟?”王仲明问道。

听王仲明这样问,台下观众们也认真起来,说实话,在座众人中听过王仲明大盘讲解的人不少,但听他讲课的人却并不多,更何况是这种专门针对业余二三段棋手的分析点评,业余二三段,虽然算不上多强,但除非是真的肯下苦功夫去学,绝大部分业余爱好者能够达到的其实也就是这样的水平,事关已身,大家的注意力自然就会提高。

“呃……,不是吗?这应该是事实吧?”想了想,韩昌太答道。

“呵,你听说过有让五子棋的流行布局套路吗?星定式很多,但做为让五子局,想要下的简明也绝不困难,你既然有业余二三段的实力,我想倚盖,尖顶后小飞之类的定式应该不会陌生,这类下法通常谈不上吃亏,只是因为易于失去变化而不过高手所喜好,但在五子棋这个特定前题条件下,这不仅不是缺点,反而是下手一方明智的选择。但实战中就算你走出这样的定式,也没有信心过崔实源的五子关吧?”王仲明问道。

“嗯……,是的。”韩昌太只能点头,业余段位以上的棋手已经算是围棋入了门,基本常识方面的东西就算达不到掌握的程度,知道或者见过一般则没有问题。

“让五子棋不布在流行布局套路,因为没有哪位棋手会特别花心思去研究这样的布局,让五子棋中角部定式也不是问题,因为只要肯于蒙受损失,没有人能阻止下手一方选择简明的下法,但为什么还是会输呢?这显然不是套路熟又或者定式记得多的问题,而是对棋的理解能及中盘力量大小,官子收束实力强弱的问题。理论?五子棋中有什么理论?你觉得让五子棋中,上手一方会和你讲棋理吗?是不是经常有这种情况,明明你觉得自已已经把空围好了,对手却丢进一个子来跟你纠缠,而你却拿它没有办法?是不是对方一块棋明明需要补活,他却偏偏不补,非得等你动手来攻时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乱搞,搞到最后反而是处于攻击方的你陷于崩溃?你明明知道的下法是无理的,如果你走的正确,对方一定会吃亏的,但你在实战对局时就是没有办法抓住对手的过份之招予以惩罚?所以,实力不是理论,不是定式,不是套路,而是力量,定式可以背,套路可以模仿,而力量,不是靠死记硬背又或者事先的研究可以得到的。如果你把套路或者定式当成是围棋的理论和制胜的法宝,那么可以肯定,你永远不会真正感受到下棋的乐趣,因为那样的想法等同于把下棋当做一种比拼记忆力强弱的游戏,但若真是那样,有谁的记忆力会比计算机更强?”

“……再有,所谓的理论又是什么?刚才已经解释过,理论不是定式,不是布局套路,在我看来,理论应该是一种对围棋大多数情况下的常识性总结,在绝大多数时候,依照理论去行棋是不会吃亏,但一来,实战对局时总有一些特殊地方理论是行不通的,二来,依理行棋只会保证不吃亏,但并不能保证占到便宜,而围棋是要争胜负的游戏,不能占到便宜,也就不能赢棋,而赢不了棋,这样的理论又有什么意义?所以,所谓的理论多是一些概括性的语言,比如入界宜缓,攻彼顾我,比如镇头大而含笼制虚,宽攻为妙,尖路小以阻渡辟坚,紧处方宜。但什么叫做界,什么叫做缓,什么时候应该宽攻,什么时候该防守,这些东西理论不会告诉你,真正管用的,还是你自已对这些理论的理解,‘一部红楼梦,道学家看到了淫,经学家看到了易,才子佳人看到了缠绵,革命家看到了排满,流言家看到了宫闱秘事’,写在纸面的理论只是几行字,而对这几行字的理解却可以是一部专著,但就算如此,依然无法避免在实战对局中出现所谓的‘无法地带’,以为掌握着先进的理论就能获胜,这本来就是一种过于天真的想法,更何况所谓的先进就真一定是先进吗?高手眼中无定式,你有听说过有哪位知名棋手以自已会背多少定式而自豪的吗?会那样想的人可能是好的讲师,好的教练,好的学者,却绝对不会是一位出色的棋手。”王仲明语气坚定的说道。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所谓的进步

