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启思的脑子里,无数个念头在猛烈地打转,转得他几乎觉得头晕目眩。

他终于明白了,在尹雪包里看到的那把藏刀,并不是杨昆的,而是降央给她的。

降央也曾说过,自己有很多藏刀,他送给尹雪的和给杨昆的都镶着虎眼石,那是不足为奇的。

降央还是一脸的笑,笑得很是淳厚。

「尹雪并没有骗你,我是导游,我们住在这里的藏族人,有不少去当导游的,这可是个赚钱的职业。杨昆嘛!他跟我在一起久了,也学得嘴滑了,一说就会说不少出来。

「这些原因加起来,你才会认为尹雪和杨昆是夫妻。这也难怪,你们心里还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山里的藏族人,所以你压根就没有那么去想。」

程启思觉得自己的脸部肌肉都僵硬了,笑得都像是在哭一样。「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从来都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而已。」

尹雪吃吃地笑,「为什么不那么想?其实都已经很明了了,就像你说的,人的思维有盲点。

「降央跟你说,他跟杨昆是同学,你就应该想到了,秦筱虹不是也告诉过你,启思,我们学校里有专门的藏族班。只是,你完全没有往这边去想而已。

「你认真想想,我身体并不太好,我一个人长期留在这里,如果你是我丈夫,你会不会放心?当然是因为他一直就在我附近,我们随时都可以见面。」

程启思慢慢地转头,看着电视。

「那么……这是为什么?这个所谓的铁路灵异事件,究竟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尹雪回答说:「没有任何关系,你是对的,你一开始就是对的。我跟你讲那么多,都只是为了把你引过来而已,我创造了一个氛围。

「启思,你说过,我很会讲故事,没错,我从小就很懂得说谎,说谎的原则就是─你自己也要以为,那是真的。我要你来,我想要一个人看到─想要一个人做见证。」

「那么……妳讲的那些,都是假的?」

尹雪微笑,「不,有一些是真的,你不是也说过吗?真话和假话要混在一起说,才会让人有真实的感觉。

「怎么样,启思,我讲的故事还不错吧?挺像个恐怖小说的开头,对不对?也许有一天,我真会把它写出来,作为一个恐怖故事的开场呢!」

程启思觉得一阵阵寒意弥漫了过来,他以前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

那就是在发现锺辰轩是幕后策划者的时候。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你们策划的?真的是妳做的,尹雪?为什么,尹雪?我一直相信妳……我直到最后都还是相信妳,相信妳真的不是为了金钱杀人的人……」

尹雪打断了他。她的声音,清楚而锋利。

「不是为了钱,我是为了复仇,启思。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你曾经办过很多很多的案子,但是,能够十年八年的为了复仇而不惜一切代价,你很少遇到,但是,我就是一个例子,活生生的例子。」

程启思定定地望着她。

「妳……妳是为了什么而复仇?」

尹雪的声音,平淡而冷漠。「十年前,他们害死了我的父母。」

哦,我的故事,应该落幕了。就在万灵节的夜晚,凌晨零点的时候。

据说,这是西方的鬼节,所有恐怖的事都会发生在这一刻。那么,发生在我身上、最恐怖的事是什么?

那就是─从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死了。

我不再是个活人了。

一个人,如果心里只有仇恨的话,那么他根本就不再是一个活人,再也不是了。

我不知道,我直到现在都还在迷惑,我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确实的发生过。是哪一位哲人说的,人应该向前看,而不能向后看?

我从来都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所以,现在,我听到窗外的沙沙声时,我想,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我早已搬离了那个地方,我的窗外,没有竹子,绝对绝对没有。

我的父亲,是一位电力方面的工程师,他老实而负责,除了在自己的行业里,他是个绝对的行家和绝对敬业之外,他没有什么别的优点。但是,他绝对是个好父亲,最好最好的父亲。

我不是个善于表露感情的人,但是,我爱我的父母。血浓于水,那是无法割裂的亲情,只有父母,才会为你做任何事,为你付出一切,别的任何人,都办不到。

我从来不说,但是,我心里一直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一直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平平淡淡的幸福就够了,不需要大富大贵,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不用在一起,只要一个电话,或者逢年过节在一起,就够了。

这个愿望并不是奢求,是不是?

从小,我并不信佛,但是,那并不妨碍我会向神佛许下自己的心愿。我许的愿都是同一个,让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可是,神佛是听不到的,他们永远也听不到渺小凡人所许的愿。

十年前,我们毕业前夕,除了到青峰岭水电站之外,还另外到了一个大型电厂实习。因为那个电厂,我父亲是总设计师,所以,理所当然地,他带着我们去参观,充当我们的义务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