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游戏竞技>凌渡洛禊鸣鸾>第109章 番外3:死神的葬礼

  从凌晨五点开始,康明宇忙碌地在房间里穿梭。他本打算让汤恩搬来自己这里住,苦于没有合适的锲机开口。

  晨跑时带着播放器,穿越冷清的秋季,路面上枯叶披风旋转,没有人,鲜有车,马路湿润一片,水雾中绰约有洒水车的影子。

  清洁工大叔坐在三轮车上抱着扫把假寐,树荫乘气流的冲撞嗦嗦摇摆。没有声音的哑剧表演,耳朵里震慑着《狂狼生》。

  马克李维的《如果一切重来》是从晨跑开始的,主人公在晨跑时突然被人谋杀,尖锐的物体穿透皮肤刺破了心脏或者脾脏,已经记不清了。

  故事始终围绕自救的系统,回到死亡之前的岁月里,企图拯救即将死去的自己。

  不过是个悬疑小说,如何跻身文学世界,还是跟历史有关。

  康明宇看过的第一本提到男同的书居然是红楼梦,有点挫败感。第二本是追风筝的人,尺度对人性的抨击,可见一斑。

  马克李维倒是没提到过xing爱一类,不过变态的历程还是让他在通篇看完之后瑟瑟发抖。

  但人性和哲学是文学的永恒命题,没人把它们当色情和□□看,靠的还是自制力和平衡力。

  跑了十分钟左右,他把铿锵有力的音乐换成久石让的钢琴曲,也逐渐放缓了速度。

  自从看过那部小说,跑步时三顾身侧,并非害怕自己突然被谋杀,偶尔也想着,怎么没人来杀我之类的。

  平静的日子呆久了,总想弄出点冲突给自己玩玩,很多时候,人不是不甘平凡,只是不能忍受平淡。

  康明宇开学很久了,十一放假,他打算和汤恩去三亚玩。母上大人打电话叫他务必回家转转,儿行千里母担忧,所以格外思念。

  康明宇的家庭并不复杂,母亲是语言学家在职大学教授,父亲是医生,如今开了自己的医院。

  父母都是极开明的人,并且一早就知道儿子不喜欢女人,不曾公开探讨亦没有苛责,所以他就肆无忌惮的游荡。

  他拒绝回家后,打电话给汤恩。汤恩最近应聘一家小公司的总监,简历还在漫游中,杳无音信,于是一口应下。但他要求改变历程,三亚变大理,去云南破败的古城。

  无所谓啊,只要和汤恩在一起,就实现了旅行的意义。康明宇欣然接受,这样一来,就确定了出发的时间。

  他晨跑回去,汤恩的车已经停在单元门口了。千钧一发之际,他跻身电梯中,疯狂冲刺,在瓷砖上滑行,迅速转弯来到门前。

  汤恩背对着他,烦躁的将手机贴近耳朵,无人接听。

  “嘿!”康明宇突然发出恐吓声,手未及拍到汤恩肩膀,他已经回头了。

  “你去哪了?打电话也不接。”

  康明宇摆弄一个风骚的造型,“这不,晨练。没带手机,感受一下不被尘世困扰的平静。”

  汤恩瞬间冷下脸,“想不到你还有佛系生活的爱好,那你修行吧,我走了。”

  “哎哎哎,”康明宇一个熊抱扑上去,“别走,你这样阴晴不定怪吓人的。我这就去换衣服,你吃了没,要不我做早餐给你吃。刚学会做草莓果酱。”

  康明宇的厨艺在一众友人间算得上佼佼者,他怕汤恩坐飞机不舒服,没有弄甜腻的食物。清醇的牛奶和烤面包片,他把果酱用小勺蘸着硬要汤恩尝尝。

  “我不太爱吃甜。”

  “没事,你就尝尝。”

  “我不爱吃怎么尝?”