台下一阵掌声,在坐几百位观众中虽然可以算得上高手的十不满一,但道理却是相通的,所谓术业各有专攻,一个人的精力和时间总是有限的,把精力和时间投入到某个方面,其它方面的投入肯定会受到影响,职业棋手中所谓的定式专家的确有好几位,但那几位‘专家’要么以教棋讲棋为主业,要么以著书立书为工作,基本也就是职业二流三流的样子,即使在当打之年也很难算做是一线棋手,更有一位定式专家,曾经在《围棋天地》上有专栏,专门讲说从古至今的定式变迁,文章写的很好,内容也很细致,详实,被评文那一年度最佳专题文章,但在实战比赛中,这位定式专家却在一个角上走错了次序,被对手抓住而一击致命,所以,所谓的‘定式’专家在棋迷心中的地位远远比不上‘死活专家’。

韩昌太脸色有些难看,本想用这个问题打击一下儿王仲明的气势,告诉他‘你虽然曾经是世界最强者,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被对方扭转话题,变成了对自已错误理念的批判,想以前接触的大部分职业棋手都是沉默寡言,少有犀利擅辩之士,实在是没想到王仲明会借题发挥,损人还不带脏字,只怕明天同行的报道中少不了有自已被当众教训的桥段吧?

“再来谈谈你所讲的现在棋手的实力比八年前要强两目的说法,我不知道这种话是哪位棋手讲的,如果是网络论坛上棋迷们的发帖,我觉得你大可以当做一个笑话好了。因为支持这个论点的论据无非是棋理进步,定式增多,套路研究的更加深入而已,刚才讲过,定式增多等同于棋手实力提高本就是不值得一辩的伪命题,至于套路的深入研究可以看做是定式的延伸。有没意义显然是不对的——实战比赛,有过研究总比没有研究好些,但要说意义有多大?我不觉得,以前的秀策流,中国流,后来的小林流,武宫宇宙流。到现在的错版中国流,迷你中国流等等,第一次下出来新奇,第二次下出来还会新奇吗?每一个流行布局出来后有时间你可以统计一下儿,使用同样的布局,仍然是实力强的棋手胜率更高。实力弱的仍实是输多赢少,所以可以得出结论,决定棋局最终胜负的,不是定式,布局套路这些东西,就算有定式飞刀,布局陷阱等等事先研究出来的东西。无非也就是使用一次,第二次就很难管用了,简单的说,你事先研究的再精妙,我不跟着你下总成了吧?你研究迷你中国流,变形中国流研究的再好,我一开局不占角而是直接挂角,又或者采用超高目。大高目之类的特殊占角方式,不跟你走常见应对,你之前研究的下法还有用吗?所谓凡兵临而后战,胜负之妙存于一心。围棋自古无同局,每一盘棋都是在做新的探索,试问,在这个广阔的未知世界中。棋手事前的研究准备到底有多大意义?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反正我是持怀疑态度。”

