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施公主?

  谢涵默默缩回脚步。

  只听南镜茫然, “姨母不是失踪了二十几年了吗?”

  那小将苦笑,“长公主是知道的,大将军从小是南施公主的伴读, 对她感情深厚。在南施公主失踪的一年内, 踏遍南疆搜寻她的踪迹。最后一无所获。一年后,虽然回了将军府,但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公主的下落。可恨疆人, 不知从哪儿知道这件事, 故意放出南施公主的假消息, 引诱大将军过去, 害大将军中了埋伏......”

  “那你快和我一起回宫找母王说清楚!”南镜拉起人就要走,“将军府没有背叛疆国,姑姑是被人陷害的。”

  菡卿蠕动了下嘴唇。

  谢涵终是无奈, 退回来问,“公主有想过疆人是怎么知道大将军还没放弃找南施公主的吗?”

  “纵然中了埋伏, 可这和通敌叛国有什么关系?”

  “姑姑没有通敌叛国!”南镜高声打断。

  谢涵凝着她, “这是重点吗?”

  南镜烦躁地踢翻一个桌子, 又盯着那个小将, “你再说清楚一点!”

  南施是外出游学时候失踪的,南国倾举国之力都没调查出她失踪的时间和地点,只知道最后出现在疆国边陲, 由此也生出两国边境的几次小规模战斗。

  这次作战地点就在那座小城不远处。

  贺兰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那儿附近地下黑市,高价在卖一顶莲花发冠, 据说和南施常带的那一顶十分相像, 那是贺兰亲手刻的送给南施十三岁的生辰礼,她想亲自过去验证。

  因此, 在修筑防护城墙的时候带着护卫暗中离开了,却再也没有回来。

  不久后,疆军攻来,众将等着贺兰发号施令,这时才发现其失踪,群龙无首之际,几位副将军开始夺权,互相爆黑料中,竟找出贺兰通敌的信物和信件。

  士气一再低落,南军节节败退。

  这时几个副将不敢再内斗,一直顾全大局、没有与人争斗的纪嫣被推举暂代大将军一职,力挽狂澜,带领南军胜利。

  南镜急问,“那信件呢?”

  “自然早到国主那儿了。”谢涵已回到南镜身边,“贺兰是大将军,不可能因为几封信件和一个信物就被定罪,老夫人更不该就这么自尽。”

  那小将只呆呆摇头,她当然不知道论罪的审议。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公主你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谢涵看向南镜,“贺兰将军去世,南疆开战,南军回归,这一桩桩天大的事情,公主怎么会一件事都不知道?”

  南镜呐呐,“我...我不爱管这些......不——”她反应回来,她再不爱管这些政事,但只要坐在她的位置上总会有只言片语钻进她脑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茫然问谢涵。

  谢涵:“偌大的南国,谁有这样只手遮天的本事?”

  “丞相府!”南镜怒不可遏,“我就知道是她们陷害!”她松开那小将,改去拉谢涵,“这么大的问题,你随我去和母王禀报,她一定会重查此案的。”

  谢涵淡笑一下,“公主,您真的很笨。”

  “什么意思?”南镜没有生气,她现在没有精力生谢涵的气,暴躁又恐惧,“你什么意思?”

  “丞相府再大的本事,不可能瞒得住同样体量的大巫府,你可以去问问子时的姐姐,她知道这件事吗?”

  南镜吞咽了下口水,她心中隐隐有一种极大的惊惧,却不知从何而来。

  她抓着手,直着眼,“我现在去大巫府。”抖了下唇看谢涵,“陪我去大巫府,本殿允你一个要求。”

  留下菡卿安顿将军府后,她匆匆出发,结果马车还没驶到大巫府,就被宫里来人拦截,“公主,玉衡君请您即刻进宫。”

  国主有七位夫君,以北斗七星命名,其中玉衡最亮而被认为最尊。玉衡君在中原便是王后的意思。

  南镜是玉衡君的独女,因此身份最为贵重。

  虽是独女,父女二人关系却如水火,只有这种要紧关头,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玉衡君生的是明艳张扬的相貌,南镜富丽堂皇的美貌有五分随了他。其懒洋洋靠坐在榻上,便是一副人间富贵花的画卷,他瞥了谢涵一眼,支着额漫不经心道:“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带进来。”

  “都什么时候了,父君还说这种话。”南镜是怕玉衡君得知消息担心,不想其还悠哉游哉,当即炸了,“我还要去大巫府查明真相,父君无事就别打扰我。”

  “去大巫府查明真相,什么真相?”玉衡君的懒洋洋散去几分。

  南镜飞快把谢涵的揣测说了一遍,玉衡君半眯的眼眸瞬间清明锐利,“谁教你的?”指着谢涵,“是她?”

