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游戏竞技>凌渡洛禊鸣鸾>第22章 第二十二章:杜世音乐节

  “知道杜世有个音乐节吗?”

  放学后,玲玲到BFF找boom的主唱,对他说道。

  汤恩·珂莱欧和贝斯男孩坐在黑暗角落的漆木桌前,主唱则靠坐在桌上背对着他们,汤恩打量他的背影,如同打量自己早晚会上桌的珍馐。

  他是有耐心的猎人,为一朝饕餮盛宴准备大量珠玑和精美餐具,但他的猎物似乎不太老实。

  众所周知,boom的主唱长得很妖娆,性格也很妖娆,整个人神秘又迷离,给人以“忍不住接近,又怕沾一身冰碴”的感觉。

  他今天穿了BF风的衬衣和外套,中气里带点女性的文雅,本就精致的五官在干练短发的映衬下如仙如画。

  “我上学时一直听说杜世三年一次,没见多特别。”他的嘴脸弧出笑意,似蔑似盼。

  “我听说b站突然冒出个女装大佬,签名叫‘犹抱琵琶半遮面’挺NB的。”玲玲掏出手机,在主唱面前打开那人的主页,头像是个大大的橙子。

  就这么个gay气外漏的伪娘,却意外得到腐女们的一致好评,注册三天,圈粉过万。他用琵琶弹奏现下流行的古风歌曲,《春山眉黛》《白鹭歌》《山鬼》等;有漫展邀他去助阵,但他回复说,过两天再杜世有个比赛。

  消息被有心人截图,立刻不胫而红,好多萌妹纸御姐纷纷表示要去杜世看望这颗小鲜肉,给他加油助威。

  两人深处一隅昏暗中云淡风轻的谈论着,然而比赛就在明天,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她从口袋里掏出四张门票,递给主唱。

  主唱看着票就笑——归根结底,她只想请贝斯男孩去,只是人家不肯,所以才大费周章的把所有人一锅烩了。

  汤恩说:“我最近有很重要的会议,你们去吧。”

  “只是看个比赛,不耽误,陶冶下情操嘛!”她笑说道,一双冰洁大眼却觑向主唱。

  这是一个奇怪的朋友圈,像标准的五角星,必须找准自己所在的点,否则就会失衡。

  “你管他去不去。”主唱也不看人,只顾放冷刀。

  玲玲沮丧的问:“那你去吗?明天下午这里好像也有演出。”

  “去吧,我还没去过。”

  “那太好了,明天早上八点,我们杜世门口集合,”她把一叠票塞进他手里,欢呼离去,“明天见!”

  主唱转身便把票扔在桌上,有一张滑到边缘,刚好展现在贝斯男孩的垂眸处。

  他将票捏在手里,幽幽的说:“我以前学西洋乐,也幻想能去杜世比赛。我觉得不该对她太慈祥。”

  拖泥带水的拒绝更伤人,如若爱是欺骗,离开才是最好的结局。

  “你的思想老了,人也显得慈祥和蔼。”主唱一句话把大家都说笑了。成熟的另一种表现被俗套成“小老头”,这实在让人觉得难过。

  我们努力成长,但心不能老,还要保持不断地学习和冒险精神,应该对世界充满好奇直至死亡。

  这期间,康明宇全程坐在后排的藤椅上窥探着,等他们离开后,他立刻打电话给小蘑菇说:“徒弟,给我弄个嘉宾位置呗!”

  “傻逼,就你长得帅!”

  康明宇:“………”

  杜世的比赛分三个阶段,从民乐到西洋乐层次不等。换言之,最后得奖的有可能只是拉二胡的,但人家更能诠释艺术,弹肖邦的也比不了。

  杜世是V省最权威的音乐艺术指标,门票卖到两千一张,儿童免票,为的就是提升整个地区的艺术概念,培养更多艺术家和一流听众。

  宋玦所在的大学有六位同学被选中参加比赛,仅仅初赛就会去掉五个人,竞争激烈。

  这一天,他早起去小区里跑步。初夏的清晨还很凉爽,他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努力用最平静的心态迎接比赛。

  他给自己做早餐,把烤面包切片,然后用模子抠出一个爱心,摆在餐盘右上角,再将牛肉火腿如法炮制,填满面包缺失的爱心。

  用番茄酱在煎蛋上写fighting,牛奶里放芒果肉并插上吸管。他把培根卷起来用几根意大利面条缠上——大半年了,他都没给自己做过这般认真的早餐——只为犒赏自己,也郑重警告,没有虽败犹荣,一定、一定要拿下!