  “不碍事啊……”

  汤恩无奈的扶额,大多时候,康明宇的脑袋就像进水了。

  抵达机场时,因为目的地正在下大暴雨,飞机延迟的两个小时。康明宇拉着汤恩在候机室打游戏,迷恋芈月的他,励志要输得连裤衩子都穿不上。

  他们坐飞机抵达昆明,又不得不乘坐夜间的火车去大理。大理在丽江的前几站,康明宇翻弄座椅口袋里的报刊时,已经脑补了严密的旅行计划。

  临近午间,空姐送来简易包装,里面有热狗、酸梅、零食包和龟苓膏。

  龟苓膏是康明宇的一道魔障,他指着中药果冻说:“记得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同班有个男生,他妈妈是七公司的经理,夏天就往他书包里放许多龟苓膏。我们都以为是果冻,味道还挺独特,他就分给我们吃。后来有次回家忘记书包里还放着一个,我爸问事谁给的,我就说是同学,还跟他说好吃。我爸说,你喜欢啊,我这儿有一堆呐。后来,每个夏天我都承包了我爸医院的夏季福利,每月一箱龟苓膏,让你吃到吐。”

  这还是康明宇第一次在汤恩面前提起家人,因为康明宇比汤恩小四岁,汤恩一直很担心家人问题。

  同性恋的行为,很多家长不能忍受,更甚者认为这是一种病,需要药物治疗。

  康明宇从没在他面前表现过这方面的担忧,就像新婚夫妇不考虑要孩子一样,汤恩认为,这是感情不够深的象征。

  如果想要和他在一起,率先就会考虑社会舆论问题,因为是很难得到祝福的爱情,通往幸福的路甚乎于蜀道,难以猱攀。

  他什么都不会问,任康明宇来时清露去时如风,天长地久固然重要,曾经拥有过也很满足。

  小火车咯噔咯噔驶进大理,一下火车就被闷热的空气顶的呼吸不畅。

  大雨留下烟雾的痕迹,一半晴空一半水朦,这就是诗人笔下的东边日出西边雨。

  从车站到马路,无数矮个子驼背的老人忙碌于兜揽生意。问你搭车吗?去丽江吗?看千古情吗?去大理古城吗?找客栈吗?去酒吧吗?

  如果夏晴怡想采访云南的名胜古迹,亲自到访都不如抓住一个本地大妈。

  “亲爱的,我忽然就想高歌一曲毛不易的感觉自己是巨星。你看看这些人啊,他们见到我恨不得把我给剥光了。我的保镖呐,拦住拦住!”

  看他那嘚瑟样,张牙舞爪的像只螃蟹。汤恩无奈的攥紧他的手,很幸福。日益增长的情感,像通往穹隆的树,没有尽头。

  可是,让康明宇如何也没想到的是,旅行的第一站竟然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婚礼。

  是他自己的就好了!

  当然,主角另有其人。

  他在马路边被塞进一辆越野车,目的地是遥远的玫瑰庄园。

  沉默的看风景,看碧蓝如刻意描绘的天空,那上面一朵朵洁白的云,连画家都不敢临摹。

  “我生气了。”

  他背过脸,小眼神娇嗔的瞥向汤恩。

  “我说,我生气了!”

  汤恩头疼的扶额,“事先没跟你说,我也不是有意的。我总害怕会出事,一个人不安心,所以希望你陪着。”

  这样的解释简直是一剂安定,世间喜事,什么洞房花烛金榜题名,康明宇通通且过,那些浪漫只适合偶尔搞搞,渲染生活的气氛,再没有什么事能比被爱人需要来的幸福。

  这是一种付出和回报的平等,但他不想要平等,他就喜欢欺负狮虎。

  “哼,别以为说好听的我就原谅你。”

  汤恩有些厌烦的薅起他的头发揉啊揉,“别闹了,现在办正事。”

  康明宇用手指有节奏的敲打自己的大腿,“唉,想不通啊,真是想不通。汤爵真是你弟弟啊,怎么你们俩一点都不像?他没病吧,居然要娶宗圆樱子,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比他更可笑的人了。他让隋愿把人上了,弄得像个木偶似的躺在病床上,转而就迎娶她,就算……就算当初他们真心相爱过,如今要是能找到恋爱的感觉就有鬼了!”

