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寒就靠在门边, 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
左陶背过身去之后就再也不敢转回来了，他紧绷在原地，觉得这一天天的是没法再活了。
倒是吴水波自然的不得了。此人常年混迹网络世界与无数黑粉斗智斗勇, 早就练出了一身金刚不坏之身, 哪怕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了个正着, 也只是意思意思的尴尬下, 没几秒就恢复了过来。
甚至还能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寒神，单人照拍完啦？”
宋时寒应了一声：“嗯，让你们这边收拾好就可以过去了。”
吴水波比划了个“OK”的手势, 又歪着脑袋去看左陶, 说：“行，等Pink衣服换好, 我就带他出去。”他吹了个口哨，又从造型师无缝衔接上自己的第一职业，语气透着浓浓的八卦：“寒神，你怎么不继续和那大美女聊天去了？”
左陶抱着衣服的手一紧，本能地放慢了脚步，在极度社死中, 又心想吴水波果然是个会问问题的。
只是可惜换衣间就包括在化妆间里面，他这会就是再怎么慢，最多也就是十来步的功夫, 等门帘一拉上，外头在说什么，他完全听不见。
左陶利索地将私服脱掉。吴水波刚刚给他的是一件白色衬衣，上面绘着一些颜色亮丽的嘻哈风涂鸦, 就是尺码偏大，纽扣设计很少, 即便将扣子全部扣上，领口都还是半开着的。
左陶倒是不介意这些，甚至还觉得蛮酷。直到又翻出袜子穿上后，才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然后余光瞥见镜中的自己，亟待报废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吴水波特么居然没给他拿裤子。
什么代言尺度这么大，居然不让人穿裤子？
沉默了三秒，在自己出去找人还是让吴水波把裤子送进来两者之间，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毕竟想到宋时寒可能还在外面等着，他就头皮发麻。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去解释“美翻Fire那个渣男”这句话，而且他的脸皮也做不到像吴水波这样厚，没法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左陶直接掏出手机给吴水波发了条信息，对方回的很快，说是忘拿了，让他等等。
等待的过程中，左陶就在换衣间的凳子上坐着，他有些变扭地扯了下小腿上的长袜，见左右无人，又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然后打开浏览器，输入——摄影师Candy。
网页上很快就跳出了大量的信息。
中文名宋糖，毕业于国际前TOP10的名牌大学，上一份工作是某高奢珠宝的首席摄影师，甚至还为好几个国际巨星拍过杂志封面。从她动态相册中，随处可见在各个国家留下的足迹，同时还是某野生保护动物协会的负责人之一，总结一下就是履历漂亮的不像话。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种长得好看，能力又强的人。
而且居然都姓宋哎。
左陶越来心里就越没底，他咬着手指，继续往下翻阅着。
“可以进来吗？”
门帘外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左陶正颓着，下意识地就回应了一句：“可以吧。”
直到“唰”的一声传来，外头白炽灯光散射进来的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穿裤子：“等一下我……”他手忙脚乱地将衬衣下摆往下扯，幸好这件衬衣足够宽大，勉强能遮住小半条大腿，但手机就没那么好命了，直接从手上滑了下去，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左陶下意识地想弯腰伸手去拿，但已经有人先他一步——
那只手实在是太好认了，手指修长而指节分明，尤其是在看见虎口处那个小黑痣的时候，左陶几乎是立刻反应了过来它的主人是谁。
“队长？”
整个人都僵了一声，左陶缓缓抬头：“怎么是你？”
宋时寒没回话，只是目光在他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一瞬，才抬了抬眼皮。
他保持着半蹲的动作，平视左陶的眼睛。
想起手机屏幕上一秒停留的画面，左陶脸迅速红了起来，粉底液也遮不住的那种。
宋时寒淡声道：“吴水波去洗手间了，他让我帮忙送进来。”
左陶：“……”
他“哦”了一声，恨不得原地劈开一条裂缝，然后跳进去一了百了。
“Pink。”
宋时寒又开口。
左陶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手机，也不敢再去看宋时寒，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
幸好宋时寒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在将手机还给了他的时候，问了句：“所以，现在是可以和你说话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眉宇间闪过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是促狭。
