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也许是世界上闻着最香,但喝上去却是最苦的东西。阿莽不喜欢咖啡,邢优却十分钟爱。
若在平时,阿莽一定会阻止邢优去喝那个与自虐无异的饮料。因为他们共用一个身体,如果邢优喝了,他就必须得忍受那份苦涩。
但现在,阿莽觉得剥夺邢优的这个喜好是一种残忍的行为。因为他正需要更苦的东西,来冲淡生活中本来的痛苦。
这几天,邢优为母亲重办了葬礼。让她在冰柜里停留了几年的身体,入土为安。在母亲的棺材里,邢优放入了父亲常用的几件东西,因为没有尸体,他无法为父亲发丧,他甚至没有任何证据,向亲友证明父亲已经过世。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噩梦已经结束,不论是他,还是他的父母,都迎来了久违的平静。
“萧家的小孩在易向行那里!”阿莽的声音突然从邢优嘴里冒出来。
邢优看了看手中的报纸,“重度烧伤女病人一夜痊愈”的巨大新闻标题跃入他的眼帘。下面紧跟着的,就是易家兄妹的照片。
虽然名字和脸部都经过了处理,但只要认识的,还是能一眼看出来是谁。
照片里的易向行半低着头,右肩扛着一个小孩,左手揽着易向心,正在突破记者的包围。而报纸下方还有一张照片,是易向心进医院时,被烧得血肉模的样子,如果记者没有作假,她真的是一夜痊愈。
“等一下我们去易家看看。”邢优放下报纸,继续品尝杯中的咖啡。
阿莽定定地看着晶亮的咖啡壶,那上面倒映出邢优的影子。
阿莽看着他,神情复杂。他知道自己十分自私。邢优的父亲邢中天杀害了易向心的未婚夫陈实,而易向心的哥哥易向行又间接害死了邢中天。
邢优与易家兄妹之间,关系就像乱麻一样纠结着,无法理清。可是为了让吉儿复活,阿莽不得不去强求邢优再与易家人接触。
历代以降妖除邪为己任的萧家,有一块祖传的固灵石。当阿莽仅仅是一缕意识的时候,他曾经听到过有关固灵石的功用。有了那块石头,他就可以让吉儿复活。
阿莽刚附上邢优的身体时,见过萧家的后人萧慎言,萧慎言答应将固灵石送给阿莽,不过他后来不幸去世,阿莽一直没能拿到石头。但萧慎言还有个外甥,他曾经许诺,如果自己不能亲手送上固灵石,阿莽可以去找他外甥讨要。
报纸上,易向行肩上扛着的那个男孩,就是萧慎言的外甥闻淼。
将手中的报纸扔进垃圾桶,易向行换了身外出的衣服。
他走去客房,见妹妹在与猫仔玩耍,便转身去了萧慎言的房间。借用了易向心身体的萧慎言,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酣。
“醒醒。”易向行用力拍了拍萧慎言的脸颊。
看清楚眼前人是谁,被吵醒的萧慎言不敢有丝毫起床气,只能弱弱地问:“什、什么事?”
易向行摘下尾指上的戒指,套在萧慎言的手上,说:“我要出去一下,你帮我看着向心。”
“你又要我干这个……向心知道了会不高兴的。”看着手指上样式朴素的小圆环,萧慎言忍不住嘟囔了两句。
那不是普通的戒指,它本是一对,一大一小,类似生铁的材料打造而生。因为年代久远,戒身已经泛起了青绿色,上面雕刻的奇怪文字也有些模糊了。
这是一对有锁魂能力戒指,一阴一阳,阴戒用来锁住魂魄,让灵体固化,阳戒则可用来控制它。
四十多天前,萧慎言将戒指送给了易家兄妹。只要易向行戴上阳戒,易向心戴上阴戒,他便能看见已经变成生灵的妹妹,而且易向心的生灵会走不出他身边五百米的范围。
“要你戴上你就戴上,向心交给你了,帮我看好她。”易向行没给萧慎言拒绝的机会,他如果不想妹妹跟着,就必须把阳戒摘下来。
听见易向行开门离家,萧慎言总算是彻底从瞌睡中清醒了过来。他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面那个顶着一头乱发,面色青菜却依然美丽的女人,顿觉头大如斗。
怎么会在这里?他昨天明明在医院……而现在他回到了易家,重新借用了易向心的身体,脖子上还挂着固灵石!
摸着那块温热的石头,萧慎言怀疑自己根本没有离开过这里,不然怎么会在这里醒来?可是,医院的那段记忆太过真实,他清楚地记得将鬼宝宝抱在手里的感觉。还有最后骂他愚蠢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哥到哪里去了?”不请自来的易向心带着“即时翻译”猫仔,打断了萧慎言的思绪。
“不知道。”
“他为什么把阳戒给你?”