  汤恩摇摇头,“我也想不通,但毕竟是他的想法,况且得罪宗圆家也不好,这个办法顺水推舟,总能说得过去。”

  “又是政治婚姻?我是不是得写本书,书名就叫汤爵与宗圆樱子。”他越说越起劲,丝毫没有发现汤恩愈加难看的脸色。

  汤恩看向窗外,群峰俊秀,艳阳高举,江山是多么妖娆,让人真正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投身与大自然,做上帝的子民、万物的尘埃。用心祈祷,洗涤灵魂。

  “真的,你要是告诉我旅行是为这事,打死我都不来。我真是讨厌汤爵,宗圆樱子也不是好东西。你们家人都同意?他们都知道真相啊!我都觉得恶心了,像那种小说里的娈童,唉,不提了,再提我午饭都得吐出来。”

  汤恩一直假装充耳不闻,假装身边只是有个不安分的苍蝇,可他最终也没能将天人合一,走进窗外的世界。

  “康明宇,你没资格评价别人。”

  康明宇挑眉,“什么意思?我又说错了吗?”

  “你没说错,但这样背后嚼舌根没意思,让我觉得自己掉进长舌妇的舌头里。”

  “切,背地里议论别人是人类每天的必修课,饭可以不吃,东家长西家短不可能不议论。”

  汤恩转过头,深深的看了康明宇一眼。他想说什么,终是没能说出口。

  其实——不知该不该这样讲——他和康明宇有些三观不合。康明宇是那种总把世界看得很阴暗的人,不相信人性,不相信善良,并且具有极强的黑暗系力量,总能把人性的阴暗揭开到血肉模糊。

  一辈子很长,爱情会随时间消逝,他希望两个人不要过多的争吵。

  但康明宇总摆出一副,激化矛盾是解决矛盾的唯一途径的态度。

  偶尔令他心力交瘁。

  看得出来,汤恩生气了。他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生气时习惯伪装的漫不经心,让人觉得他只是神游出境。

  “那个……我就随便说说,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其实我也是担心他们啊,我们这种得不到祝福的婚姻不可怕,像他们这样注定得不到幸福的婚姻才可怕。我就是觉得,你们的家人太冲动了,汤爵像个疯子一样,你们可不能疯啊,也不制止一下。”

  汤恩叹了口气,“没用的,一步错,步步错。汤爵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算仁至义尽了。”

  “这话啥意思?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汤恩瞪他一眼,不打算透露更多。可身边总能感觉到一双急迫期许的目光执着的注视着自己,实在有些头疼。

  “康明宇,你不是汤爵,你不知道他的脑袋里装着什么。你没经历过他的处境,你没深沉的爱过一个女人,曾经把她当做上天的礼物。他拆开过这个礼物,也利用过,但他从没想过感情是容易倒戈相向的东西。他也曾经很善良,直到现在,依然很郑重……”

  听到此处,康明宇慌忙摆手,“算啦算啦,你别说了,你说了我也听不懂,浪费我的脑细胞。”

  汤恩果然沉默下来,康明宇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怀里,一路无言。

  到达玫瑰庄园,车停在绿茵簇簇的小径上。推开车门,望见一片翻涌的海浪。像岩浆,像鲜血,像红枫铺满的河床。

  迎着暖风,绽放他傻傻的大白牙,他搂过汤恩的臂膀,嘿嘿傻笑个不停。

  “我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也许海子心中的海不是水,是这般拨动的花瓣也未可知。

  在他们的身后,果然有一所房子,类似老北京的四合院,空气里全是古色古香的气息。

  四名保镖向他们鞠躬问好,从礼仪来看,绝对是日本人。

  保镖将他们带进去,安置在一间房舍里。屋内有果盘和点心,檀香从瓷器中氤氲而出,充斥整个房间。

  “婚礼啥时候举行?我们在这儿坐着好无聊啊,要不…出去转转?”

