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初订的餐厅离RTC比赛的场馆还有一些距离, 方淮已经提前离场了，却还是赶上晚高峰，他不想挤地铁, 只是自己打了个车一路堵过去。
路上，他拿出手机看到RTG的群里一片安静, 猜测他们可能已经去聚餐了，便也没有发消息打扰他们。
方淮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围坐了几个熟悉的老面孔。
“淮哥！”赵子初眼尖，看到进屋的方淮, 语气瞬间活泛了起来。
“生日快乐, First。”方淮颔首，把手里包装好的礼物放到他面前。
他来的匆忙，甚至还是赵子初打电话约他之前, 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出场馆的时候他在路边等车, 顺手在商店买了两个TETD的周边盲盒。
“还有礼物？！谢谢淮哥！”赵子初眼睛都亮了，接过来以后立刻拆起包装盒，嘴上絮絮叨叨, “你们看还是淮哥疼我……这么多人没一个给我带礼物的。”
坐在他身边的寸头青年笑骂：“你蛋糕不是我定的了？”
说罢, 他起身看向方淮，本来想要握手, 却抬起又放下。
明明是有些凶戾的长相, 说话的表情和语气却柔和到带着些小心翼翼。
“小方……好久不见。”
方淮朝他微微点头：“胜哥。”
寸头青年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发誓自己是铁血真汉子，当年一拳打到周元盛脸上, 把自己的职业生涯葬送了个干净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样的感情流露。
“胜哥, 来之前说好了, 你不哭的。”他身边的卷毛小青年开口, 先是笑了他两句，偏头看向方淮时，自己却也有些绷不住。
“飒飒。”方淮看着他道。
“诶？！”飒飒瞪大了眼睛，语气受宠若惊，“哥，你还记得我啊？”一边说，他一边抬手揉了揉眼睛。
飒飒是当年CRC二队的狙击手，和赵子初同龄，天赋却比他差了一截。当时和赵子初竞争上岗一队替补失败，夜深人静在训练室嚎啕大哭的时候，被方淮意外撞见。
方淮不仅跟他说了他操作上的问题，甚至能把他平时训练顽固不化的坏习惯都说的清清楚楚，还给了他不少可行的意见。言语之间对他熟悉非常，让飒飒觉得，这位站在金字塔尖的前辈对他，似乎比二队自己的教练还要上心。
即便是后来知道，方淮只是对比赛的记忆力尤其深刻，并不是真的对他另眼相看。飒飒也义无反顾地就此成了赵子初之后，CRC隐形的第二方淮吹。
因为成绩不好，CRC很快就砍掉了二队。从CRC离队之后，飒飒成了一名主播，因为性格好，技术也不差，即便有周元盛隔三岔五的打压，他的直播事业也依然能够他生活温饱。
方淮语气很淡，说的话却足以让飒飒胸口狂跳：“我们队的Dec很喜欢看你的直播。”
飒飒不敢相信道：“十二吗？真的？！那我可以要到他的签名吗？”
“……我的飒，看你这点出息。哪有主播向观众要签名的。”坐在他旁边的中年男子无奈摇头。
方淮辨认了几秒，才发现这人是CRC当年的副教练，魏生。
“怎么了？小方是不是差点认不出来？”魏副教练爽朗笑道。
他一改在CRC温文尔雅的样子，留了长发，蓄起胡须，当年西装革履的社畜，现在乍一看，全然已经是一副艺术家的模样。
“快别站着了，坐下聊吧。”魏副教练开口。
方淮刚才坐下，在一边拆盲盒的赵子初忽然惊喜出声：“我靠，是我哎！淮哥手气无敌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去，赵子初把小手办从袋子里拿出来举到正中间展示，显然是喜欢的不得了。
那是一个Q版的两头身小人，肩头扛着一把做工精致的狙|击枪，脚边底座上插了一块写着选手ID的名牌。
［GR- First］
这套盲盒是TETD官方出品，给去年国内全明星投票的前5名选手制作的命名手办，最近两天才刚刚发售。官方本来说要送他们五名选手一套，但估计是耽搁在快递上了，现在还没到手，赵子初自己虽然着急，但忙着比赛也还没来得及买。这两天发微博，每天都在盼他那个不知在何处的快递。
“淮哥你对我真好，你知道我这两天都在想这个诶！”赵子初捧着自己的手办，像是捧着什么皇帝的玉玺，感动得眼泪汪汪。
方淮却顿了一下，道：“不是特意买的，我只是随手看到。”
赵子初眼泪还没挤出来，就蒸发在了半路。
看着他完全愣住的表情，方淮想了想道：“今天RTG的比赛场馆就有卖，我买了两个，你拆拆看另一个。”
