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依法逮捕>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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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娟哭的稀呖哗啦,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情况全交待了:朱安其实是性无能,结婚后屡屡虐待吴翠花,她和石磊经常在夜深人静时听到她妈妈备受压抑痛苦的声音,也正是由于朱安的长期折磨,吴翠花才患了上神经衰弱,她和石磊对朱安早就恨之入骨。后来朱安欠下朱全的巨额赌债,为了还债,密谋将石娟嫁给朱全抵债。石娟自小与陈淼在一起长大,对陈淼早已情根深种,哪里肯嫁给朱全这个二流子,又哭又闹,抵死不从。朱安对她大打出手,逼她答应。那天,她与吴翠花在家里抱头痛哭,被石磊看见,石磊问清了原因,旧恨新仇一起涌上心头,眼一红,拿了把刀就冲了出去,一晚没归家。 

石娟哭的一塌糊涂,连妆融在一块都不管了:“后来就传出朱安被杀了,我问哥是不是他下的手,哥不吭声。可我知道是哥做的。可是,”石娟边抽着气哭边说:“哥心肠最软,他不是有意要杀朱安的,他是为了保护我。后来妈替哥顶了罪,我知道妈不是杀人凶手,她是冤枉的。她一辈子吃尽了苦,为我们两兄妹操碎了心,现在因为我的事还得替哥顶罪,我还听人说落到你手里的基本上都是死刑,我一时犯了糊涂,就寄了封信给你,希望你能高抬贵手,得饶人处且饶人,留我妈一条命,”哭声稍缓,跪在地上的石娟紧挪了几步,跪在我面前拼命的磕头,边磕边哭:“求求你,林检察官,你高抬贵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求你给我妈留一条命,求求你。我和我哥感激你一辈子,我下辈子给你作牛作马伺侯你······”神情凄惨,悲声不绝,额头上磕破了皮透出了血迹仍不自知,仍一个尽的磕头,呯!呯!呯!磕头声声响起,却让我痛心不已:原已为石磊洗清嫌疑,没想到绕来绕去,石磊还是真凶!难道我竟是他命中注定的索魂夜叉?! 

我长叹一声:世间谁无父母,又有谁不是母亲怀抬十月生下,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将妈妈推上绝路,天意弄人,却又为何总是冷眼看人间,贫者愈贫,伤者益伤,哀者更哀,倒让那些作恶多端的小人过得滋润快活?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公义,如何取舍?人言皆谓法不容情,可立法者、司法者都是人,是人都有情,法又怎么可能不容情?只是这掺了情的法是情还是法呢?两难之境,又该如何抉择呢?这一课没老师教我,我只能自己决定。望着石娟磕头的身形,我本想拉她起身,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半步也挪不开,只能任由她继续在我身上磕头,地上,已是一片殷红····· 

讯问室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进几个不速之客,却是陈淼、胡璃、周检和另外几个我不认识的人。陈淼一见到石娟伤心欲绝给我不停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的惨像,心疼不已,赶紧扶起石娟,抱在怀里,紧紧抱住,好声安慰。而胡璃见到石娟磕出了血我却冷若冰霜毫不动容的样子,怒不可遏,兀自手指着我,气得全身发抖,嘴里说着:“你,你,你······” 大怒之下竟是想不出什么话可以骂我。 

我一脸平静:终于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胡璃呀胡璃,你果然厉害,我猜你至少要三天后才能找到,想不到你二天不到就找到了。只是,你找到了又怎么样?我还是撬开了石娟的口,在时间的竞赛上,我还是赢了你一局。 

我正欲向周检报告这次提审的情况,周检旁边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开口了:“林天是吧?我是市纪委的,有群众反映你在审讯时违反了办案纪律,对有关当事人进行威吓、诱骗,并且在没有得到批准的情况擅自采取强制措施,还异地提审。经研究决定并报领导批准,现在成立调查组对此事进行彻底调查。调查期间,暂停你市检察院起诉科科长的职务,你的工作交由其他同志完成。现在请你配合,交出你的工作证。” 

“停职审查?”我怎么也想不到在我刚刚获得了重要情况,此案即将取得突破的时候被停职审查。就算我的所作所为确实有违反纪律的地方,也应该让我办完这个案子才审查呀?现在这算什么?摆明了就是不想让真相水落石出,摆明了就是要把吴翠花摆上台糊弄过去,摆明了就是要包庇真凶。我极度不满,正欲反驳,周检开口了:“林天,现在我命令你!交出工作证,配合调查组的工作!” 