“这你得去问他。”
萧慎言的回答让易向心有些受伤。
不忍见她这样子,萧慎言安慰说:“你和你哥就算再亲,也不能天天绑在一起。他也许想见见女朋友,所以不方便带上你嘛!”
“我哥没有女朋友。”
“你说没有就没有?说不定是他故意不告诉你。”
越说越离谱,易向心改问道:“你昨晚怎么样?找到合适的身体了吗?”
萧慎言摇头。他想把昨晚在医院的经历告诉易向心,但又担心她不会相信。
脑子里还在想着哥哥的事情,易向心也沉默了。
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猫仔,抓起梳妆台上的一个小盒子把玩。
红木制成的盒子,色泽暗红偏黑,盒身不过巴掌大小,但做工十分精巧。不但在盒顶镶嵌了幽绿的装饰石,盒身上还雕刻了几朵牡丹,或含苞,或怒放。
“这是装固灵石的盒子吗?”易向心忍不住感叹,“做得真漂亮,连盒底都雕了花呢!”
“是吗?”萧慎言从没仔细看过那东西。
“不对,好像不是花,是蝙蝠!”
“蝙蝠?!”萧慎言从外甥手中抢过盒子,倒过来一看,盒底果然雕了一只蝙蝠。完全展开的双翼,尖尖的小爪,类似老鼠的头面。
萧慎言糊涂了。昨晚勉强算是救了他的蝙蝠,跟这个盒子有关吗?
抓着盒子研究来研究去,萧慎言看不出门道。
出门后,易向行遭遇了记者的纠缠。但他本不是主要目标,拉长脸说了几句难听话之后,记者们便放过了他。
一个小时后,他出现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
“你们两兄妹,现在都成名人了。”
黑衣、黑鞋、黑墨镜,身材窈窕的女人就像黑夜中的幽灵一样冒出来,站在了易向行面前。被她扔到桌上的报纸,差点打翻易向行面前的饮料。
“这是意外。”易向行面无表情地解释。
“这个意外也许会让你我都成为别人的靶子。”笑容在女人鲜红的嘴唇边漾开,却绝对没有任何愉悦的成分,厚重的粉底遮盖了她原本的肤色,除了苍白还是苍白。
“只是也许。”易向行说。
“我们的计划需要的万无一失,半点‘也许﹄都不能存在!”
有些不满女人的咄咄逼人,易向行问:“你是约我来吵架的吗?”
女人沉默了,然后将一个厚重的信封递到易向行面前。
“东西都在里面,本来我想今天就把事情办了,但你搞出来的状况,完全打乱了之前的计划,时间由你定吧!等你什么时候能藏好自己的行踪了,就什么时候把东西送出去。”说完,女人起身要走。
易向行拿着信封晃了两下,讪笑道:“不管我有没有搞出意外,这包东西你都是打算让我寄的吧?”
女人取下脸上宽大的黑色墨镜,露出画着粗黑眼线的如墨双瞳。只见她用那涂着鲜红甲油的修长手指,替易向行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笑盈盈地说:“东西寄出去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易向行不动如山,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才转身去了邮局。
在那里,他将女人交给他的信封寄了出去,收件人写的是张锐。
邢优到达易家的时候,看到不少蹲守的记者。
当易向心为他打开门,那些记者就立刻冲出来,争相抢拍她的照片。邢优挺身而出,为她挡开了冲在前面的两个。
“快进来!”易向心一把将邢优拉进家门,然后迅速关紧门扉。
“我看到了这个。”邢优将手中的报纸拿给易向心看。
易向心迅速扫了一眼,忍不住咒骂道:“哪个该死的,居然把我在医院的照片都给了他们!”
邢优说:“我本来想打个电话问问,但是你家的电话一直接不通,我就只好直接过来了。”
“我哥把电话线拔了,不然一直响个不停。”易向心无奈地耸耸肩,说:“别告诉我,你也是他们找来的,有关烧伤的事,我一概不回答,哈哈。”
虽然易向心是以玩笑的口吻说的,但邢优听出了里面的认真成分。于是他不再追问报纸上提到的事情,而是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是来找闻淼的。”
邢优的话让易向心愣了愣,而后问道:“你是邢优还是阿莽?”
“我是阿莽,也是邢优。”
易向心似乎不太明白邢优的回答,于是邢优好心地将他与阿莽现在的状态解释了一下。
“你们可以通过镜子对话!”易向心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邢优的话。
“其实也不是非要通过镜子说话,只要双方都愿意,我们的思想是可以互通的。不过有镜子的话,比较不像自言自语。”
“哦……”易向心有些迟钝地点点头,然后又问:“你们找闻淼做什么?”