  八点选手入场,八点半评委就位,八点四十观众入场,九点正式比赛。

  他们的准备时间很短,所以老师说:“杜世没什么了不起,就当个模拟考试弄一弄,你的爱与艺术不是它能定义的。”

  但小蘑菇对自己另有严格的要求,拿下比赛他就去帮二次元助攻,早晚成为古风音乐的新高度。

  早晨,康明宇打扮得当,便到杜世门口等候。寥寥无几的学生在水池附近游荡,或穿奇装异服,或西装革履,或一头银发还带了特定的美瞳。

  其中有个cos,是高中时特别流行的女主《灼眼的夏娜》。

  很快,他注意到一个凸出的脑袋,黑色马尾辫垂在右肩,斜挎一个LV包包。

  也不知从那个时代传下来的古训,非要穷养儿子富养女,搞得男生无比苦闷。

  近看之下更是惊为天人,这不就是名为玲玲的姑娘嘛!

  玲玲对康明宇的厌恶比他想象中更甚,本来笑若春分的脸,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刮起了寒风,攫然背过身去,转而就笑靥如花。

  “这里!”她伸长胳膊挥攉,在人群中树立粉红色的旌旗,迎接自己的伙伴。

  半小时内,人群从初夜零星逐渐聚积成满天繁星,竟如鸿雁身上的羽毛一样数也数不清。

  最后,他只见到一个背影,瘦瘦的,冷冷的,面无表情排十二指肠一般的队伍后面,被遮挡,被推挤,直到消失不见。

  “康明宇?”小蘑菇在场厅的自动售货机前买水,回头还以为见了鬼。“你怎么在这儿!”

  康明宇把橘黄色卡片搭在高鼻梁上,两眼晶晶得意,“有票还不让进,你当这是监狱啊。”

  小蘑菇从出口摸到两瓶尖叫,扔给他一瓶,“你哪来的钱买票?”

  康明宇故作高深的摸摸下巴,“谁跟你说我是买的,我在门口捡的。”

  “逗我呐,有这等好事?”

  “不信啊,”康明宇把钱包掏出来,里面有张照片,boom乐队和五六个高中生的合影,夹在手掌大小的黑色皮包里,“这就是幸运的证据。”

  小蘑菇差点晕倒,“捡到东西不交公,你还有理了!”

  康明宇不紧不慢的叙述,“你这是七八十年代的老思想喽,里面又没钱,可见是个穷鬼撒,穷鬼还在乎丢没有红票票的钱包吗。”

  “你手里拿的票就是钱,两千二百块,一分不少,走后门都拿不到免费票。你这不是幸运的证据,是别人不幸的证据,快滚,我可不希望别人以为我认识你!”

  康明宇:“………”

  就在二十三分钟前,他走在boom主唱身后一米远的地方,随人群向杜世入口拥围。

  在中国,一切疯狂的追求都无秩序可言,比如粉丝见面会,签字售书会,演唱会,或者更接地气的游乐场,总之——只要和“人们”有关,你的腿就绝不长在自己身上。

  你只能被推来推去,或者你认真排队,从凌晨排到傍晚,然后你发现没排队的人都进去了,而你还在外面,身边仍有后援团和保安苦口婆心的劝说大家不要挤,保持秩序。

  大概被人群冲散了,他看到贝斯男孩坚定的从人群中挤出来,钱包从口袋里脱落,其余的票还攥在手心。

  康明宇默默的捡起地上的钱包,扬长而去。

  结果没走多远,他又在喷泉背面遇上boom主唱和他的朋友们了。

  贝斯男孩说,弄丢了票,我不去了;女孩说,别,反正汤恩不来;boom主唱说汤恩已经来了,然后就是康明宇看到的最后一幕,白衬衫在售票口面无表情的买票。

  康明宇心想,“承蒙老天眷顾,看来我是来对了。”