“……至于说理论的进步,先不说现在所谓的理论是否真的有进步——和以前相比,多的无非是布局的花样。定式的变化,但这些变化真的能算是理论的进步吗?与其说这些改变是围棋理论的进步,到不如说是比赛规则更改造成的影响更为确切,很多定式的淘汰并非是因为那样的下法不好,而是因为在大贴目的负担下显得过于稳健。论到理论改变,当年由木谷实,吴清源掀起的‘新布局时代’比起现在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现在所谓的新布局,新手,新招法还是在边角等处动脑筋,而那时的新布局则是直指中腹,所谓的金科玉律,棋理章法被完全抛弃,对当时围棋理念传统的冲击完全是颠覆性的。在那个围棋变革的时代,木谷实和吴清源赢了很多棋,但那是他们自已的胜利,却不是新布局的胜利,他们俩个的高胜率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实力比别人更强,而不是因为通过使用新布局,他们俩个人的棋才比别人强,因为在使用新布局时,他们两个的胜率并没有比以前有明显的提高,在新布局革命后,他们俩重新使用传统布局时,胜率也没有因此有明显的降低,另外,在两个人与旧式围棋的代表,本因坊秀哉的直接对抗中,吴清源的‘星,天元,三三’布局在序盘战中并没有在使用‘先角后边,稳步推进’传统布局理论的本因坊秀哉那里占到便宜,最终以两目半落败,而木谷的那盘棋中尽管木谷实以五目半取胜,却是因为本因坊秀哉后半盘的失误,并不是新的布局理念也取得的功劳,可想而知,当年天翻地覆,具有革命性的新布局在胜负层面都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改变,那么现在最多只能算是‘革新’的理论进步,真的有想象中那么重要吗?我不那么认为。举个现实的例子吧,这次三星杯赛每一轮比赛时,日本的坂田浩二先生在与韩国的韩在赫的对局中使用的便是典型的幕府时期的下法,错小目,小飞挂,阵而后战,各行其道,而韩在赫的下法则是典型的韩国流,步调快速,追求效率,每一步棋都追求最强,按道理说,这样的布局应该是采用最新,最积极下法的韩在赫占到优势吧?但事实却是相反,在坂田浩二深厚的布局功力下,韩在赫却是进退失矩,徒劳无功,开始三十余手,便已处在下风,直到比赛终了也没能扳回来。所以,不要小看所谓‘落后’的理论,也不要把所谓‘先进’的理论太当成宝,说到底,实战对局中,真正强的是使用理论的棋手,而不是理论。”

王仲明总结道。热烈的掌声再一次响起,而韩昌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只赢该赢的

“王先生,您对棋艺的见解非常独特,虽然对其中的某些观点我还不能完全接受,不过您是专家,我没有与您论辩的勇气,只是刚才您所讲的都是比较虚的东西,能不能简单的回答,您是否还有信心重建您当年的称霸时代……这个问题或许大了了些,那就再具体一点,不久后三星杯四进二的半决赛将在北京开战,您的对手是被称为最有可能成为新时代王者的朴志炫,您是否有信心战而胜之,进入最终决赛?”韩昌太说道。

这个问题的挑恤意味实在是太浓了,基本可以说就是赤裸裸,一些脾气比较火爆的棋迷已经在怒目而视,假如现在记者会还是在进行中,众目睽睽之下需要顾及影响,说不定早就挽起袖子过去先给两个大耳贴子再说。

台上的张学斌,黄德志,陈淞生等人也是表情严肃,心里想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王仲明的回归使得中国围棋在顶尖层面的实力大增,想必很多把韩国围棋视为国家脸面的韩国人的失落吧?这个《韩国日报》的记者今天就算是上了中国棋院的黑名单了,以后能不打交道,绝对不会给他半点儿机会。

只是,以后的制裁归以后的制裁,大厅广众之下,总不能此时宣布对方是不受欢迎的人,直接给赶出开场吧?

说到底,还是得看王仲明自已的应变能力了。

王仲明淡淡地望着那位记者,并没有半点儿被激怒的反应,“朴志炫我认识,那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棋手。我相信,他一直在为成为世界棋坛的最强者而努力,而且他也有那样的潜质,不过努力不等于一定就有成果,有成为棋坛霸者的潜质也不等于就能成为棋坛霸者。你的中国话讲的非常流利,想必知道中国有这么一句话。叫做‘长江后浪追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或许有一天他真的能够成为世界棋坛第一人,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至少在可见的未来。简单的说吧,一个月后的三星杯半决赛,对他而言就是一场非常严峻的考验,我不去预测比赛的结果会是什么,因为之前只和他在网上有过一次交流,谈不上正面的交手。现在谈论胜负,不论我的回答是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刚才你谈到信心的问题,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的信心源自于面前的棋盘,手中的棋子,而是不一张嘴。我不是演员,也不是政客,我所得到的成绩和荣誉,都是靠着一次次棋盘上的胜利而来,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棋手面对比赛,心中想到的应该是全力争取胜利而不是其他。称霸与否,一方面的实力,另一方面也是运气的成分,实力可以自已把握,运气就让上天去做决定好了。称不称霸的事儿,就交给媒体和棋迷们去讨论,至于我。只要赢下该赢的棋就够了。”

