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展修正式走马上任了,彭灿交过官印后迫不及待的就要离开惠州,澧县虽然是在惠州辖内,但因为位置偏北,地势又比较高,所以澧县还没有遭过水灾。杨锦看他离开的时候脚步都飘起来了,真是难为他长的这么胖还走出了凌波微步。

  刘展修上任第一天就带着衙役将惠州查看了一圈。

  惠州的街上冷冷清清的,刘展修发现大多数的人家门口都挂着白布。一直陪在刘展修身边的唐师爷 见状忙道:“大人,这门上挂着白布的就表示这家有人死于水患或者瘟疫。”

  刘展修顺着望去,看见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挂着白布,这里是惠州最繁华的街道,看着这一切,刘展修对这里严峻的形势又多了几分认识。

  “惠州连连水患,原来都是怎么治理的?”

  唐师爷回答:“朝廷年年都会拨款,官府年年都在加固堤坝,却收效甚微。”

  刘展修点了点,不再说话,径直往前走去。

  他知道这个唐师爷肯定也不干净,从他嘴里肯定套不出实话。

  年年加固堤坝不假,只是怎么加固,就是一门学问了。

  刘展修将南城巡视完准备回家时,突然一位骨瘦如柴的老年哥儿扑倒在刘展修的面前。

  “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家阿宝,我的儿子儿媳老头子都去了,我们家九代单穿,现在就剩这么一根苗独苗苗,求求你救救他吧。”

  唐师爷如临大敌,离着老哥儿八丈远,“你这刁民,你那孙子铁定是患了瘟疫,你现在扑倒大人面前要是传染到了大人怎么办。”

  跟着的衙役闻声都齐齐往后退,现在的惠州已经到了谈瘟疫色变的地步,现在还不是水患时期,瘟疫并没有蔓延,要是等到水患过后,常常是一家人死在一起。

  惠州的百姓现在基本上都只能赶着大玉河的旱期种一点庄稼,赶在水患来临之前赶紧收割,一家子就指着这一季的粮食过完一整年。原来还有惠州的百姓出去逃难,可一看是惠州逃难来的,那些城门就会关得紧紧的,任由灾民在外面饿死。后来惠州的百姓们也接受了这种现实,都麻木的过着,等着老天爷将自己收去的那一天。

  刘展修平静无波的眼神扫了唐师爷一眼,唐师爷心里一凸,怎么感觉大人的眼神那么瘆人。

  刘展修快步上前将那位老哥儿扶起,“老人家,带我去看看你家孙子吧。”

  众衙役听了,即使心里再不愿意,也还是硬着头皮跟上,没办法,现在惠州谋生艰难,当着衙役至少还有一份固定的月饷可拿,要是丢了这份差事,说不定还未等到身患瘟疫就先饿死了。

  一进屋子,刘展修就感觉到空气沉闷的让人踹不过气来。昏暗的床上,蜷缩着一个小身影,时不时的还咳嗽一声。

  刘展修上前看了看孩子,这孩子瘦的皮包骨,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唐师爷站在门口磨磨蹭蹭的不想进屋,但看着刘展修都亲自上前了,咬了咬牙,视死如归的也来到了床前。

  看清孩子的情况后,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样子应该患的不是瘟疫。

  那位年老的哥儿孩子咳嗽的似乎要背过气去,流着眼泪跪倒在地。“大人,求求你救救他吧,这孩子就是得了伤寒,绝对不是瘟疫,否则我是绝对不会让大人涉险的,求大人救救我家阿宝吧。”

  “你先起来吧,本官自会救你的孙子。”

  那老哥儿一听,拉着孩子的手对刘展修连连道谢。

  吩咐一个衙役将孩子背上,又带上了那位老哥儿,这才打道回府。衙役们一看孩子得的不是瘟疫,倒是不再排斥,路上轮流的背着孩子。

  待要到知府府时,刘展修停了脚步,吩咐一位衙役:“你去把主姆叫来。”

  众人心里都觉得奇怪,不是要给孩子治病吗,把主姆叫来干什么?

  杨锦很快就来了,身后还跟着贝贝这个小尾巴。

  刘展修忙上前解释道:“这个孩子得病了,烧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伤寒,你给看一看。”

  杨锦将要蹦跶着上前的贝贝塞到刘展修怀里。

  看了一眼孩子,“这孩子都烧成这样了,怎么不尽早请大夫?”

  那位老哥儿一听,泣不成声道:“家里搜不出一个铜板,那些大夫看着我背着阿宝上门就将我们撵了出来。”

  杨锦虽然是在问话,但手里却没耽搁为孩子把脉,“就是伤寒,把他带到府里吧,再烧下去即使烧退了人也得傻了。”

  那位年老的哥儿一听又呜呜的哭起来。杨锦不耐烦的冷声道:“哭什么,你再哭就带着这小子回家去!”