赵子初顿时又不觉得自己的感情错付了，美滋滋地应了一声，一边动手拆盒一边许愿：
“希望再出一个我！这样的话就可以放在电脑旁边做左右护法了……靠！！！”
“谁啊谁啊？”飒飒探头，定睛一看，紧接着发出一声惊天爆笑。
袋子里拆出一个背着步|枪，表情拽拽的突击手小人儿，一头金发在赵子初颤抖的双手中，显得刺眼得要命。
小人脚底下的铭牌让他断绝了最后一丝幻想。
——［RTG-Ring］
方淮看到那个手办的背影就隐约猜到了，坐下这么久，终于没忍住轻笑了一下。
来的路上，他仔细看了看盲盒的全部五个款式，对比之下，还是觉得宋榕檀这款最特别。
可能和他特立独行的发色也有关系就是了。
他当时还想，如果赵子初不幸抽到了宋榕檀的款式，干脆就自己开口拿回来算了，免得两个幼稚鬼队长再因为手办大闹一通。
果然，拿着死敌手办的赵子初气的不行：“宋狗！怎么到我生日还阴魂不散！”
他一边说，一边把两个小人儿放到一起，准备开始他踩一捧一的保留节目。
不比不知道，这一比，他又忍不住了，当场掏出手机。
“不行我得给官方做周边的打个电话……凭什么宋狗比我高！！大家都是游戏角色，怎么还带身高歧视的？这合理吗？”
“你这么难受，干脆让小方带回去给Ring得了。”胜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道。
赵子初眼神一凛，神情有种莫名的视死如归，嘴上却还是拒绝得斩钉截铁。
“不行，到我手上哪还有还回去的道理，是吧淮哥！”
“你怎么回事啊？之前不是叫前辈的吗？什么时候改口的。”飒飒忽然道。
赵子初尴尬了一瞬，解释道：“我……我我那不是怕宋狗当时就在淮哥旁边，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战争吗？这过生日大好的日子……”
先前一段时间，宋榕檀因为对方淮昵称的事儿，跟他在游戏里约了好几次架。
一整个单人场就盯着他杀，打得比比赛的时候还凶。
虽然很耻辱，但赵子初不得不承认，身为近距离搏斗弱项的狙击手，他实在是对宋榕檀有点发怵了。
他不过向来自诩能屈能伸。宋榕檀在的时候他就乖乖喊前辈，宋榕檀不在的话……
hetui！谁还管得了他呀。
再说了，方淮自己也说，这个称呼压根不是宋榕檀第一个叫的，怎么也算不上是他的独家。
叫，叫大声点！在宋榕檀耳朵边上叫！
赵子初胆子一横，忽然灵光一现。
“淮哥！跟我拍个照吗？”赵子初一手拿一个手办，凑到方淮面前。
飒飒帮他们拍了张合照，赵子初反手直接丢到了微博上。
［@GR- First：前辈来陪我过生日啦~谢谢礼物！我们狙击手就是最牛的！］
他的配图里，左手托着那个写着First的狙击手，放在两人中间，端端正正的展示着。右手捏着另一个看不清人脸的款式，手指的动作像是要捏死他一样，可怜的小人只有脚落在外面，放大图片才能隐约看到脚底铭牌上的[Ring]字。
评论区火速赶来了一帮围观群众。
［我操等等。今天不是RTG最后一场比赛吗？宋榕檀采访还说队里要去聚餐，怎么没带教练？］
［我靠，我赵子初你牌面啊！能在人家队伍聚餐的时候把教练拐走/doge］
［等等兄弟们不对啊， First队友全都在基地直播，他说中午给first庆过生了……？？］
［？？？那这波是什么？二人世界？不会吧不会吧？］
［@RTG-ring@RTG-ring@RTG-ring！！］
［臭狗！你教练没了！］
发完微博之后，赵子初满意地在评论区看到了给宋榕檀通风报信的人，这才关了微博。
然后他又找服务员帮他们5个人拍了合照。
“快发微博！我要转发。”飒飒催促。
“不急着发，等晚上吃完饭回去我给你修一下。”赵子初拍了拍飒飒的肩膀，一副好哥俩的样子说，“你可是大主播啦，注意点形象吧，那么多粉丝看着的。”
飒飒深深觉得有道理，震惊：“我靠，赵子初你变了，你什么时候会P图了？你不是铁血直男吗？”
“……为了女朋友啊。”赵子初脸红了一瞬，道，“唉，反正就是会了，没事儿你不用担心”
他表面上这样说着，心底却打着另一个主意。
哎，他就不发别人的合照！
他就要让宋榕檀那个狗比以为，是他和淮哥两个人出来吃饭。
气死他气死他气死他！
“淮哥我跟你说宋榕檀这个人是真的坏。”赵子初哼哼道，“我真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针对我。他防我跟你说话就跟防别人找他老婆一样！”
“……没那么夸张。”方淮扶额。
赵子初摇头：“他平时没少在你面前说我坏话吧？就仗着我不能天天跟你聊天。”
方淮想了一下，确实没有办法否认。
宋榕檀……确实经常像上眼药似的，跟他说一些赵子初的黑料。
