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不是说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完成吗?别说得你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失去一样!”
崇帆帆再次看向她,点了点头道:“是这样没错,但如果对我很重要的事被人插手搞砸的话,我就会显得很可怜,那时候我可能需要家人的安慰?”
崇晗玥气急败坏道:“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崇帆帆!”
“没有啊,我只是在跟你聊天而已。”崇帆帆继续吃她的面,抽空说:“喝点粥吧,浪费粮食不好。”
崇晗玥捏紧了手里的手提包,拿起勺子往嘴里胡乱塞了好几口南瓜粥,应付了事道:“算你狠。”
崇帆帆感觉这三个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来着?
哦,是了,小孩子都喜欢这么说话。
两人吃饱离开餐厅,但还没走远,崇晗玥就背脊一僵,仿佛被隔空点穴般忽然止步不前。
崇帆帆回头等她,见她全身紧绷,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正前方的中年妇女。
崇帆帆看着不远处的崇母,再看看不肯动弹一步的崇晗玥,两人对视间根本没有她的存在。
这是在干嘛?久别重逢,潸然泪下?
“小玥……”崇母一改之前的畏畏缩缩,竟然有了点慈母的影子。
崇晗玥满脸警惕道:“走开!别过来,不准这样叫我!!”
“小玥,小玥你爸爸生病了,求求你,求求你看在妈妈的面子上救救他吧,小玥。”
崇帆帆目睹崇母满心满眼地喊着小玥从她面前经过,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心里毫无波动。
看来时间才是亲情的凝结剂,她对这对只生不养的父母没有任何感情,同理,他们对她也是。
崇晗玥听见生病两个字,顿时高兴道:“他生什么病了?”
“肝癌,肝癌晚期啊小玥!求求你救救你爸爸吧,只有你能救他了,小时候他还是很疼你的,真的,挺疼你的。”
是疼过几年,但都被后来的酒精打碎了,疼过之后更多是痛!
崇晗月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看见伫立在一旁的崇帆帆指着她说:“你的女儿在那里!在那里!她才是你生的!你们生病了找她啊!你找我干什么?”
崇母回头看了眼冷眼旁观的崇帆帆,立刻低首收回视线,摇着头继续企求崇晗玥。
她在那个孩子的眼里看到了阶级的影子,每次对上,都感觉自己卑微的无处遁形。这种明亮而自信的人跟她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她不敢也不想过多地跟她接触。
崇晗玥可笑极了,甩开崇母粗糙的手掌说:“我不救!让他死了更好!”
崇帆帆过来拉走崇晗玥,挡在她跟前跟崇母说:“拿着前台给你的钱离开这个城市,其他的别管,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崇母抽泣着,想绕过她继续跟崇晗月求情。
崇晗玥揪着崇帆的衣袖躲闪,情绪起伏很大,但顾于场合将声音压得很低道:“你凭什么开口让我救他?救他回来继续打你吗?你还没被他打够吗?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欠你们的都已经还了!我没追究你们的责任已经是看在了过去的情面上!滚啊!”
“除了你我没有别的人可以求了小玥,你帮帮我,你帮帮妈妈好不好……”
崇帆帆漠然地看着崇母,轻推了她一下拉开距离,拽住崇晗玥的胳膊转身就走道:“别理了,跟这种人说是说不通的。”
“小玥啊!!”
崇晗玥惊吓地看着跪坐在地上抱着自己腿的女人,彻底被气哭了:“你干什么啊!你到底想干什么!放开我,放开!你还想让我丢脸到什么时候?我也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崇帆帆嫌恶地看着眼泪鼻涕糊一脸,对她们死缠烂打的崇母,她松开崇晗玥,准备去叫保安过来处理。
但因为崇母这一出抱腿哭,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加上来这里消费的基本都是非富即贵的,崇晗玥紧拽着崇帆帆不放,声音里带着些许惶恐道:“你干什么你要去哪里?你要是敢抛下我我就告诉我妈!”