  他刚想引诱汤恩,突然有人推门而入,进来的一瞬间,三个人都愣住了。

  “我以为,你会自己来。”

  汤爵毫不客气的在他们面前坐在,两腿交叉,一只手托着下巴。

  他还是那么英俊、潇洒,却很令人讨厌。

  连康明宇自己也说不出为何如此的讨厌汤爵,因为他谋杀过汤恩,因为他陷害过隋愿,他伤害宗圆樱子,他本该蹲在监狱里度过荒废的后半生。

  但换个角度看,汤爵从没伤害过康明宇,所以不能构成仇视的范围。

  他看着汤爵,审视他他的一举一动,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没错,他嫉妒了。

  嫉妒分许多层次,康明宇本就是善妒之人,嫉妒仅仅是因为见不得别人过得比他好。

  唉,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不忠。交朋友不信乎?不信。传不习乎?不习。

  这些君子见机他全都没有,好在孔子已离世多年。

  “找我有事?”

  僵持良久,还是汤恩先开了话匣子。

  汤爵摇头,“没有,我就是过来看看。今天父亲也在,你又带他来,该不会是想借这个机会把你俩的婚事也办了吧。”

  康明宇听得火冒三丈,“用得着你瞎操心,管好你自己吧!”

  汤爵看向冷若冰霜的二人,解嘲一笑,“也对,我今后的麻烦不会比你们的少,应该先未雨绸缪一下。”说罢起身,“那么,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这里依山傍水,好好玩啊。”

  看他那副嘴脸,康明宇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哼,你有什么好得意的,真搞不懂,像你这种人也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汤爵走到门边,一只手将搭上门,身后响起汤恩的声音。

  “你是认真的吗?”

  他回过头,“你指什么?”

  愠怒之色在汤恩脸上一闪而过,随后风轻云淡的掩盖起来。“我说娶樱子,你是认真的吗?”

  汤爵一声轻笑,“怎么,我像是拿婚姻开玩笑的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康明宇认为,汤爵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索性他就在旁边看看戏。

  “你还爱她吗?你娶她,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

  汤爵笑着摇摇头,“唉,你还是那么刻板,那么蠢,搞了同性恋都改不掉旧社会习性。谁说我是因为爱她才娶她,我只要能给她想要的就行了。”

  康明宇顿时茫然。这话有bug啊,不爱自己的妻子,又怎么能给她想要的?

  “汤爵,我劝你别执迷不悟了。事到如今,你想要的都已经是你的了,樱子还年轻,她总会走出来的,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我放过她?真好笑。哥哥,我真觉得你不适合存活在人类世界。从始至终,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爱情,她要的幸福很简单,就像她抛弃我,然后选择蔡家的那个白痴一样。都这个时候了,除了我,你认为还有人会娶她吗?我是在帮她,难道恶人当久了,偶尔发个慈悲也有罪?宗圆家就一个女儿,望女成凤的心多么急迫。现在我有权势了,我成了汤家根正苗红的正主,他们立刻见风使舵,让我娶宗圆樱子,打了一手好算盘。恶不恶心,啊?你觉得恶心吗?我也想过给她幸福,是她自己不要。我当初为什么那么针对你,还不是因为爷爷太器重你了。没有家产傍身,我算什么?难道是个上门女婿?现如今往事一笔勾销,无论那些阴谋啊、爱恨情仇啊,通通都可以抹掉,只有他们宗圆家的威望屹立不倒。我很想放过她啊,一个被人上了的女人,她怎么不去死,她怎么还有脸活着,有脸嫁给我!”