  比赛开场时,灯光营造出华丽的巴黎宫廷风,许多女孩穿着欧式长裙,含笑鞠躬,像拉拉队正为篮球比赛热场。

  每个选手都是演奏者。和配乐不同,他们的音符会说话,直戳人心。

  民乐在艺术的海洋里明显处于劣势,有人觉得民乐土,譬如非洲也有他们的音乐,直叫人一听到音符就围着火堆跳舞——引申的为上不得台面。

  中国古乐器也有嫌隙,西方似乎更重视我们乐器中存在的历史和内涵,对我们弹奏的音乐就如春风过驴耳。

  中场时,小蘑菇抱着琵琶坐在支架圆凳上,手指轻柔的抚弄琴弦,发出微颤的嗡嗡声。

  灯光打在他修饰过度的面容上,一层层光晕忽明忽暗。他带着面纱,背后墨色长发形似地毯,立刻引起一片群众的热烈鼓掌。

  康明宇用嘴巴思考也能知道,鼓掌的都是二次元疯子,亏得保安仁慈,不然就要把奇装异服的怪咖清出去了。

  音乐起,四周静如春湖,随着昭君出塞一曲而心情起伏。

  我国音乐历史上有不少描写昭君出塞的乐曲,尤其是提到琵琶,大多和昭君出塞的故事联系在一起。

  在《一素子琵琶谱》中新调6首之一,为《昭君出塞》,华秋苹《南北二派秘本琵琶谱真传》的浙江陈牧夫派琵琶曲目中有《昭君怨》,后来李芳园在《南北派十三套大曲琵琶新谱》中描写昭君出塞故事的套曲《塞上曲》。

  比赛除了要有实力,选材也必然高明,剩下的绝大部分还要靠幸运。

  康明宇觉得自己就挺幸运的,他捡到了票,还正好坐在boom主唱和汤恩之间。

  “你怎么会在这儿!”玲玲见到六排十三号座上有个讨厌的人,掐腰怒视。

  康明宇厚脸皮的傻笑,拿出票根给她看,“我的票,六排13号,没毛病!”

  玲玲的票是托内部订票员特选的,汤恩和主唱在一起,另外她和她的心上人坐在后排相同的位置。现在汤恩好不容易买到与boom主唱相隔的座位,他们中间应该没有人才对。

  汤恩狠狠瞪向康明宇,如是警告。他却洋装看不懂,自顾自的傻笑。

  “没见过你这样的渣。”

  汤恩第一次跟他说话,并一度告诫自己,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他活到现在绝没见过比康明宇更差劲的人。

  “等等,汤恩,坐下来一起看呗!”康明宇拉住对方的手腕往回拽,本来狭窄的过道根本没有趔趄的机会,汤恩不偏不倚,把他扑了个满怀。

  灯光骤暗,群众场上寂静混黑,台上响起琵琶叮叮如铃,康明宇所在座位的圆型小范围内目光不约而同的聚积到汤恩身上。

  汤恩抬手给他一大耳刮子,打的脆响,周围观众又是一阵唏嘘声,还以为是听那《昭君出塞》有感而发的。

  康明宇长这么大也没被人打过啊,现在还不是却捂着脸装委屈,当真是种新鲜体验。

  “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他用衣袖顺势给他扫扫座位,“你坐,现在已经开场了,不能乱走动,人是有涵养的高级动物。”

  他说的一点不害臊,丝毫不认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更像低级动物。汤恩的目光跳过他,看向一旁的主唱——他低头在手里屏幕上敲打。

  “他看到了,”汤恩知道,“可他不介意。”后者才是思想上的重点。“他不介意有人抱我,我连生气的理由都没有,一切都像个笑话。”

  曲停,掌声如事先排练好般整齐共鸣,唯有这三人吃了哑巴药似的不放一声。

  中场休息时汤恩就走了,康明宇没跟出去,继续谐趣的看着他渺小在遥远边际的背影。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康明宇这个人啊,特能燥,只要是他想做的事,不求深谋远虑而后成,却一定要金戈铁马的出击,管对方咋想,先作起来。

  “贱神,众神都瘫痪了你不管?”比赛结束后,两人去咖啡馆小聚,康明宇点一杯曼特宁,小蘑菇喝意大利咖啡。

  “我正在努力整顿。”

  “傻逼。”

  王小波有篇杂文强调,人要勇于承认错误,改不改可以随心情而定,但一定要承认自己总会在不经意间变成傻逼。

  康明宇盯着咖啡杯一阵傻笑,没错,他是个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