崇帆帆扫了眼围观的人,趁有人拿手机拍摄前,从挎包里拿出口罩给崇晗玥戴上,再把系在挎包上的帽子摘下来戴到崇晗玥头上压好。自己承受着别人打量的目光,蹲下身跟崇母说:“阿姨你放不放开?”
崇母眼泪模糊地快速扫了她一眼,继续哭。
崇帆帆笑了下,用只有崇母才能听清的音量说:“其实你挺聪明的,来这里才几天就学会利用舆论施压,既然你这么想玩,那我们就玩到底?”
崇帆帆站起身,暗暗掐了下崇晗玥,在她发作前低声道:“哭。”
“哼?”
“给我哭,当做不认识她就行了,我有办法让她撒手。”崇帆帆抱着崇晗玥的头佯装在安慰她道。
崇晗玥本来就已经在掉眼泪了,听见崇帆帆这么说,当下哭得更来劲。
小姑娘瘦瘦弱弱地哭到肩膀颤抖,跟抱着人姑娘大腿嚎的妇女有着视觉上的天差地别。
一个全身名牌,一个衣裳破旧。
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崇帆帆苦着脸,从钱包里拿出唯一的现金递给崇母说:“阿姨你别这样,我妹妹当时看你可怜才帮你出医药费的,你丈夫肝癌跟我们真没关系,你不能看我们两个年纪小就赖上我们啊。”
崇母:“?”
崇帆帆看着周围的人说:“可以麻烦大家帮我们叫叫保安吗?这个阿姨的丈夫常年酗酒家暴,上次因为发酒疯砸了人家店铺被派出所拘留了。我妹妹当时在现场,看阿姨哭得那么可怜就帮她赔偿店家损失,谁知她丈夫现在生病了,她重新找上门说让我们帮她救她丈夫。”
“这无亲无故的,我们零花钱也有限,实在是救不了。她一受刺激,就抱着我妹妹的腿说我妹妹是他女儿,这多吓人?我们妈妈明明还在酒店等我们呢!”
崇帆帆说完停顿了下,板起脸说:“阿姨,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就报警了,我妹妹从小身体不好,很少出门,上次帮你赔了几万块是她心善,你现在这样赖着她,她以后还敢做好事吗?她才十五岁!真没有多少钱给你!”
崇晗玥抽噎着差点背过气,崇帆帆你他妈的可真会编呢!
崇母我,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通顺的话来。
从第一次见面起,崇帆帆都是三言两语,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也就上次在酒店她跟自己多说两句,但现在,她都在说什么啊?
崇帆帆蹲下来跟她对视道:“我是你女儿吗?”
崇母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崇帆帆笑了下,“那我妹妹是你女儿吗?”
崇母没反应过来。
崇帆帆打开拨号界面,按下了110三个字,“放不放开?”
崇母见她真得按下拨号键,立马松开了手,她不能进派出所,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出不来了!
众人见状哪里还不明白。
年纪大的阿姨赶紧让崇帆帆离崇母远一点。
“小姑娘别靠她太近,虽然肝癌不会传染人,但要小心其他病菌!”
“这世贸大厦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可以进来?”
“太不要脸,一把年纪欺负人家两个小姑娘!”
“也不看看人家穿的什么,什么模样什么气质,哪来的脸说人家是你女儿?”
“人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小姑娘你们以后长点心,财不外露,晓得吧?”
崇帆帆朝大家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轻拍着崇晗玥的背说:“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们今天不逛了。”
她们上车离开时,正好看见崇母被保安驱逐出来。
崇帆帆问身边的崇晗玥说:“有现金吗?”
“干嘛?”
“给我两张。”
崇晗玥瞪着崇帆帆,看在她刚才帮自己的份上,给了她五百块。
崇帆帆朝发丝凌乱宛如叫乞丐般的崇母招了招手,等她过来后,将钱放到她手里说:“好玩吗?”