还都是些无关痛痒，但是能在无意间抹黑这个人形象的话。
比如赵子初十天不洗头。
方淮之所以对这一句印象尤其深，是因为宋榕檀说完以后，像洗发水广告一样，向后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我就不一样了。”他带着奇怪的攀比欲，“我天天都要洗。”
方淮：？
不知为何，方淮当时立刻就想到了给狗狗保养毛发的广告，这段记忆从此也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方淮轻轻地笑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笑容和平时有多不同。
但有人注意到了。
“小方这个表情想什么呢？女朋友？”胜哥问。
方淮失笑，摇头：“没有。”
“小方今年也才23嘛，放外头都是刚进社会的小孩呢。”魏副教练拍着腿笑了笑，“不过恋爱啊，还是该谈就谈。”
胜哥和飒飒两个人一起叠声附和，他俩一个已经结了婚，另一个也有从学生时期谈到现在的女朋友。
“现在咱们这里也就小方没对象了吧。”魏副教练问，旋即话锋一转，“那是要抓紧了。”
方淮一愣。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催婚。
方淮是被领养的小孩，初中养母去世之后，本就对她不好的养父曾经想把他卖到经纪公司去做童星，骗他说去赚钱补贴家。
当时签合同的时候，如果不是有个路过的小童星提醒他合同的数据不对劲，方淮是决计不会看到那上面写着“期限20年，所得收益全部给予监护人”的字样的。
而他现在，大概已经在娱乐圈给人打白工了。
那时他当场撕了合约跑掉，此后混迹在网吧以游戏维生，接到CRC的试训邀请时，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要自此得到些许阳光。
哪知这只是踏入深渊的第一步。
养父借了高利贷，说如果方淮帮他还掉这一笔钱，他们之间的抚养关系就一笔勾销。
方淮就这样把自己卖给了CRC。
后来在队伍里的时候，他经常听见队里年长一些的队员，在春节归队后七嘴八舌的聚在一起说，自己又被催着找对象了云云。言辞间虽然有些不耐烦，但却还是透露着家人对他们满满的关心。
方淮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听不到这种话了。
退役之后他以20岁的年龄成为了一支支冠军队的教练，因为他的成就和周身常年不散的冷淡气场，很少有人再想起他过分年轻的年龄。
他在RTG和大家相处的十分舒服，但终归有着教练身份的桎梏，队员们不敢轻易在他面前造次。唯一算是年长者的方耀明，自己都还是个光棍。
现在这种长辈关心般的体验，在方淮看来还算新奇。
“暂时还没有找的打算。”方淮难得耐心下来回答这种问题。
之后，却并没有人继续劝他。
“啊？等会儿。赵子初的女朋友什么时候找的？”飒飒忽然反应过来。
赵子初见话题突然绕到自己身上，脸腾地一下红了。
“去年找、找了……”他磕磕绊绊道，“圈内人，还没公开。想着今年世界赛拿了冠军就……”
方淮忽然轻笑了一下。
“我是不是要棒打鸳鸯了？”他难得开玩笑。
赵子初诚惶诚恐，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是说，我俩打算世界上夺冠就见家长。分手是不会的……”
“对了淮哥，她也是你粉丝，就，一直都是的那种！”赵子初道。
方淮微微有些诧异地说了声谢谢。
众人七嘴八舌地拽着赵子初，让他讲自己的情感经历。
在场只有一个现役选手，胜哥便拿出了自己带的好酒，给每个人满上。
“小方喝吗？”他忽然想起方淮在CRC的时候是滴酒不沾的，谨慎地问了一句。
虽然时隔多年又和方淮见了面，但从以前开始，就总归还是生疏一点……
方怀想了一下道：“可以喝一点。”
“不得了，这么多年不见，小方都会喝酒了。”胜哥一愣，笑得爽朗。
方淮轻笑了一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碰酒。
他养父嗜酒如命，却又像是天生和酒精犯冲一样，喝了酒后，原本就不怎么温和的脾气变本加厉。
方淮一直对酒都敬谢不敏。
之后他自己一个人到了CRC。夺冠当晚，队里的前辈们多少都沾了点酒，只有方淮没碰，大家看他年龄小，也就没有勉强。
方淮的借口是自己不会喝酒，但其实只是怕自己醉倒以后没有人管。
他在队里话少，赛场上有多闪耀，赛场下的存在感就有多低。CRC曾经一起短途旅行过，如果不是方耀明经常看护着他，恐怕他要被大部队遗漏好几次。