  从他回眸一笑的那刻开始,康明宇再没见到汤爵的正脸。他始终高傲的仰着头,背对着他们,声音慷慨激昂。

  有一瞬间的呼吸困难,偶尔有哽咽和抽气声,大概,骄傲的人都是这样表达脆弱的。

  康明宇忽然理解了汤恩在车上对他说的那些话,“你不是汤爵,你没有经历过他的处境。”

  将心比心,如果他爱的汤恩为了权势跟别人跑了,别说找人上了他,tm的必须杀了他然后再自杀。

  凡尘走一遭,自己的心情尚且无处安抚,还管别人的死活吗?大街上摔倒的老人他从不扶持,有一天他穷困潦倒,饿死在街头,也不期盼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苟延残喘多没意思。

  时间者百代之过客,就像大自然的一颗细胞,繁衍迅速,死活不论。

  一片寂静中,古木房门被推开,檀香的味道散发出去,换来阵阵清风,源源不断的向房内灌输。

  可能,因为关门需要转身,而高傲的人从来不屑于转身。康明宇恍然觉得,汤爵在某一刻很有自己的影子,如果他们是同学,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善良的定义从来不该是大爱无疆的,像太阳一样散布光泽,那不是善良,那是生存价值。

  难道善良是那种一旦出现自私的心理,失去了光泽,立刻就会陨落的星球?

  答案会是很明确的。

  他们在玫瑰庄园里住了一夜,并没有屋舍,康明宇把熏香搬到露天的树荫下,两个人欣赏满天繁星,不觉东方之际白。

  婚礼的事宜全部准备妥当,一大早宾客们换上礼服和笑容,连脸皮都是焕然一新的。

  康明宇出行只制备了简单的服饰,反正是个外人,他倒是无所谓。

  汤恩因为是新郎的哥哥,打扮的愈发清秀。看着他在梳妆台前被化妆师打理的模样,康明宇的脑袋里会幻想出自己结婚的画面。

  不管怎么说,结婚总是件喜事,应该开心点。

  汤爵和宗圆樱子分别在两个房间化妆,礼服穿戴妥当,只是脂粉难以盖住她脸上的憔悴。

  藉由化妆师开门走出去的功夫,康明宇探个脑袋朝她的侧脸瞧了瞧。

  她对着镜子反复扯动嘴角,微笑,莞尔一笑,轻蔑的笑,冷笑,眯起眼睛笑,痛不欲生的狂笑,最后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她就像个没有演技的演员,像个丧心病狂的演员。那种瘆人的笑音,隔着三米距离都让康明宇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她的礼服拖在地上,她回头整理时望见门口窥探的康明宇。两人久久凝视,让他有点诧异。

  然后,她闭上眼,重新回到正襟危坐的状态。

  康明宇绝对没想到,他是唯一有幸在命运旋转齿轮之前,将宗圆樱子看得通透的人。

  许多宾客已经就位了,司仪在空旷的草地上给音响试音。花环和拱门披风拨动,白色的百合,红色的玫瑰,都娇妍不过眼前的男子。

  不得不说,汤爵长得更得上帝的心意,比汤恩多了份灵动的气质,这种气质是外貌不能苟同的。

  康明宇看到汤恩的父亲,就坐在旁边桌上。那男人偶尔拿眼觑着自己,不怒则威。还有汤爵的妈妈,是个瘦弱却不失风韵的女人。她看起来不太开心,试想一下,换了谁都不会太开心。

  另一边坐着宗圆家的人,有张罕见的面孔从过道中闪过,消失在宗圆樱子的房间里。

  “好像是玲玲,就那个喜欢碧水云天的那个女的,汤恩,汤恩我跟你说话呐!”

  他用力扯汤恩洁白的西服衣袖,汤恩瞪他一眼,他只好乖乖的松手。

  现在是什么情况,大有一种小时候随爷爷奶奶吃喜酒的感觉,无论自己说什么,他们只会瞪着眼睛说,别闹。

  康明宇百无聊赖的拨弄白色与粉色相间的格子桌布,听婚礼司仪小声地对一旁伴娘说:“请把新娘带出来。”

  “玲玲去了啊,好慢,真是办不了事!”那个女人踩着红色恨天高,一步一扭的从康明宇身边走过。他能嗅到她身上的香水味,还能想起《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那个最好看的屁股。

  电影里,那个女人抽烟的时候,全镇的人都争着给她点烟。

  朋友推荐这部电影时,膜拜似的说出这么一句话,康明宇就抱着好奇的心思去看了看,结果悲惨许多。

  他正想得出神,突然,一声惊叫划破和谐的玫瑰庄园,最后进去伴娘从屋里跑出来,高跟鞋踢掉在地上。

  “天啊,救命啊!她自杀了!”