崇母手指抖了抖。
“再有下次就不是叫保安这么简单了,酒店的房间已经退了,你自己找地方住吧。崇晗玥不是你女儿,你找她没用,当然找我也没用,钱我已经给够了,我们两清。”崇帆帆说完摇上车窗,司机立刻开车将崇母抛在身后。
崇晗玥擦了擦脸,打开化妆包,在里面翻翻找找地想补个妆。
但她找得毫无章法,崇帆帆被她翻东西的动静吵得心烦,看不过眼了,直接挑中她今天的底妆颜色,捏起她的下巴三两下地帮她补好了妆。
崇晗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有点厉害。
“哼!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崇帆帆哦了声,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又拍了拍身上的毛衣,好似要把什么东西赶走一样。
崇晗玥想起二哥跟她说过的事,盯着崇帆帆说:“崇帆帆我有那么脏吗?!”
“我怎么知道?”崇帆帆瞥了她一眼,支腮看着窗外说,“看着还行吧。”
崇晗玥心里的那点感动霎时消失无踪!
她收拾好化妆包,想起崇帆帆问崇母时,崇母摇头的画面,抿了抿唇说:“其实……她不认你挺好的,你可以减少一个麻烦。”
崇帆帆依旧看着窗外不说话。
崇晗玥虽然痛恨崇父酗酒打人,但她长这么大都没被谁抛弃过,养母过得再艰难都会每天赚钱供她读书,给她做饭,在那个男人发酒疯的时候拼命保护她。当然这些在知道他们是故意调换她跟崇帆帆的身份后,一切都变质了。
刚才亲眼看着崇帆帆被养母否认,她心里隐约是有些同情她的,毕竟那是亲生母亲,即使没感情,也不该那么直接地摇头。而且她发现养母眼中是真的没有崇帆帆,不是说怕连累对方的那种,而是完全的漠视。
崇晗玥绞尽脑汁地想啊想,最后说:“你没必要这样吧,你身边还有那么多对你那么好的人!”
崇帆帆闻言扭过头上下打量着崇晗玥,过了会才说:“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矛盾。”
“什么?”
崇帆帆说没什么。
上一秒还嚷着我要你痛苦狼狈一辈子,下一秒就安慰你说你身边还有那么多对你好的人。
“崇晗玥。”
“又干嘛!”
“长点心。”不要别人对你稍微好一点就觉得对方是好人。
崇晗玥:“????”
崇妈妈让她们两个逛街,崇帆帆就让司机在市区里绕了一圈,然后她在后座睡觉。
中午回到酒店的时候,崇帆帆懒洋洋的,而崇晗玥整张脸都是臭的。
神经病啊!出去坐了一上午的车!
她回去就跟母亲告状道:“妈!崇帆帆在车上睡了一个上午!她根本就没有带我去逛街!!”
崇帆帆径直去卫生间洗漱说:“你又不说你要去哪里。”
崇晗玥:“我第一次来H市我怎么知道去哪里?”
“我天天打比赛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崇帆帆洗了把脸,突然想起来说:“右哥他们应该知道H市有什么好玩的,你可以去问他们。”
“你神经病啊?我跟他们又不熟!”
“我熟啊。”
崇琀玥真得要被她这种语气气死了,当着崇妈妈的面把自己埋在沙发里,狠狠地锤了锤抱枕。
崇帆帆从卫生间出来,对上妈妈看过来眼神,笑了笑。
崇妈妈拍了拍崇晗玥的背说:“玥玥不气啊,你姐姐就是一身懒骨头,妈带你出去玩,晚上去坐轮船看夜景好不好?然后去古城街,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H市的口味就是偏甜的,晚上妈带你去吃啊。”
崇晗玥从沙发里抬起头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她来吗?”崇晗玥看向崇帆帆说。
崇帆帆躺在另一张沙发上看手机道:“不去。”
“你为什么不来?”