“萧慎言死之前,曾经答应借一件东西给我。那样东西对我很重要,所以现在我只好来找他外甥借了。”
“什么东西?”
“固灵石。”
我当然知道是固灵石!萧慎言忍不住在心中呐喊。就是因为知道阿莽是来要固灵石的,他才一直硬着头皮,冒充易向心。
他答应把固灵石送给阿莽的时候,他还没死。现在他需要固灵石还魂,而萧家的百科全书上说了,固灵石只能使用一次。试问,他要上哪里再找一块去送给阿莽呢?
“我去帮你把固灵石,不对,是帮你把闻淼叫出来。”不知道要如何向阿莽解释现在的状况,萧慎言只能看一步走一步。
当他走去房间的时候,见到易向心的生灵正躲在拐角的地方。
不方便对她说话,萧慎言连连使眼色,想要她回房间去,好找她帮忙。可易向心没理他,而是径直去了邢优身旁。
易向心与未婚夫陈实都是邢优的多年好友。陈实没死之前,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用亲密无间来形容。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却让那段关系变得千疮百孔。
浓重的哀伤像浸了水的棉絮,满满地塞在易向心的胸口,让她喊不出来,欲哭无泪。
“你过得不好吗?”现在的邢优要比印象中憔悴太多,易向心看着他,忍不住询问。
可是,邢优看不见她,自然接收不到她的关心。
邢优一直有点男生女相,脸蛋就像他的性格一样,没什么棱角。可现在,他脸颊上原本的圆润已经深深地凹陷下去,突出了颧骨,眉间更是灰暗发黑,一副心事沉重的样子。而且他的手,他的左手……
黑色的绵羊皮手套下面,再也没有真实的皮肉,是易向心冻毁了他的手掌。
那是个意外,一个让易向心后悔不已的错误,可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去弥补了。
“对不起……”轻抚着邢优的左手,易向心痛苦地说出内心的愧疚。
像是感应到什么,邢优突然抽回手,紧张地放在自己胸前。易向心不敢再动,只能难过地看着他。
这时,萧慎言已经将外甥带到邢优面前,为他介绍说:“这就是闻淼。”
邢优显得有些激动,他半跪在地上,抓着闻淼的小手说:“闻淼,我叫阿莽。你舅舅有没有跟你提过我?”
闻淼原本略显呆滞的目光,在接触到邢优之后,徒然变得精悍起来。只见他反手一握,将邢优的双手抓在手中,嘴里念叨道:“固灵石在哪里?固灵石在哪里?快点把它给我,我要用它让吉儿复活。快把它给我!”
闻淼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不一会儿,就像乩童起乩似的狂乱地抽搐起来。邢优戴着手套的左手,更是被他捏成了一团。
“猫仔,放开他!猫仔!”萧慎言慌乱地掰开外甥的手,阻止他继续解读邢优的内心所想。
谁知他刚伸手过去,场面就变得更加混乱。
只听猫仔嘴里在说:“固灵石不能给你,不能把它给你!给了你,我要怎么办?猫仔要怎么办?!”
糟了!萧慎言暗叫不好,立刻将手松开,不让外甥有机会转述自己的心声。
“你说什么?为什么不给我固灵石?没有固灵石我怎么救吉儿?你不能出尔反尔!”
邢优并不知道猫仔的特殊能力,所以不知道如何避免,只能傻傻地任他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都掏了出来。
“够了,猫仔!”萧慎言大喝一声,见没有效果,于是改成对邢优吼道:“你快放开他!”
邢优如梦初醒,立刻把手从猫仔手中抽了出来。
下一秒,屋内便恢复了平静。猫仔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走到客厅的一角,拿出口袋里的彩色弹珠,趴在地上玩了起来。
萧慎言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邢优满脸困惑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淼从小就患有很严重的自闭症,根本没办法与人沟通。”
“那他刚才……”
“那是萧家遗传的能力。只要触到别人的皮肤,他就能把那人心里的话读出来。”
“原来如此。”虽然得到了解答,邢优脸上的困惑却没有完全消退。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邢优起身告辞。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易向心,看到他轻轻动了动左手,手套上原本被猫仔捏扁的部位竟神奇地充盈了起来。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发觉邢优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目光,竟好像是发现了她的存在似的。
“嗯,不好意思,不送了。”萧慎言巴不得邢优赶紧走,自然不会留人。
邢优看了他一眼,突然说:“门外那些记者,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你的意思是?”解决?全都干掉吗?萧慎言坏心地想着。
“我认识一些报社杂志的朋友,也许可以请他们停止追访你的新闻。”
“真的吗?那太感谢了!”