冰凉的酒液淌进温热的喉咙，一阵冲鼻的辛辣自嗓子眼里莽撞的冲了上来。
方淮下意识就想咳嗽，但还是捂着嘴忍了下来。
其他三个人都围在赵子初身边，七嘴八舌地催他讲自己的八卦。赵子初也低着头，一脸少男娇羞的样子。
没有人注意到他。
方淮顿了一下，低头拿起了手机。
微信绿色的图标右上角有一个显眼的红点。
他点开，就看见宋榕檀发给他的消息。
［ring：在哪儿吃饭？几点回来？］
发信时间是5分钟前……赵子初刚发微博的时候。
有一瞬间，方淮心头莫名涌上一种心虚的感觉。
他把地址发给宋榕檀。
［ring：几点结束？］
［不知道。］方淮道。
［ring：结束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方淮下意识就想拒绝，最终还是道。
［在地铁站出口就行。］
［ring：我打车。］
［……辛苦了。］
对面没有再发来消息。
赵子初刚被老朋友们逼问完感情经历，一抬眼看见方淮低头专注的看着手机的样子。
“怀哥，你在跟谁聊天啊？”他下意识开口问。
你这个表情真的很像我队友偷拍我跟女朋友聊天的样子……
这句话他藏在嘴巴里没敢说出来。
“朋友。”方淮模糊道。
宋榕檀和赵子初……他们两个最好不要在任何地方相见的好，包括话里。
赵子初这么一提，其他人也发现了方淮的异样。胜哥和魏副教练两个已婚男人的表情瞬间变成“我懂了”的样子。
“被查岗了？”魏副教练问。话都出口，他才想起来方淮明明没有女朋友。
飒飒思索了一下问：“那就是追求者来献殷勤了？”
方淮失笑：“哪有什么追求者。”
胜哥一挑眉，有些好笑道：“小方这个人……打游戏的时候脑子特清楚，一到这些问题上就好像缺了根弦儿似的。”
“你问他，他肯定跟你说没有啊。”魏副教练点头笑道，“当年还在CRC的时候，俱乐部有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工作人员。都那么明显的追求他了，他愣是一点都没意识到，还觉得人家姑娘不好好工作……哦，男的也有。我们小方这张脸男女通吃”
方淮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大脑里根本没有这段记忆。
魏副教练看着他这个样子，一脸了然：“你看他肯定忘了……就只有记比赛的时候过目不忘。”
方淮无奈。
“来，小赵给你淮哥科普一下，你喜欢你女朋友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这这我怎么形容啊……”赵子初伸手扶额，耳根又红透了，“她就是不一样啊……”
方怀微微蹙眉：“世界上没有两个一样的人”。
“唉，不是那个意思。小赵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胜哥点头肯定，“就拿你举例子吧，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
方淮的手机突然响起。
[来电：宋榕檀]
他下意识打断胜哥的话，起身：“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诶！停一下！就现在！”胜哥突然道，“如果是我们给你打电话，你肯定不会贸然打断正在讲话的人去接电话。”
魏副教练跟着轻笑：“但这个人，就很不一样，对不对？”
方淮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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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疯狂被上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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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我都没来得及看比赛……我要去看看……
那个，营养液——想要——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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