  南镜点头,玉衡君笑了,“阁下心中早就洞悉一切,何必还要我这不成器的女儿车马劳顿地去探索。”

  谢涵:“不验证,怎么确保无误?

  不慢一点,公主如何接受?”

  “什么验证?什么接受?”南镜急忙询问。

  玉衡君不答反道:“从今以后,好好收收你的脾气,不许再飞扬跋扈、惹是生非;也不用整天藏着掖着什么的样子,我会赐死清姬;断了和子时的联系,我会请国主下旨令你们各自婚配;也不要去针对丞相府,他们得意不了多久;好好读书习武,别惹天权君和南箫,如果有战事,就主动请缨,我将军府的人没那么快死绝,收拢那些势力。”

  南镜急着去大巫府,不想玉衡君竟开始絮叨,几次想打断,都被谢涵抓着手用眼神制止。

  玉衡君笑了一下,“好了,我说完了,去做你要做的事罢。”

  南镜忙不迭站起来,谢涵却说,“说了这么多,玉衡君嘴都干了,公主倒一杯水给玉衡君润润喉罢。”

  南镜莫名其妙,“你有病?父君有那么多侍从,哪用得着......”

  谢涵打断,“公主刚欠小女子一个请求。”

  南镜闭了嘴,斟了一杯茶推到玉衡君面前,见人双唇丰润艳红,嘟囔:“嘴巴哪里干了。”

  玉衡君捧着茶,睨她一眼,“快滚罢。”

  却指着谢涵,“你留一下。”

  南镜不耐烦,“她要陪我去大巫府。”

  玉衡君:“我殿中男官陪你。”

  这一打岔,又见了玉衡君一面,南镜心中的惊惧恐慌淡去不少,心中安定,也不介意是玉衡君派的男官,只是......

  那她是不是白给了谢涵一个请求,还提前付了?

  一路上,她心中懊悔,又想着刚刚父君和楚涵打的是什么哑谜。

  宫中。

  玉衡君用茶盖小心撇去水上浮沫,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起来,却没说话。

  过了不一会儿,有人进来,跪在他脚边,“楚涵,女,年二十,照山人,为隐士弟子,师傅亡故后,与义弟结伴下山......”

  谢涵神色淡淡地听着人背诵他编织出来来的生平,等人讲完后,也只是把目光投向捧着茶的玉衡君。

  “你很聪明,心性也很好,连南镜都能驯服,真好奇是哪位大师能教出阁下这样出色的弟子,可惜——我没时间知道了。”

  玉衡君艳丽的眉眼终于染上一丝阴霾,这个时候他才看起来像是一个一夕之间家族覆灭的男人,“现在:我要委托你两件事。第一,教导南镜学识武功,为她出谋划策;第二——”

  他拿出一个木匣子,里面一枚简单的珠钗,他将珠钗插到谢涵发间,“等南镜能独当一面后,把这个给她,里面有将军府残部和暗卫的名单。”

  谢涵笑了,“这两件事听起来又麻烦又危险,小女子只想带着爱夫周游天下。”

  “你这样聪明的人,能听我讲完,就是有所求。”玉衡君笑看她,“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要名,我可以拜你为太傅,刚好这样可以名正言顺地教导南镜;要利,我将军府累世积蓄,绝对超出你的想象;要就算要男人,哪种模样性情,只要你说.....”他想了想,“就算是子时,我也可以为你设计娶来。”

  谢涵盯着他,“我想知道南疆之外,更广阔的天地。”

  玉衡君一愣,“南疆之外,女子的生活可没有这么自在。”

  谢涵:“朝闻道,夕可死也。”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国主才知道。”玉衡君低头,一手握拳,“男人的力量天生比女人强,南疆因为男人稀少,所以才是女子军,古书记载,外界可不是这样。

  只要一和外界相通,在男子为主的军队冲击下,只会摧枯拉朽地败退。

  而且南疆外面男人不再卑微,知道有出路,南疆本来就稀少的男人只会出逃。

  不论是从内还是由外,南疆都很快会崩溃。

  南疆几位国主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所以,谁知道通往外界的道路,都必须死。”玉衡君挑眉,“你确定要知道这个答案?”

  “所以,确定有这样的地方,国主也确实知道?”谢涵问。

  “你知道上次我听人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时候吗?”玉衡君眉眼间带起怀念,“二十年前,上一辈的长公主南施。她也和你说了一样的话:朝闻道,夕可死也。”

  “后来,她是找到了出口,还是被先主杀了,我也不知道......”

  谢涵追问,“玉衡君和南施公主很熟悉?”

  “将军府势大,我是注定要做玉衡君的,当时南施是嫡长公主,又年少英才、贤名远播,是板上钉钉的太女。”玉衡君眉眼讥诮,“如今的国主当初不过是在她光芒下黯然失色的沙砾土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