自从我和昕儿分手后,心中有愧,再也不敢见周检,平时在院里都尽量回避他,这还是我和昕儿分手后我第一次见他,他苍老的面庞上更显疲惫,两鬓又斑白了不少,想必我和昕儿分手的消息给他的打击不小。我看他一脸严肃,心中纵有一百个不愿意,却也不敢顶着干,只着老老实实的交出了工作证,坐上了调查组的车,一路绝尘而去······ 

人事变动之后紧接着就是法院发布公告,宣布七天后开庭审判吴翠花杀人一案。是呀,市委的决心还不够明显吗?市检察院的林天都被停职审查了,难道法院也要步其后尘吗?哪位法官又肯做牺牲品呢?那可就太不明智了! 

胡璃呀狐狸,我到底还是小看了你,眼看着我大功告成,却还是输在最后一步,只是这一步,让我输的一干二净,输掉了我的所有,我又如何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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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组还是很讲人权的,在一家三星级酒店开了一间房让我暂住,然后从我的身体健康角度出发,为替我减轻电磁幅射又没收了我的手机,此外,为了丰富我的被审查生活还替我准备了大量的VCD碟,如果不是门口那两个全副武装的武警叔叔我还以为我是到了某一个疗养胜地度假呢。若是让那帮被我送进大牢的犯罪分子知道了我也有遭一日会被限制人身自由,而且也是被武警看守,只怕他们会乐得晚上做梦都在笑,真要那样,我也不能太软弱,我也得讽刺他们一句:你们被关的条件是什么?我被关的条件又是什么?看这伙食,看这电视,看这床,再看这浴缸,这待遇能相提并论吗? 

被停职审查的第二天晚上,吃完晚饭,我拿着手中的遥控器将电视频道从1按到99,又从99按到1,来回换频道换的正得意的时候,周检来了。 

周检在我对面坐着,一言不发,死瞪着我,我心底直发毛,想起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周检仍不出声,我抗不住了,紧着嗓子问了一句:“周检,是死是活你好歹给我句话呀。我是不是被开除了,你直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周检深深叹了口气:“林天呀!你看你给我捅出个多大的漏子!”周检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烟圈在我和他之间扩散,让我看不清他的脸庞。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林天,你是一个合格的检察官,可你不是一个合格的起诉科长。我以前多次和你说过,办案不能只凭意气,要讲策略,要讲斗争艺术。我知道你和胡璃是冤家对头,可我得说,在这一点上,你还真的不如胡璃。他善于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资源为他服务,他游走于法律和道德的边缘,钻透了法律的空子,善于利用法律以外的东西为自己添加胜算,可你呢?一心钻进了法律就不出来了?他手上有法律,有权势,有金钱,有舆论,甚至有民意,可你手上呢?你手上除了法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你在法律上也不比他占多少优势,这样的斗争,你怎么可以赢过他?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赢的机会!” 

我低下头,无话可驳!没错,到了这一步,是我低估了胡璃,我自以为凭法律,凭证据,我就可以走赢这一局,是的,只要再走一步,我就赢了!可没想到,胡璃根本不再给我再走一步的机会,活活的让我困死在局中!棋差一步,满盘皆输呀!我深深的低下头,心中为自己的经验不足懊悔不已! 

周检见我不出声,又问:“现在知错了?” 

“是,我错了!但是,”我一咬牙,眉眼中尽是决断之色,字里行间满是誓不回头,铿锵的声音掷地有声:如果再让我重新选择,我还会这样做! 

周检怎么也没想到我还是这么坚持,一脸的意外。看我坚决的神色,长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一边狠抽着烟一边在我的面前来回走着,眉头皱的紧紧的,良久,周检停了下来,重新看着我,又问:“林天,你知道继续坚持己见的后果吗?” 