只要赢下该赢的棋就够了。

一句话,软中带硬,不卑不亢,所谓响鼓不用重捶。信心的展现并不需要粗门大嗓的叫嚷,平淡的语气,冷静的态度,更能够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韩昌太不再说话了,把话筒递还给陈见雪后埋着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至于写的什么,除了他自已就没有人知道了。

“好,下一个,还有哪位有问题要问?”陈淞生抓紧时间高声问道,希望别人的提问可以将刚才不快的气氛赶快驱散。

孙浩高高的将手举起,这种时候正是他好好表现的机会。

“呵呵,那就是你吧。”把手指向孙浩,陈淞生向自已的孙女儿示意着。

陈见雪走过去将话筒递到孙浩手中,眼睛瞪了瞪,提醒他不要管不住自已的嘴巴问出不该问的问题,那个韩国记者是外国人,她管不了,但对他这个自已人,那是有太多的办法了。

孙浩挤了挤眼,无言的表示自已心里明白,陈见雪这才收回手中,真正把话筒交在他的手中。

清了清嗓子,孙浩开始提问,“我是《围棋天地》杂志的记者孙浩,请问王老师,您现在已经接受中国棋院授予的职业段位证书,也就是说您已经恢复了职业棋手的身份,那么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比如说参加围甲联赛?虽然有一年的国内禁赛处罚,我不我想以您的实力,打算邀请您加盟的棋队肯定不会在少数。”

想比于刚才韩昌太的提问,孙浩的这个问题算得上是非常温和了,谁都知道,国内禁赛的处罚不过是中国棋院不得不做的面子工程,时间一到,肯定会结束,而以王仲明实力,就算没有以前的威名,单是在三星杯赛中打入四强的表现,就已足够进入围甲一流棋队打主力了,更遑论这位棋手还有着他人所难以企及的名气,只要把他招至帐下,主动找来谈赞助的企业那还不是如云而至?

“呵,围甲比赛有林海涛,陆一鸣他们在就够了,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严格说来,我不是一个勤快的人,如果可以轻松的生活,我还是喜欢轻松的活着,所以我不想把自已搞的太忙。以后我还是棋胜楼的讲师,比赛在我生活中的比重会尽量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简单的说吧,平均一个月三四盘棋是比较理想的状态。”王仲明笑着答道。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没人想到王仲明会是这样的打算。要知道现而今一流棋手谁的全年对局量不在六七十盘以上,超一流棋手动辄八九十盘甚至过百也不罕见,平均一个月只下三四盘棋,全年下来也不过四五十盘,尤其是不参加围甲联赛,经济上的损失得有多大呀?!

“啊?真的吗?黄院长?!”孙浩也是大吃一惊,他不过是想捧陈淞生的场,随便问了一个问题,没想到答案却是这样,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依常理,沉寂八年后重又出山,肯定是急着参加比赛,把失去的东西给弥补回来,但王仲明显然对于再次称霸又或者赚钱并没有太大的举趣。

“呃……,这个嘛……,呵呵,仲明刚刚复出,各各方面都需要恢复,适应,现在是这样想的,一年说不定就会有新的想法了,所以,以我的立场是尊重他的个人选择,如果说有什么要求,那就是赢下该赢的比赛。一年四五十盘棋,以他的实力而言的确是少了些,不过若都是关键的,重要的比赛,我是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到是陈老,听了仲明的表态,您心里应该是笑开了花了吧?”黄德志笑笑答道——一年后,他都已经退休回家抱孙子去了,为出成绩而头疼的是自已旁边的张学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就算有什么头痛的事儿,那也是别人的事儿了。

