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孤啸绝岛>第98章

  萧玖踏上陡峭的山路,径直进入最低的那个山洞。她抬起苍白的手,轻扣洞门,未上锁的门立刻自行开启。

  光从门外投进门内,照亮了正门对面的一把靠椅。靠椅上坐着一个须发花白的男子,坐姿威严,脊背笔挺,仿佛一个正在检阅兵士的将军。

  他的脸僵硬铁青,仿佛皮肤裹着的不是肌肉,而是铁块铸成的人脸之形。

  “宋叔。”

  萧玖用刚才和彭孤儒见面时同样的姿势抱拳,同样的语调问好,只是把彭字换成了宋字。

  天罚派掌刑宋钢,是柏直的父亲,也是宋老夫人的儿子。季秦二人同时留了神。

  宋钢不像他的母亲宋老夫人那样圆活生动,也不像他的儿子柏直那样热血激昂,他仿佛很有威严,又仿佛只是空具一副威严的躯壳。他张开僵硬的嘴,用僵硬得如同多年没上油的织机一般的声音说:“宋钢拜见掌剑。”

  说话的时候,他全身除了下巴纹风不动,毫无“拜见”的敬意:“掌剑要是想处死罪人,我就为掌剑开路;要是想给你四哥求情,就请你先处死我。”

  “可惜我两个都不选,只想看看你们的证据。”萧玖道。

  宋钢冷笑:“希望你别像蒋夫人一样,穿凿附会给你四哥脱罪。你三哥才是她亲生的,她不但不急着报仇,还给别人的儿子脱罪,岂不是疯了?”

  萧玖眉峰一挑,似乎想嘲讽回去,然后她回过头看了孙呈秀一眼,在触及孙呈秀的一瞬间,目中寒芒敛去,显得温和了许多,连语气都不再尖锐:“你的儿子,宋柏师兄,曾经……”

  “前因后果我都已经听说,”宋钢仓促地打断萧玖的话,“人死如灯灭,不用再提。”

  他的语气却没有他的言语本身这样冷淡,任谁都能听出,他不是不想提,而是害怕提起来自己会失态。

  仿佛为了遮掩,宋钢僵硬的目光缓缓在萧玖脸上转了一圈,略带关怀之意道:“你和以前判若两人,听说,你多年不曾成亲,也没有朋友——”

  “谁说我没朋友,”萧玖指着身边的人,“他们三个都是我的朋友。别再废话了,我要看他们对质的记录,我总该知道自己的哥哥是怎么死的。”

  宋钢扫了秦颂风等人一眼:“有的东西,不方便外人观看。”

  “既然有脸自相残杀,为何没脸给外人看?”萧玖针锋相对。

  沉默良久,宋钢终于甩出一沓写着密密麻麻蝇头小字的纸:“就在这里。”

  纸上,是上官叁被杀、上官肆被认作凶手的全部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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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此时,上官三兄弟每人带着三个最信任的护卫,去陆上分头寻找适合藏身的所在,顺便也学习如何在陆上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至露出破绽。彭孤儒和宋钢随行。三兄弟的行程都要知会彭、宋二人,但三人之间互不知情;彭宋二人有时候单独行动,有时去找他们了解情况。

  谁也没想到上官叁一名心腹已经投靠上官肆,把上官叁的行程源源不断地报知上官肆。

  一开始他们相隔甚远,但是最近三兄弟都到了永平府,准备一起讨论谁找的地方更好。上官叁生性敏感,自从踏入永平府便有不祥的预感,他通过天罚派内部的传信渠道,请求彭宋二人和亲生弟弟上官伍来陪着他。

  当日,他手下的叛徒利用英雄镇上的小乞儿将他的求援之举通知给上官肆,就在次日凌晨,平安寺里血流满地。下午彭宋二人和上官伍收信赶到时,只看见了五具尸体——上官叁,上官叁的三名护卫,以及上官肆武功最高的那名护卫。

  出事的时候,上官肆和其他两名护卫正在桃花镇宿娼。上官肆承认他在监视上官叁,但他说自己并无杀人之意,纯属护卫自作主张——上官叁处事还算宽仁,但由于洁癖的缘故脾气很差,的确得罪过不少人。

  可惜上官肆无法解释自己明知一个护卫不见了,为何不但没去寻找,还继续在桃花镇吃喝玩乐。

  宋钢认为证据确凿、罪无可恕,想要当场杀死上官肆抵命,彭孤儒却顾忌上官判只剩下两个儿子,想要留他一命。二人争吵一夜,次日在路上还争吵不休,上官肆另一名护卫趁机逃脱,挟持了铁蛋,想要用铁蛋来逼迫彭宋二人放人。

  彭宋二人忙着争吵,上官伍忙着劝架,根本没发现异常,等到发现异常的时候又追错了方向,事后回去打探,才听说险些连累了那个作证的孩子。

  季舒流眼睛盯着纸上最后一行字,翻回去又看了几次,假装无意识地握住了秦颂风的手。

  他感觉有些冷,因为在这里根本找不到一个有空杀害潘子云的人,然而潘子云的“天罚派上”四个字岂会毫无来由?

  萧玖皱着眉道:“四哥有三个护卫,一个刺杀三哥的时候同归于尽了,一个挟持小孩子被杀了,还剩一个。这人在哪?”

  宋钢道:“在地牢里,你可以去问,但事涉家丑,外人不得进入。”

  

  、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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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萧玖没再坚持带着其他人进去。

  孙呈秀留在地牢外面等待着萧玖,季秦二人问了岛上的禁忌之后,便离开此地,悄悄潜行到岛上居民聚集之处。

  此地和普通的乡间民居并无区别,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几乎只有男人,没有女人和孩子。女人和孩子已经被蒋夫人保护在那铁桶一般的高墙之内。

  这里的男人分为两种,一种头上戴着黑头巾,步履矫健,目中精光闪烁,显然身负内功,是天罚派传人;另一种头上戴着白头巾,虽然也很是健壮,但最多练过些不入流的杂乱武技,是当年那群海风寨罪人以及他们的后代。

  三十年的海风砥砺也不足以将他们融合在一起,无论四十以上、当年乘船从陆上来之人,还是三十以下、生在岛上之人,白头巾只和白头巾在一起,黑头巾只和黑头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