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启思道:「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

    钟辰轩道:「我倒想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当时我们走时,你多看了两眼。」

    程启思做了个苦脸,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卓紫在照镜子,就对着墙上那面古董镜子,照得特别专心,眼神很专注地盯着镜子,盯得我发寒。」

    钟辰轩转着手中的笔,道:「大概她比较自恋,那喀索斯情结〈narcissism〉吧。你有没有发现,她在跟我们谈话时,一直就盯着旁边的玻璃,在看自己的脸?」

    程启思道:「女孩子喜欢照镜子不奇怪。」

    「我并没说奇怪,那喀索斯情结也很正常。」他又问:「对了,那尊小爱神的雕像,查得怎么样了?」

    

程启思摇了摇头,一脸苦笑,「说来,去买那种复制品雕像的人,并不会多,可是我们调查之后一无所获。虽然有店主说有印象,但是都是些没什么特征的人,只记得穿什么衣服,留什么头发……这对我们没什么帮助。」

    钟辰轩笑了笑说:「穿得比较出奇,人们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在他的衣着或者发型上,对他的面貌反而会忽略。这也是一个心理上的因素。」

    他把笔记本拿了回来,直视着照片上的普西克雕像的鼻子。「……你知道么,启思,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女人在黑暗中狂奔。在一座黑暗的屋子里。

    那人轻柔地握住她的手,把一管针药注射进她的静脉里。男人的手指轻轻从她鼻梁上滑过。

    「真美啊,爱神所追逐的少女的美丽鼻子。怎么会长在这样一张俗艳的脸上?妳不配拥有这样完美无瑕的鼻子,让我替妳保留它,好吗?」

    女人已经不能摇头了,麻醉药逐渐蔓延到全身。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甚至因为恐怖,而比平时更清醒。

    黯淡的灯光下,蒙着脸的男人手中的手术刀在发着银色的光。

    「来,把妳身上最美丽的这一部分给我吧。我会让它永保美丽。」

    锋利的手术刀从女人面部划过,鲜血溅落在她惨白的脸上,溅在男人白色的手套上。

    

从鼻子的一侧,慢慢划过,把鼻子慢慢地削了下来,割到鼻梁骨的时候,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男人叹了一口气,说:「这里的骨头还真硬哪,为了不出现难看的刀口,还是用这个吧。」

    一把小小的电锯,插上电源,呜呜的声音响起,把鼻骨慢慢地锯断了。一点点,一点点,很细致很熟练地,鼻子从女人的脸上离开,温柔地滑落在男人的手心里。

    脸上只留下一个血洞。

    像一张血盆大口。

    雨下得很大,视野都有点模糊。程启思开着车,在大街小巷里到处乱窜。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车前,显然是想要直穿过街道。

    程启思吓了一大跳,赶忙踩剎车。车子总算剎住,程启思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一边推车门一边嚷:「搞什么!走路不看路的吗……」

    

他的话说了一半就中断了。车前是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少女,一头长长的黑发被雨淋得透湿,贴在脸上,妆也早已被雨水洗干净了,清清丽丽的一张脸,眼睛大大的,还带着惊恐的表情。

    「对不起……我……我急着要赶到剧院去,所以……雨太大,我叫不到出租车……」

    程启思的一肚子火已经烟消云散,他拉开了车门。「我送妳吧。」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更大。「啊?不、不用了……」

    「没关系,我现在反正也没事。」程启思看她还在犹豫,微笑说,「怎么,妳觉得我像坏人吗?要不要我给妳看我的证件?」

    少女急忙摇手。「不,不是。我只是觉得太麻烦你了……这么大的雨……」

    「正因为这么大的雨,妳才应该上来让我送妳的。」程启思笑着说。

    少女迟疑了一会,终于上了车,她走动的时候,程启思注意到她走路的模样特别优雅,被雨水淋湿了的长裙贴在腿上,双腿的线条非常优美。

    「我叫施思。」少女在副驾驶座上坐了好一阵子,终于想起了应该说句话。

    程启思眼睛盯着前方,这次开车不敢再分神了。「妳说妳要到剧院?妳是舞蹈演员?」

    施思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程启思微笑。「妳的脚一看就知道是舞蹈演员。」

    

施思红着脸点了点头,在湿淋淋的皮包里翻找着。「我给你一张我演出的票,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她翻来翻去半天也找不到,脸更红了,低声地说:「我大概……大概把票忘在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