邢家在城中绝对称得上是有权有势,能得到他的帮助,萧慎言求之不得。
“别客气。”邢优友善地说:“虽然之前有很多……不愉快,但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这话是对易向心说的。萧慎言没有回答,看了看一脸伤怀的易向心,便代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邢优走后没多久,易向行就回来了。
一进门他就问萧慎言:“邢优过来做什么?”
“你看到他了?”易向行也算是邢优的半个杀父仇人,萧慎言真担心他俩会起冲突。
“停车时碰到了。”
“你们打了招呼?”
“我们没说话。”易向行看上去很平静,只是对邢优此行的目的感兴趣:“你还没回答我,他来做什么?”
“他就是看了报纸上的新闻,就过来看看向心。”萧慎言没有提到邢优想要固灵石的事情。
“你没惹什么麻烦吧?”易向行突然警惕地问。
“我会惹什么麻烦?!”萧慎言有些心虚。
“你惹麻烦还少吗?你这方面的本事绝对是全球一流。”
易向行的评语让萧慎言觉得委屈:“又不是我故意要惹麻烦,每次都是麻烦来惹我。”
易向行懒得跟他辩,正想说别的,却见猫仔站在不远处,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他。
咕噜咕噜||
原来是他在玩的一颗彩色的弹珠滚到了易向行脚边。
易向行弯腰拾起弹珠,就见猫仔对他伸出手,要把自己的玩具讨回去。
领教过猫仔的读心术,易向行没有将弹珠直接交给他,而是把它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让他自己去拿。
之后,易向行转头对萧慎言说:“去弄副手套给你外甥,免得他到处吓人。”
“手套?可现在还是夏天……”正值七月,戴手套还不长痱子?
“你不会弄副薄的?”
“哦……”
萧慎言突然想到了邢优的左手。那个羊皮手套可不是这个季节该有的东西。
回想起自己曾经预见到的,张锐被邢优手中的金线杀死的画面,萧慎言不安地说:“邢优好像拥有了树妖的能力。”
“那是他的事。”易向行没什么兴趣。
萧慎言瘪瘪嘴。
“阳戒给我。”易向行说。
萧慎言立刻摘下尾指上的戒指递给他。很快,易向行就看见了妹妹的生灵。
见哥哥能看见她了,易向心勉强地笑了笑。
以为妹妹是在气自己把她扔下,易向行立刻拉着她去房间解释。
“我不是故意把你丢给萧慎言的。”关上房门,易向行问妹妹:“还记得阿K吗?”
易向心点点头,表示她记得。
她又怎么会不记得?一个多月前让她差点丧命的车祸,就是由那个女人一手导演。
她是易向行的中间人,为他联系所有的杀手业务,因为不满易向行把心思都花在妹妹身上,所以亲自出马,想解决易向心这个麻烦。不过,她并没有成功。
易向行又问:“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只要她帮我脱离组织,我就不去追究她伤害过你的事吗?”
易向心再次点头。
“我今天去见她了,所以才摘下戒指。我不想让你再见到她。”
易向心紧张地握住哥哥的手。
“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等你恢复了,我们就离开这座城市,选一个你最喜欢的地方,重新开始。”易向行轻松地说着,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
易向心能感觉出哥哥的表情里,包含了多少刻意的成分。杀手集团如果是说声辞职就可以走的地方,他根本不需要费那么大的劲,去联合别人来解决这个问题。
不想让哥哥为自己担心,易向心和他一样,选择了粉饰太平。
“哥,你知道吗?吉儿的丈夫阿莽,现在还附在邢优身上。他想让吉儿复活,所以今天过来跟萧慎言借固灵石。”
易向心换了个话题,但是没有猫仔的帮助,她的声音根本传到不易向行的耳朵里。
“你说什么?”易向行问妹妹。
易向心拍了拍额头,示意哥哥等一等,然后立刻跑出房间。
萧慎言正在厨房准备午餐,易向心偷偷叫上猫仔,一起回到哥哥面前。
“我是说,吉儿的丈夫阿莽还附在邢优身上,他想让吉儿复活。”通过猫仔,兄妹俩恢复了交流。
不过,易向行对妹妹提到的事完全没有兴趣:“这个是他的事,我们管不着。”
“可是,吉儿复活需要固灵石,萧慎言好像答应过阿莽,要把那石头送给他,邢优刚才过来,就是来要石头的。但是,萧慎言现在也需要用那块石头来还魂。
“上次那本书不是说,固灵石只能用一次吗?萧慎言看来是不打算遵守承诺了。阿莽那么爱吉儿,要是知道萧慎言毁约,不知道会怎么样……”
易向心喋喋不休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哥哥的神色变化。
浓得像墨一样的颜色突然在易向行瞳仁里迅速散开,淹没了原本理智的光芒,只听他机械地问道:“固灵石在哪里?”