“我为什么要去?”
“我不管,你就是要来!”
“懒得理你,我要睡觉了。”崇帆帆侧过身继续看手机。
“妈!!”崇晗玥控诉地看着崇妈妈道。
崇妈妈:“……”
这……你们出去一趟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崇帆帆到底还是被拽出了门,回到的时候累成狗,身为一个游戏宅,她是真的真的真的不喜欢运动!
隔天,2020年秋季常规赛正式落幕。
各大战队开始打道回府,晋级的队伍准备一周后的季后赛,淘汰的队伍则准备明年卷土重来。
崇帆帆没跟崇妈妈和崇晗玥一起坐头等舱,而是跟着队友坐经济舱回G市。
但登机消息走漏,不少粉丝前来相送。
崇帆帆穿着红黑相间的冬季队服,脖子上的围巾遮住了她半张脸,站在队伍中间很是低调。但亮眼的是,她旁边站着个身穿卡其色毛呢裙装的小个子女生。
小女生带着跟毛衣同色的口罩,拉着帆帆的队服衣袖好像在说什么。
帆帆摇了摇头,抽回自己衣袖往旁边站了站。
然后她又跟了上去。
因为帆帆手伤而回归的粉丝都震惊了!
“那个人是谁啊?”
“哇快放开我女神!”
“还拉!你居然想扯我女神的围巾?!”
傅黎在一旁听着崇琀玥的话也很梦幻。
他当着崇晗玥的面问崇帆帆说:“她怎么了?被魂穿了吗?”
崇帆帆还没说话,崇晗玥就怼他道:“这里有你什么事?”
“不是,你跟谁说话呢?”
“不知道。”
傅黎确认了,这确实是被魂穿了。
他扭头问齐右道:“右哥,如果老猪被人魂穿了你会怎么办?”
“我会先确认他有没有记忆。”
“然后呢?”
“有的话就算了,没有的话我就问他,欠我的五百万什么时候还。”
诸葛书:“哈哈哈哈哈哈嗝。”
单奇胜提醒他说:“黎哥问的是,你被魂穿了右哥怎么办。”你还笑?
诸葛书:“…………”
“齐右你丫的受死吧!居然想骗我钱!”
齐右放下背包就跑,“别别别,是傅黎先提的!”
傅黎摇头叹气说:“一群猪队友。”
齐右在队友间钻来钻去,不小心打滑撞到了单奇胜,单奇胜一倒,本能地想抓身边的人。而崇帆帆眼疾手快地把崇晗玥拽开,任由他们三个摔成一团。
“噗哧。”崇晗玥没忍住笑出声。
崇帆帆搭了把手拉胜哥几个起来,听见广播的声音,回头提醒崇晗玥说:“开始检票了,你跟妈先回去吧。”
“噢,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崇晗玥看见朝自己招手的妈妈,三步一回头地跑了过去。
傅黎走到崇帆帆身边看着崇晗玥检票说:“这两天你们到底干嘛了?”
“没干嘛,就出去玩了。”
“没发生什么事?”
“嗯。”
傅黎不信,抬手摸了摸下巴说:“那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黏你?”
崇帆帆看着他说:“大概是觉得我很可怜?”
“哈?”
崇帆帆耸了耸肩道:“怪不得那么多人卖惨,原来卖惨这么有用。”
傅黎:“???”
“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哪里可怜了?不是,你卖什么惨了?”
崇帆帆:“关你屁事?”
“啊呀?你现在手快好了翅膀就硬了是不是?”
崇帆帆带头去检票,坐上飞机后,她看着窗外的万里白云心想:因为我现在不在崇家户口本上,亲生父母也当着崇晗玥的面不要我,孤家寡人的不可怜吗?
没有了威胁,谁会针对无害的东西。
而且崇晗玥……
妈妈说得对,大家都是个别扭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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