“呵呵,你怎么就这么了解我呢。”陈淞生是掩饰不住的在笑,其实当王仲明公开自已的身份时他就已经做好了留不住人家的心理准备,终究职业超一流棋手是不可能把主要精力放在如何教书育人上,而现在王仲明肯留下来,不要说真真正正的授课讲棋,单单只是挂一个名字,对于棋胜楼的经营发展也是巨大的利好消息,心中感慨,王仲明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不说别的,明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开会讨论王仲明的待遇问题。

记者招待会结束了,人们纷纷离开大会议室,有的回报社发稿,有的到楼下下棋,《韩国日报》的记者韩昌太也是一样,收十好自已的东西,起身向外走去。

“哎,兄弟,别急着走,有空聊会儿呀。”有一个人忽然叫住了他,回头一看,却原来是那个自已之后提问的那个《围棋天地》的记者。

“呃……,聊什么?”韩昌太有点犹豫,迟疑问道——他是《韩国日报》派驻北京的记者,不象崔实源那样是与跑围棋的专职记者,基本上是社会上有什么新闻热点就跑什么新闻,没有特定的关注范围,孙浩找他聊天儿是有什么目的吗?

“呵,你好,我叫孙浩,刚才听你说和崔实源是朋友,真巧,我和他也是朋友,说起来,这次他能得到王仲明的独家亲闻其实也有我的功劳呢。”孙浩笑着介绍着自已。

“呃?是吗?呵呵,崔实源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你好,我是韩昌太。”记者的职业特点就是不怕生,更何况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共同认识的朋友,韩昌太忙行礼问好,再一次正式介绍自已。

“呵呵,是呀,四海之内皆兄弟,说起来,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小呢,现在有空没有,咱们到外边找地方喝一杯?”孙浩笑着邀请道。

“呵呵,朋友相邀,就算没空也要挤出空来呀。”对方是有名有姓的杂志社记者,对自已不会有什么不利,韩昌太也不客气,马上答道。

“呵,够爽快,咱们走吧。”孙浩笑道,于是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大会议室。

“这小子,倒底想干嘛?”台上,陈见雪还在收十桌子,一抬眼,发现孙浩和那个讨厌的韩国记者有说有笑的一起往外走,心里不由得暗自孤疑。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代人出手

孙浩对棋胜楼附近的环境非常熟悉,其程度大概仅次于自已的家和他工作的杂志社了,出了棋胜楼走了一远,找到了一家店面不大却是很干净的小饭店两个人便走了进来,此时并非饭点儿,小饭里的人大部分不在,只留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四川小姑娘看店,见两个人突然推门进来,小姑娘忙迎了上来,“是要吃饭吗?不好意思,大师傅去棋胜楼玩棋去了,没人炒菜,能不能过会儿再来?”

“噢,没关系,我们就是坐会儿聊聊天儿,没热菜不要紧,你随便拿几个现成了凉菜,再整两瓶啤酒就行了。”孙浩笑着说道——一方面这个点儿正处于午饭和晚饭时段的中间,这家小饭店是这样,其他小饭店估计也差不太多,没必要再遛腿儿,另外没有炒菜更好,沾点儿荦腥就是二三十块起步,两个人随便吃点儿六七十块就挡不住,又不是陈见雪那样必须要讨好的人,能省一点儿就是一点儿吧。

“呃?凉菜现成的只有水煮花生,辣白菜,五香驴肉,可以吗?”小姑娘一愣,犹豫的说道——开门做生意赚的是钱,没有人会把送上门来的生意往外推,如果真的是只要凉菜的话自已倒是能够应付了。

“可以,太可以了,韩记者,你呢?”除了五香驴肉要贵一点,其他两个菜都很便宜,孙浩自是暗中开心,先抢着说可以,然后才去问韩昌太的意见,想来但凡只要有点儿社会经验的人就不会反对,除非对方打算反过来请客。

“可以,没问题,我有辣白菜就够了。”韩昌太却是非常认真的答道,没有半点儿老于事故的圆滑样子。

只要辣白菜就能打发了?还真是韩国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泡菜,怪不得还要搞什么申遗。泡菜不叫泡菜,叫什么‘辛奇’,好象美国的火星探月车是叫做‘好奇号’,莫非韩国人打算背着辣白菜去探月?