  人群开始骚动,慌乱的脚步仿佛踏在康明宇心上。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太过震惊了,让他的脑袋来不及思考。

  记忆交叉了很多杂乱的画面,宗圆樱子躺在病床上,依然跟他讨价还价的高傲模样;还有她第一次出现在蔡仲得宿舍时,温婉大方的笑容。

  他记得汤爵口无遮拦的诅咒,有那么一瞬间,康明宇怀疑,宗圆樱子一定是在门外听到了。

  他的眼睛里藏了另一双眼睛,绝望的、冷漠的,但好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是宗圆樱子临死前看向他的那双眼睛,像个旁观者,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幽幽的望向他。

  康明宇觉得,他当时在门口看到的一身洁白的女人,其实已经死了。在他们久久对视之后,她转过身,灵魂就消散了。

  宗圆樱子为什么要看他一眼,她还记恨他没有完成自己的诺言,没有弄垮汤爵吗?

  越想越是毛骨悚然。

  康明宇向屋里走去,并非是他自己的意愿,实在是拥挤的人群推着他向屋里走。

  地上都是血,从血液的容量和干涸程度来看,已经没有抢救的可能。

  况且,这里实在山高皇帝远,来了也无济于事。

  宗圆樱子的母亲跪在地上痛哭,康明宇还没亲眼目睹过自杀的场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地上有一把水果刀,伤口在左腕,已经划的血肉模糊,皮都向下翻。

  玲玲在屋里呆的时间最长,理所当然的成了大家质问的对象。

  有个麻杆一样的女人揪住她的头发劈头盖脸就是两巴掌。“你在屋里干嘛!怎么不叫救护车!”

  玲玲的脸上立刻出现两个错开的红手印,她笑了笑,“我怕她没死,想帮她了却一个心愿而已。”

  她蹲下来,捡起地上一枚带血的头饰,在自己裙子上擦了擦,重新为宗圆樱子带上。

  “大小姐啊,你肯定是死的最漂亮的那个,不用担心了。”

  康明宇游历各国鬼故事,宗圆樱子的死,绝对是最恐怖的那一个。哪怕时间将存在过的人抹去了,每当他想起来,都会隐隐含着一份愧疚。

  这种愧疚并不是给予多大的帮助,仅仅因为对灵魂的一种尊重,那时,她看他的时候,或许他应该跟她问声好。

  至少在她离开时,还能怀念这个世界曾拥有过的温暖。

  后来,无论救护车还是殡仪馆,都没人见到汤爵的身影。

  保镖说他走了,在人们挤进狭小的房间时,他开车离开了现场。

  经过这场风波,康明宇自然没心思游山玩水。他和汤恩当晚就搭火车赶往昆明机场,他现在迫切的想回家看妈妈,重回温暖的家庭。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公平,一个人的幸福,看似只是自己的事,实则经过了无数人的牺牲。

  夜里,火车上的人都进入了梦想,隧道足有一分钟长,在孤寂的心里格外冷清。

  康明宇抱住他们,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汤恩,你说……他如愿了吗?”

  “谁?”

  “嗯……没什么……”

  这一夜,康明宇一直在思考,汤爵到底还爱不爱宗圆樱子。她死了,彻底被他放过了,生活还会继续,汤爵的身边还会出现无数丰胸翘臀的女人。可再多的肉体,都无法填补空洞的心。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他们终于彼此放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感谢一直默默收看的小伙伴们。我在更新坑,是我最爱的武侠哦。《堂前雁》系列四部曲,希望你们喜欢。编大要考试了,所以合作的事,要下半年。我会一直很努力,立志成为一丝不苟的作家,与你们同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