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灵魂之路+番外(上)>第一百一十四章 部分的真相

  苏笏出院两天了。王景宁没收了他的枪,勒令他在家闭门思过写检查。他转著手里的笔,心里一直思索著。

  那天和王景宁谈话的过程中他就发现,局里一直以为他是到了李旼有家里受到袭击才丢的枪,他也就含含糊糊地一笔带过,假装“不小心”忘了提这件事。

  他从陈锋那里要来了戚维扬的案件笔录,果然是戚维扬没有提到枪的事情,只是说见到李旼有的时候他手里就有枪,後来两个人在争夺的过程中有一枪打在沙发上,争夺中枪被打掉,又被从伪装成储藏室的另一间房里出来的陈冼捡起来,而後癫痫大发作导致思维混乱不能辨识的陈冼误伤了李旼有,才被戚维扬拉去了另一间屋子并在那里发现了他,由此救了他一命。

  苏笏也想过戚维扬是不是为了他才没提这档事儿,後来仔细想想不禁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往脸上贴金了。戚维扬不提这件事儿肯定是出於对他自身有利的考虑,自己只是沾了光。

  反正不追究这件事情,对大家都好。

  这样想著想著,就觉得自己的确是“无组织无纪律不适合这个职业”了,心情更沈重起来。

  陈冼死了,李旼有已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尽管他对审讯并不配合,但也承认了几件案子都是他所为,也是他将昏迷中的江帆运到了翠林小区路口,再加上戚维扬的证词,定罪只是迟早的事情。姓胥的那个大夫也恢复了知觉,正在努力做复健。江帆的失语症虽然没有太实质的变化,但总算恢复了平静,而且他和他那个朋友目前看起来也算是得其所乐。似乎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但不知道为什麽,苏笏就是觉得这并不是全然的真相。

  他并不怀疑李旼有就是一系列案件的罪魁祸首,这是确凿无疑的事情。他只是觉得,在这个案子中,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没有解决。

  苏笏看著桌上陈锋复印给他的厚厚的一叠纸。笔录里戚维扬的陈词与自己的推论很吻合,但苏笏就是觉得,这篇笔录里隐藏了什麽,医生特意对一些他不想提的事情一笔带过。

  医生还是有所隐瞒。

  苏笏觉得累,他已经不知道是为什麽再追查下去,也许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待。

  他要知道真相。

  苏笏想了想,拨通了电话,也许能从那个答案中找到一些端倪。

  

  戚维扬在收拾东西。李旼有的情况已经稳定,他自己承认,警方也认定了他就是一系列失踪案件以及两起抛尸案件的凶手,笔录也做完,只等\法庭传唤後就没什麽事了。

  医生准备关了这个诊所,和胥院长以及正忙著做复健的胥黎都商量过。胥承闵没说什麽,大概是考虑到对医院的影响吧,毕竟两个与三院有关的医生都牵涉到这个案件中,虽说已经通过各方渠道,为压下这件事情向各大媒体打点了不少,但纸里总归包不住火,诊所关门对医院肯定是好事,至少可以在解答苍蝇一般无缝不钻的记者时慨而慷之的宣布:有关人员已经离开了。即便如此,胥承闵的院长位子也保不住,他已经打算退二线。胥黎对父亲的态度不以为然,“你是受害者,又不是作案人”,但他一直不是个姿态强硬的人,这也是许多年来戚维扬从未真心将胥黎的劝告听进去的原因之一,何况胥黎正处在复健的关键时期,每天练习用筷子夹绿豆就已经令他痛苦不堪了,再也没有当初从大连将半死不活的戚维扬拖回来的心力体力。

  胥黎复健的时候戚维扬去看过他,简简单单夹住、打开筷子的动作竟无比困难,戚维扬眼见他的额头,鼻尖,甚至手上冒出颗颗汗滴,痛苦不堪的神情,而胥黎仍然很坚持,甚至自己加大了每天的锻炼时间。“趁时间短赶紧练,恢复也能快些,不然就说不上得多久了”,胥黎皱著眉头,眯著他那几乎都看不到眼列的小眼睛如是说。戚维扬知道他是想尽快恢复,好重新开始工作,不管是为了救治病人这个高尚的理由还是为了自身发展的关键时期这个庸俗的原因,反正,胥黎是个有追求的人。


  对於这一点,戚维扬其实还挺羡慕的。他的追求,他的执著,就好像是漂浮在空气中的肥皂泡,自他恢复记忆的那一天起,就在气压下骤然破碎了,连渣都没有留下。

  以前,他有自己设定好的人生轨迹,沿著自以为正确的道路前进,可现在,他发现那些都是假的,不真实的,虚幻的,因为他──戚维扬──这个人就不是真实存在的。他只是他自己塑造的一个想象人格的现实版,还是一个不怎麽成功的现实版。他曾以为那就是自己,现在镜子被打破了,他却不知道真实的自我到底是什麽样子。

  过去是谁他知道,可是现在是谁,将来要成为谁,他都毫无思绪。走在街上竟是无比孤独,仿佛苍茫天地间,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养父母在国外,戚维扬想给他们写封信,写了撕,撕了写,无论如何都无法落笔,没有勇气。他不是他们喜欢的小杉,他是另一个,从来不招人喜欢的黄彬,没人要的黄彬,父亲,母亲,包括爷爷,奶奶都不要孩子。养父母是他最後的亲人了,他舍不得宣判自己的死刑。

  房子卖没卖还没想好,但是方台台失业是肯定了。好在方护士难得在感情方面有魄力一次,决定跟相亲男友去广州发展看看,这麽一来,反而是戚维扬在这上面推了她一把,说不定会成为功臣。当然方台台嘴上是不会饶过他。不过他不在乎。因为他没什麽可在乎的了。

  至於苏笏,戚维扬微微笑了,这个男人强硬,坚韧,不知道什麽叫放弃。几乎为此自蹈死路,却依然不改。

  枪的事情戚维扬并没有在笔录里提到,他相信,如果自己不提,苏笏也不会提。谎话对黄彬来说并不是什麽难事,他一贯说得很溜,看来也并不是没有好处。

  说出来的话苏笏得挨处分吧,说不定会停职呢,不能再害他了,就算自己最後唯一能报答他的地方罢。不是不感动,只是……

  狗才瘦了些。据方台台说他不在的那些天吃的很少,再回到家里的时候从里屋飞奔出来迎接他,咪呜咪呜的叫著,使劲儿在他腿上蹭来蹭去,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又主动跳上他的腿。这可是少见的待遇。“狗才,你想我了吗?”戚维扬想,说不定有朝一日,狗才会是唯一惦记自己的那个──前提是没有其他人喂它最贵的鱼罐头。他用鼻子轻轻蹭蹭猫咪毛茸茸的小脑袋,下巴在它头顶上轻磕著,猫抬起头,奇怪的看著他,好像不能理解这个人类在想些什麽。

  戚维扬轻轻吹著狗才的胡子,苏笏快来了吧,他去医院看胥黎的时候听护士说过,苏笏已经去过医生办公室了。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来的。

  没关系。他等著。反正他也没什麽可失去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