心里是那么想,孙浩当然不会给说出来,虽然只是辣白菜就足够请客了,但孙浩还是让饭店的小姑娘把水煮花生和五香驴肉各上了一盘。终究他不是韩国人,光吃辣白菜,肠胃是会要抗议的。

凉菜上来了,啤酒也上桌了,酒是常温的,倒在杯子里泡沫很丰富。动筷之前两个人先干了一杯,所谓酒越喝越厚,牌越打越薄,一杯酒下肚,关系立时就感觉亲近了许多。

两个刚刚认识的人话题自然是先从两个人共同认识的人那里开始,孙浩讲了和崔实源认识的过程,韩昌太也讲了他和崔实源刚刚进入《韩国日报》做实习生时那段辛苦忙碌但却是充实的岁月。有时感慨,有时开心,正所谓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很快熟络起来,称兄道弟,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而随着关系的熟络。话题也就越来越放开了。

“哎,我说兄弟,你可够生猛的呀,说实话,我和王仲明认识的时间很早,他是去年年初回来的,我五月份已经认识他了。他和谭浩强下十秒超快棋时,我就是亲眼见证人之一,而且我老婆……呃,暂时还是女朋友,就是棋胜楼的讲师。和王仲明在一个大办公室里,每次接女朋友出去玩,都少不了和他打招呼,可就算这样,你问的那些问题我都不敢当面说,就算是说,也肯定要换个说法,更何况还是在记者招待会,一两百位棋胜楼的棋迷,王仲明的忠实粉丝面前。”喝了大半瓶啤酒,孙浩的脖子有些泛红,他拍着韩昌太的肩膀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在挖苦的说道。

“呵,记者提问,问题尖锐是应该的,不然又怎么会有热辣的新闻呢?再说了,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是我想出来的。”韩昌太的酒量还比不上孙浩,大半瓶啤酒下肚,他的舌头也有点儿大了。

“不是你想出来的?那是谁呀?”孙浩好奇问道。

“呵,还能有谁,崔实源那小子呀。听说中国棋院要在棋胜楼开关于王仲明的记者招待会,我就把消息跟崔实源说了,他拜托我到时候一定要来看看,如果能够得到提问发言的机会,就替他问个问题,怎么说也是朋友,而且还答应回国以后请我吃烤肉,所以我就帮他这个忙喽。”韩昌太笑着答道。

“呃?是吗?你就没问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孙浩恍然大悟,连忙问道。

“问了,当然问了。他说,一个月后,三星杯半决赛就要开始,王仲明八年前是棋坛霸主,而朴志炫是未来的棋坛霸主,所以他想到一个题目‘谁是未来与过去之战的胜者’,因此想多得到一些材料。朴志炫在韩国,他可以想办法去询问,但王仲明在北京,他就鞭长莫及了,故此才拜托我的。”韩昌太答道。

“呵,这小子,原来是抓王仲明的新闻抓到甜头了。”得知崔实源的计划,孙浩笑了起来。

“呵,谁说不是呢,王仲明参加三星杯战那么长时间,结果只有他发现了问题并找到了答案,运气也好,实力也好,反正是不能不羡慕他呀。”韩昌太摇头叹道——独家新闻并不是那么容易碰上的(当然,如果你把你家门口狗撵猫当做独家新闻就另当别论了),许多记者跑了一辈子新闻也还是默默无闻中的一员,而崔实源成为《韩国日报》正式员工后的第二年就搞到这么重大的独家新闻,成为知名记者,这不能不让人感叹命运的不公,自已与其同期进入《韩国日报》,时至今日,人家已经是业界小有名气的人物,而自已还只是一名普通的驻外记者,除了自已的父母朋友,除了报社的同事上级,还有谁知道自已的名字呢?

“呵呵,人的命,天注定,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争也争不到,他出名了,是他的运气到了,至于咱们,还是耐心的等着吧。”举起酒杯,孙浩笑着与对方共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那个独家,原本应该是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