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灵魂之路+番外(上)>第八十九章 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下一步该怎麽做? 

  苏笏平躺在床上,睁大双眼看著头顶上到处可见的蚊子标本,居然还有那麽几只在盘旋来去,看来这类昆虫无法辨识同类的尸体。自取灭亡吗?他想,自己是不是也在做著同样愚蠢的事情呢? 

  他不擅长这类感性的分析,於是决定将这种突如其来浮上的感伤归咎於饥饿导致的生理反应,暂且将之搁置一边,仔细思索著案情。 

  既然许杉在飞机失事的名单中,那麽自己身边这个活生生的人当然不会是他,自然是从小在部队长大的黄彬了。坐标轴中部的几个点在头脑中渐渐连了起来,形成一条清晰的线。 

  戚维扬……他不想把这个名字代入,还是先叫黄彬吧。无论怎样,他和许杉是兄弟,父母离婚的时候许杉跟了父亲,黄彬跟著母亲,这就对上了医生在来的路上解释的,因为父亲工作繁忙,总是出差,最後索性去了住宿学校。按照部队接待处李主任的说法,黄彬的母亲和继母关系不好,大概离婚後在家里很难呆下去,不久後就出了国,黄彬一直在姥爷的宠爱中长大。然後姥爷去世,他被原本就不喜欢他的姥姥赶了出来,也许没有这麽决裂,只是他也不想呆了而已。这个时候或者之前认识了肖同亮,或许还有李福海,然後和肖同亮走得很近……苏笏甩甩头,把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晃出去。 

  然後呢?飞机失事了,肖同亮失踪了,然而黄彬是怎样变成许杉的?目前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坐标轴原点的那根线尚未找到。而且从自己的观察看,在来到第二疗养院之前,戚医生似乎并没有对过去的记忆,他的记忆是怎样凭空消失的呢?又是为何突如其来的出现呢?是那些记录著两人的交流与誓言的栅栏吗?还是那片海?不管怎样,医生是在那里想起了自己曾经是谁,现在又是谁,从李福海的表情和来电中能够了解,戚维扬当时就认出他来了,大概那个时候就已经恢复了记忆。可是为什麽他不愿意澄清?不愿意相认?当然,黄彬和李福海关系非常不好,但这麽多年过去了,对於一个刚刚恢复记忆的人,故人不是最想见到的吗?他想起戚维扬後来在酒店房间里的茫然与失措,那似乎已经超离了对自己曾经忘却的记忆重上心头的感慨,那是赤 裸裸的痛苦,痛苦到令人不忍卒读。 

  令医生在洗手间里呕吐冲洗著凉水冷却心境的痛苦,几乎压垮了他,更接近一种绝望,在绝望的驱使下,当晚医生做了那个决定,下药,拿枪…… 

  他是想用枪解决什麽呢? 

  苏笏呼出一口气,他想起戚维扬对李福海说的那句饶有深意的话:“希望总比绝望好。” 

  他相信,对於肖同亮的结局,戚维扬一定是知道的。 

  而且,那大概……不会是一个太好的结局。 

  他想起班主任说的,许杉突然决定报考医科大学,和他的经历有关系吗? 

  医学院……医生……医生……医学院…… 

  他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生病……医生……自己怎麽会一直疏忽了这一点。 

  心脏在胸腔中怦怦的跳动著,仿佛就要夺路而出一般,苏笏在背包里使劲儿的翻著,总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著急之下,他索性将包里的东西倒了个底朝天,总算找到之前叠起来的那一摞纸。 

  他仔细的翻著档案,眯起了眼睛,是这样吗?新旧案件的联结点,真的是自己考虑的这方面吗? 

  

  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王景宁终於想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那个医生了。 

  他改了姓,还改了名字,难怪自己觉得对不上号。其实真要说起当时那个学生叫什麽,王景宁估计也答不上来,他就是有那麽一个印象,比如是三个字还是两个字的名字,比如名字里会不会有个自己有印象的字。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还是青岛市区的一个小刑警,工作不到十年,正处於对未来职业规划的矛盾之中,每天单位宿舍两点一线像个没有思想的齿轮一样转动著。那天也是浑浑噩噩骑著自行车在街头,就看见了那场车祸。说起来应该是那个学生的错,压根不看红绿灯就过马路,但肇事司机想跑的时候还是被他拦住了。後来出於职业责任,他联系了交警,又交代让司机带那个学生去了医院,满以为没自己什麽事儿,骑著车就走了。没想到两天後医院的电话打到单位找他,说是无论如何找不到男孩的家人。去医院一看,男孩目光呆滞,一声不吭,司机直跌脚,嚷嚷著自己那一下就没那麽重。花了一堆钱做检查,结果什麽事儿也没有。但是看那男孩的样子又不像是装的,他耐著性子慢慢问,男孩翻来覆去只能说出一个学校的名字。王景宁只好通过自己的关系去查,还真让他查到有这麽一个学校,索性好人做到底,又留院观察了几天,送那学生去了学校,跟老师交代情况就走了。 

  这麽些年过去,他早就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後,要不是见到戚维扬,他根本想不起来。只是他实在不能理解,就算那个医生已经认不出自己──其实他也没怎麽发福──至少不应该否认去过青岛吧,可是他却斩钉截铁的回绝,当然绝对不会是因为不好意思。 

  那又是为了什麽? 

  他托教育局的朋友帮忙,又在网上凭著一点记忆搜来搜去,还真让他找到了那家学校。 

  打电话跟学校老师一联系,那边很配合的把那个叫许杉的学生情况说了一通,末了,加了一句,前几天你们也有个同志过来问过。 

  王景宁一听外貌体态描述,不是苏笏是谁!心里这个气,立刻通知青岛方面,再见著这臭小子,赶紧给扣起来。 

  

  这个时候的苏笏正在原吉祥屋所在地的街道办了解情况,派出所的户籍办他是不敢去了,低低戴了顶棒球帽去,值班的老太太一听他问的事情见著就乐了,“你们怎麽都对陈冼这麽感兴趣呀?他都离开好些年了。” 

  苏笏抬起头来。你们? 

  “还有人问过吗?” 

  老太太笑,“可不就是昨天,有一个戴眼镜的小夥子──也戴一帽子──来问的,现在警察便衣都戴帽子了?好认?” 

  苏笏轻轻咳嗽一声,“嗯,上面要求的。” 

  屋里有点闷,老太太拿著一摞纸猛扇,“你们领导可真够逗的。” 

  苏笏不置可否,想了想又问,“那再跟您打听一下,原来那个游戏厅隔壁的诊所的大夫,您记不记得他夫人是谁?” 

  老太太看著他,“就是原来吉祥屋的老板呀,他们好像是一家子。”她转头问问旁边一个正在写字的老头,“你还记得吗?” 

  老头摇头。 

  老太太想了想,“应该就是一家子。我记得好像那女的是游戏厅的老板,留个短发……” 

  “吉祥屋的注册人不是陈冼吗?” 

  “那就不知道了,许是一开始就让人家经营的呗。” 

  苏笏离开街道办的时候有几分高兴,无论如何,他终於追上了医生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