“固灵石?当然在萧慎言的脖子上。”
听到这句,易向行“蹭”地一下站起来,迅速走出了房间。
“哥!”哥哥的怪异表现让易向心一头雾水,她想叫住他,却没有得到回应。
萧慎言刚把洗好的蔬菜从水池里捞出来,准备拿去炒,回过头就见易向行直挺挺地站在他跟前。他吓了一跳,手中盛菜的篮子都掉在了地上。
“干什么?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萧慎言抚着胸口,不悦地责备突然出现的易向行。
易向行面无表情,视线落在萧慎言的脖子上,突然伸手一抓,瞬间扯下了挂在那里的固灵石。
萧慎言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懵了。失去固灵石的帮助,他被弹出了易向心的身体,灵魂落地的同时,他看见易向行匆匆离去的背影。
“搞什么?!”萧慎言用力恼怒地捶了一下地板。
易向心也懵了,站在那里,不知是该追上兄长,而是该把趴在地上的萧慎言扶起来。
“你哥抢我的固灵石做什么?”
“我不知道。”
看着易向心的双眼,萧慎言知道她没有撒谎。
“怎么办?去把我哥追回来吧!”六神无主的易向心问萧慎言。
萧慎言点点头,带着易向心就去追,结果没跑多远就退了回来。
楼道里的一束阳光,灼伤了萧慎言的手臂。让他记起他现在是只鬼魂,不比活人或易向心那样的生灵,他无法接触阳光。
萧慎言认命地说:“算了。固灵石认主人的,离开我就会自己回到盒子里,你哥抢去也没用。”
看着他手上那块被阳光烧得黑忽忽的伤口,易向心忍不住关心道:“疼吗?要不要擦点药?”
“麻烦拿鬼魂专用的烫伤膏给我。”萧慎言假装严肃地说。
“讨厌!”感觉被取笑,易向心给了萧慎言一脚。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厨房那边传来一阵“喀嚓喀嚓”的声音。
易向心跑去一看,立刻大叫:“糟了!”
原来,易向行出去的时候没有关门,一直守在门外的记者趁机溜了进来,结果看到了易向心毫无知觉,躺在厨房地板上的画面。
失去了固灵石,萧慎言就不能借用易向心的身体。而易向心自己的灵魂,又受到阴戒限制,无法回去,所以,她的身体只能重新进入昏迷状态。
那些记者好死不死就撞到这一幕,还用相机拍了下来。
“她死了?”一个记者拍完照,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另一个记者紧张起来:“要报警吗?”
有胆子大的,探了探易向心的鼻息,说:“没死,还是先叫救护车吧!”
阿弥陀佛!总算还有一个脑筋正常的,萧慎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去看看盒子,等固灵石回来了,先让‘你﹄醒过来,然后再去找你哥。”萧慎言指了指易向心倒在地上的身体。
易向心点点头,刚想说她打算自己先去找找,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后拉扯着她,让她不得不急急后退。
“啊||”
尖叫声中,易向心凌空而起,像有东西钳住了她的腰部似的,用力将她拖了出去。萧慎言来不及抓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她撞向墙壁,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易向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下意识地用手抱住头部,闭紧双眼,感觉自己不断后退,就像已经飞到半空的风筝,正被风筝线拽着,一点一点回到主人手里。
她身体不断穿过什么,也许是墙壁,也许是树木,耳边尽是那种类似揉搓纸团的奇怪声音。就在她不堪忍受,想要试着摆脱控制她的力量时,那股力量却突然消失了。
易向心感觉自己像个铅球似的,“扑通”一下落到了某个地方。
睁眼一看,居然是哥哥的越野车里。她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而之前跑得不见踪影的哥哥,正坐在驾驶座上开车。
尾指上隐约传来的寒气,让易向心意识到阴戒的存在。原来是那对必须把距离保持在五百米之内的锁魂对戒,将她拉到了哥哥身边。
此刻,易向行正专心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完全没有注意到从天而降的妹妹。
易向心推了推他的手臂,发现他没有反应,于是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还是没有反应,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身旁的妹妹。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有阴阳对戒的帮助,易向行不可能看不见易向心。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易向心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注意到哥哥把车子开到了城南的高档别墅区。她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一个住在这里。
邢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