我苦笑了一下:“再坚持下去就不是停职了,而是滥用职权,要坐牢了!” 

“那你还坚持?” 

“是!”我的回答不见半点犹豫!法者,公平之理,正义之念,国本所在。 

周检再次叹了口气,拈灭了烟头:“说你倔你还真倔,我干了一辈子的政法工作了,还没见过你这样的!说起来,我这个老政法的法制观念竟还没有你高呀!” 


我脸红了:“周检,别这样说。你是检察长,要考虑的地方太多了,要平衡各方面的关系。不像我,只是个检察官,我只要对案子负责就行了” 

周检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突然握住我的手:“林天,我再帮你最后一次,你这一次可一定要给我争气,把这个案子搞清楚!” 

我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周检却毫不迟疑,对着门外的武警说:“我是市检察院的检察长,也是这个调查组的组长,我现在以检察长并兼调查组组长的身份宣布,对林天同志的审查结束,从此刻起,恢复他的工作。你们的警戒任务同时结束!”两位武警向他敬了个礼,迅速离开了。 

我震惊不已:“周检,你,你这是??????” 

周检催促着我:“还愣着干什么?你现在已经恢复职务了,还不赶快投入工作?” 

“可,可是,我们都明白市委的意思,你现在放了我,市委到时候一定会追究你的责任的!” 

“我还有一年半就要退休了,要追究责任就追究吧,我也不在乎一两个处分了!你都知道秉公执法,难道我就不知道吗?你放心办案吧,有什么事,我替你顶住!” 

我望着周检,这个我一直以来把他当做父亲一样尊敬的上级,一个对我无比信任无比关心的领导。不知何时,他两鬓也染上了斑驳的白发,额头上也印下了深深的皱纹。这个即将退休的老人,因为我的轻率,因为我的失误,不但不记恨我与周昕的感情变故,反而替我承担了风险,让我有了宝贵的走出下一步的机会。可他自己,却放弃了自己安稳的晚年,并将自己推向了无路可退的境地。我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抱住他,痛哭失声。 

俗语有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曾几何时,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哭了,因为我面对的是这个社会中最令人痛恨的一群人,在我面前,一幕幕的罪恶,一场场的暴行,每一天都在上演,我没时间哭泣,我必须抓紧时间行动,我唯恐自己稍微的懈怠,都会给被害人带来新的创伤。我的眼眶,曾为即将服刑的丈夫对自己妻儿的愧疚而微红过;我的双眸,也曾为白发人为黑发人签署死刑执行通知书的悲痛而浮现过水气;我的心口,更曾为死刑犯在行刑前的一刻而幡然悔悟的哭泣酸楚过。可泪水,却始终未曾滴下。心弦的每一次拨动,都让我的心脏变得更加坚强,都让我的冷酷更加无情!可现在,在周检的怀里,我放肆的渲泻着自己的感情,为自己的感情而哭,为自己得到理解得到信任而哭,为自己得到原谅而哭,为法律重新得到申张的机会而哭??????第19节 

走出酒店,我马不停蹄,一路直奔检察院。回到办公室,发现刘利也在,我一愣,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会在我办公室,他已是冲着我大叫:“我的天啊,你居然越狱了?” 

我哭笑不得:“怎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被关进监狱了?我只是配合调查而已,吃住的条件比监狱可是好多了!再说,现在审查完毕,我恢复职务有什么不对?怎么可以说我越狱?我光明正大的大摇大摆的出来的!” 

刘利吐了吐了舌头:“对不起,林哥,你看这张嘴,不会说话。出来了就好,我就说你吉人天象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他还要继续吹捧下去,却被我一口截断:“少拍马屁,说吧,跑我办公室有什么事?你哪来的钥匙?” 

刘利打着哈哈:“那,那什么,下个星期不就要开庭了吗?我想再看看卷宗。” 

“少给我耍花腔,你那套诡计以为我不知道?我当初的报告写的清清楚楚,只是请省检察院公诉处派员指导。而且此案由中院一审,省院根本不用出庭,你关心开庭做什么?”我毫不留情的点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