  那位老哥儿一听,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这位知府夫郎,连忙噤了声,跟在后面畏手畏脚的进了门。

  吩咐衙役将孩子放在软榻上,这里没有温度计,不知道这孩子到底烧到了多少度,但凭着感觉也知道这孩子烧的不轻。

  吩咐下人拿来烧酒,杨锦用酒精不停的向孩子的额头,手,脚,心脏擦拭。

  张穆青在外面听说了刘展修带回来一个病危的小孩,他对杨锦的医术一直感到好奇,放下了正在练的字,也赶了过来。

  看着杨锦不停的用烧酒擦拭孩子的身体,忍不住问道:“这是在干什么,我怎么从未见过如此治病的法子?”

  杨锦闻言并未抬头,只是漫不经心的回答到:“这是物理降温,天下治病的法子如此多,你都见过了?”

  张穆青听得有趣,虽然他不知道什么事物理降温,但看着这新鲜的法子,他也兴致勃勃的留了下来。

  唐师爷心里暗暗吃惊,倒是未看出来如此年轻的知府夫郎竟是一位大夫,在惠州,大夫现在是最吃香的职业,虽然并未有大夫真正的治好过瘟疫,但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大夫还是很受欢迎。

  孩子在杨锦的酒精降温后,呼吸慢慢的平缓了一些,看得众人啧啧称奇,多少人因为伤寒丧了命,没想到知府夫郎竟然医术如此高超。

  唐师爷终是忍不住好奇问道:“这就好了?”

  杨锦白了他一眼,“烧的这样厉害不喝药怎么行。”

  杨锦写好了方子,因为是刚来到惠州,杨锦的药庐也未建好,手里并未有多少存药。

  刘展修吩咐书言去药铺抓药。

  书言早在家里闷得烦了,得了差事忙不迭的就跑走了。书言将药抓回来后,撅着个嘴老大不高兴。

  “你这是怎么了?”

  杨锦看着喝下药后已经降了温的孩子慢慢的放了心,才转而问书言。

  “主姆,你不知道,那么点药有多贵!”

  “有多贵?”

  “那么一点竟然要一两银子!”

  书言因为激动脸颊都泛红了。

  杨锦闻言也皱了皱眉头,这药价太高了,因为只是伤寒,他用的都是最常见的药,就这么点药就是在京城几百文钱也是够了。

  ‘你可是遇上欺你生的店铺了,没多跑几家看看?“我差不多把惠州的药铺全跑光了,一问都是这个价,而且那些店铺的伙计还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说的话可难听了,真是气死我了。“拍了拍激动的蹦起来的书言,杨锦去找刘展修说了这个情况,正巧张穆青也在。

  闻言,便温声道:“这没什么奇怪的,惠州这里的百姓除了瘟疫以外,其他病也是层出不穷,病人一多,抓药的也就多了,那些商家见有利可图,就联合起来定了高价,这药也不是别的东西忍一忍还可以过去,所以即便是价格高的离谱,百姓们是要咬着牙抓药。”

  刘展修听了,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愤怒的神色:“这些黑心的蛀虫。”

  杨锦看他气着了,便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生这些气做什么,逐利是人的本性,只是有的人可以在利益面前勉强守住本心,有些人为了暴利便忘了人性罢了。”

  刘展修呼出一口浊气:“是我心急了,我今天看了惠州的情况急于改变,让你担心了。”

  杨锦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是我的男人,我是你的夫郎,我们自然是要同进退的,我男人这么有责任心,我感到骄傲还来不及呢。”

  刘展修听后,眼里含笑的看着杨锦,杨锦也拉着他的手定定的看着他,要是唐子书在这里肯定会卒一口,这两个随时恶心人的,真是受够了。

  张穆青看着两人浑然已不觉旁边还有人的样子,默默的退出了房间。深吸一口气,世界上多得是求而不得,能够有这样一个相知相伴的爱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摸了摸肚子,苦笑的想到,宝宝,你永远不会有爹爹了,不要怨我。

  第二天,刘展修一行人穿着便服扮作老百姓去城里的药铺抓药。

  药铺的伙计见了他们,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并未起身招呼,杨锦将一张药方放到伙计的面前,“抓药”

  可能是看着杨锦他们的气势不凡,倒是没有耽搁的将药抓了来。

  “二两银子。”伙计报了药价。

  “怎的这么贵,我们在京城抓这么点药也只要半两银子。”刘展修装作气愤的说到。

  那伙计轻慢的瞟了他们一眼:“我们这里就这价,你爱抓不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