左陶愣了愣：“啊？”紧跟着才反应过来宋时寒话里的意思，他抓紧了手机，声音低得可怜：“可以啊。”
他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摁了下手机的电源键，实则宋时寒一直在注意他手上的动作，或许是觉得有趣，又或许是在这一刻想明白了什么，他眼底的笑意渐重。
左陶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刚想找个什么话题，就听见宋时寒顺着话音后面漫不经心地追了句：“你要加她微信吗？”
“啊？”
宋时寒言简意赅：“宋糖。”
左陶依旧还是有些没太能反应过来，茫然问：“微信？我为什么要加她的微信？”
“不用吗？”宋时寒的视线又落在了左陶的手机上，不徐不疾地问：“我看你对我堂妹很好奇的样子。”
气氛又一次陷入了无法呼吸的尴尬当中。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左陶：“我……”
“队长，你不要误会，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我就是有点好奇。”这种尴尬的气氛再继续下去的话他是真的要疯了，左陶语速飞快地说：“我觉得她很厉害，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闻言，宋时寒答应了一声，说：“她是挺厉害的。”
左陶怔了怔。
虽然人家优秀是事实，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宋时寒也夸奖了对方，他心中那点小小的恶劣还是不适时宜地冒了出来。
只不过这种恶劣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
下一秒，左陶瞪大眼睛：“堂妹？”
“嗯。”
宋时寒看向他，说：“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
左陶表情十分费解：“你们是堂兄妹？”
在左陶的注视下，宋时寒又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左陶表情当场裂开：“……”救命。
是啊。
都姓宋，他刚刚就应该想到的才对。
宋时寒看着左陶满脸涨红且窘迫的样子，低低地笑出了声，脸上的愉悦难以遮掩，又问了句：“微信，真不用吗？”
左陶觉得自己就是个大怨种，闻言，他闭上眼睛，坚定地拒绝：“不用！”
宋时寒表情淡淡：“哦。”目光又落在左陶的眉眼，慢悠悠地说：“以后想加的话，你也可以找我。”
“以后也不用！”
像是极力在证明什么，左陶脱口道：“我又不喜欢她！”
宋时寒微微挑眉，余光扫过左陶腿上那双有些过分长的袜子，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原来是这样，那就是我想多了。”
左陶刚想回应，终于后知后觉地从宋时寒眉宇间捕捉到了一点揶揄的影子，到了嗓子眼的话音倏地止住，带着点不可置信的意味：“队长，你在逗我玩吗？？”
宋时寒答应的大大方方：“嗯。”
一口气就这么堵到了胸口。
有点想骂人。
左陶张嘴，然后又忍住。
不行，左陶你现在千万不能发火，至少现在还不能骂。
但意外的，气氛却好像因此缓解了起来，左陶也从未在宋时寒那双惯常冷淡的眼眸中见过如此分明的笑意。
然后心中的冲动又像是气泡一样咕噜咕噜地冒了出来。
半晌，左陶忍着巨大的不自在，像是还有些别扭：“队长，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宋时寒“嗯”了一声：“你问。”
“就是……”
左陶嗫嚅了两声，踢了两下脚上的脱鞋，眼神又往别出飘。
“就万一……我学不乖怎么办？”
这话说完的时候，他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奇怪。
“学不乖？”
“嗯。”
为了避免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分裂，左陶努力找补：“我现在好像忽然觉得，乖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学的。”
周围可能安静了三秒，又或者是五秒，但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宋时寒伸手在他头发上揉了一下：“那就不用学了。”
左陶眨了下眼睛。
宋时寒收起了脸上的笑，他看着左陶，很认真地说：“Pink，我之前说过，你可以活成任何自己喜欢的样子。不需要因为谁，去改变什么。”
愣了下，左陶脸上浮现出一丝动容。
王秋拿着一杯奶茶奔了进来，急切地想要分享什么，还没见到人，就张口道：“Pink，别说哥有瓜不带你一起吃，Candy居然是队长的堂妹。我说呢，这两个人凑一起怎么这么多话要说，原来是堂兄妹！！”
“最最最重要的是，人家是你的粉丝，刚刚咱们聊起你的时候，张口闭口都是我儿子我儿子。啧啧，你这些网络妈咪中，怎么这么多牛逼的大神啊！！”
话落，毫无防备的在换衣间的门前看见了宋时寒的身影。
王秋：“……”
从他这个视角看去，就见宋时寒半蹲在左陶的跟前，后者低垂着脑袋，耳朵红的要滴血，以及一双长腿在宋时寒背影的遮挡下若隐若现。
“你们干嘛呢？”
王秋有些懵逼地吸了口奶茶。
左陶也没想到王秋会在这个时候冲进来，也愣了下，才刚刚抬头，一条黑色的短裤就被丢在了他的手上。
宋时寒直起身，在将门帘拉上前，满是打趣地留下了一句——
“记得裤子穿好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