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台台找到胥黎的时候,他正坐在办公室里神情严肃地翻病历,皱著眉,眼睛显得更小了,看起来像一个没捏好褶子的烧卖。
方台台敲敲门,“哎,找你有事儿。”
胥黎点点头,“坐下,说吧。”
“我找你有事儿。”方台台特意加重了後面几个音。
胥黎抬头看著她,“是,听懂了,坐下说吧。别看著我,这儿最合适。”
方台台还要说,护士室有人喊道:“胥大夫,11床上盐水了,血塞通还加不加?”
“加……ATP2支,辅!A1支,你先拿血塞通400ml的一起挂上,一会儿我开处方。”
方台台看著他,胥黎摆了摆手。
“三天前……我二叔从山西过来,拿我二婶的手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去机场接他,候机厅里我就见著几个眼熟的,出了航站楼,一辆破捷达一直跟我到家门口。昨天,那……老爷子非让我去见面,到了咖啡馆见了没多一会儿,呼啦啦进来好几个,我就奇了怪了平常那咖啡馆没什麽人啊,然後就换了个更冷清的地方,没过两分锺,又进来了几个,跟机场大厅里是一拨人。一看就明白了,多高的待遇啊,我们家老爷子都没赶上呢。”
方台台眨了眨眼睛,“没成吧。”
胥黎没好气,“管那麽多!”想了想又说:“也好,长那麽瘦,吃的比我还多,颈部偏大,一顿饭不停的说啊说,我都怀疑有甲亢。”
“眼睛凸吗?”
“眼睛好像还成。你看你那样儿,我又不能使劲儿盯著人家脸瞧。”
方台台忍俊不禁,马上又板著脸:“……真有事儿。”
胥黎把病历本合上,“是,你都说了三遍了。所以我讲,这儿最合适,说吧。你要出去,保不齐就有人跟著,说不定就在外面等著呢。”
“……这个可能没有。”方台台想起刚才被自己气跑的那个,难道还有别人?
“说事儿。我忙著呢。”
“呵,这麽大脾气,那我提的要求你不是更怒了?”
胥黎把病历本摊开,推到她面前,“你自己看看,这……”还没等她仔细看,他又把病历合上了,“算了,给你看不合适。”
方台台切了一声,恍惚中好像看到“血气胸”三个字。
她递过去一张纸,“找资料。”
胥黎低头一看,怪叫起来:“90年到95年的?还在医学院图书馆?期刊?我不用上班了?”
“你不是说你懂吗?”
胥黎眨著那双无辜的小眼睛看著她,“懂什麽?”
“刚才我见到了……”
胥黎立马把那张纸退给她,“没听见。没时间。忙著呢。”
方台台站起来,啪的把那张纸拍在桌子上,“没听见我再告诉你一遍,刚才我……”
林护士敲门进来,“胥主任,拿两张纸。”然後一副刚看见方台台的样子,大惊小怪的叫道:“哟,方姐来啦。”
方台台看著她,皮笑肉不笑的动了两下嘴角,算是答复。
胥黎瞟了一眼小林,又嗔怪的看了方台台一眼,方护士想了想,坐下了。
“胥主任,反正这问题你得给我解决了。”她语带双关的说。
胥黎清了清嗓子,小林拿了一沓纸,低著头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偷偷往这边瞟了一眼,犹豫著要不要带上门。
胥黎叫道:“别关门!空气流通!”然後又自言自语般嘀嘀咕咕的说:“又没有什麽见不得人的事儿。”
方台台斜睨著他,心说甲亢的是你吧。她伸出手指点点桌上的纸,“怎麽解决呀?”
胥黎愁眉苦脸的,“你能当做没见著我吗?我能不管这事儿吗?”
“不能。”
胥黎看著桌上那张纸,“这可费工夫了。”
方台台不屑的看著他,“别装了。想问什麽赶紧问,我马上就走。”
胥黎看著自己手掌,“……怎麽样?”
“没见著。听声音……跟饿了好几天似的。”
胥黎朝手心里吹了口气,“你没说说什麽……依靠组织依靠人民之类的?”
“组织是不太可能,人民这不是正依靠著呢吗。”
胥黎叹了口气,“行行,你走吧。”又叫住她,“哎,把这一拿。”
他指著桌上那张纸,方台台瞪著他。
胥黎指指自己的脑袋,“我又不脑瘫。”
苏笏在派出所外头犹豫了半天也没敢进去,他怕被人认出来扣下,资料还没全,拼图最关键的地方还没有出来,而且……枪还没拿回来。
出租车司机从後视镜里看著他,“您下吗?”
苏笏摇了摇头,“回吧。去……转河。”
“转河哪一段啊?”
“……离三院最近的那一段。”
其实苏笏也不知道为什麽要去转河,因为找不到或者说不能找陈冼的去向,调查到这里算是进入了僵局。他只是想起来戚维扬临走时候说过的那段话。
……他不喜欢河……
联系到那天晚上他在转河长廊旁的言行举止,苏笏决定冒险去看看,如果还是找不到什麽有价值的线索就去趟四院,反正不能中途放弃。
他闭上眼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