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查无此人>第44章 脸色苍白

  “你先做好,不要紧张,我跟你说什么你就照着做什么,不要对我有任何防备,你能做得到吗?”仝阳说,“第一次这样做对你来说比较难,但是你知道我看来成功的机会是很大的——如果你能把自己完全交给我……我是说,完全信任我。”

  闫云书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突然改换了措辞这一细节,他只是跟随着对方的指示,慢慢地放松身体,往后靠,稳当地坐在这屋子里的阅读椅上。

  “来,放松身体,慢慢的放松你的呼吸,调整你的呼吸频率,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保持在一个让你舒适的幅度上,好,不错,你做得很好,现在轻轻闭上你的眼睛,跟着我的指示,来进一步调整你的呼吸,吸气,呼气……”仝阳的语气中带着鼓励。

  这种温柔的声线让闫云书很舒服,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你整个人处于一个非常放松,但又不至于睡着的状态里,做的很好,我知道你是最棒的,乖孩子,好样的,”仝阳鼓励着他,“好的,现在你开始想象自己站在一个空间里,你的脚可以接触到踏实的地面,你的手可以触碰到周围的东西,告诉我,现在你身属于哪里?”

  “我,我在,一片,墓地?”闫云书发现了这一件事,有一瞬间的惊慌,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身体也忍不住的变得稍微僵硬了起来。

  仝阳安抚着:“没事,没事,调整呼吸,吸气,呼气,好,很不错,现在你看看,你的手腕上,有什么东西?”

  “有一根红绳。”闫云书回答道,他的精神因为这根红绳而慢慢稳定了下来,“我的手腕上有一根红绳。”

  “好的,我知道了,现在你手腕上有一根红绳,现在你可以抬起头来注视你所处的这一环境了吧,现在,你看看你旁边是什么东西?”仝阳引导着,轻声慢语,他的表情中除了一贯戴在脸上的温柔之外,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一闪而过,不能被人轻易察觉。

  “好像是一个人的墓,我看看这个人,他叫……”闫云书突然浑身紧绷气息不稳,连连挣动,“我手腕上有红绳,我没事的。”

  他极力安慰着自己,可是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冷静起来。

  “你还行吗?云舒还可以吗?要不然我们结束吧。”仝阳关切道,“你还好吗?”

  “我可以,我可以的,仝阳哥,我刚刚只是有些害怕,你等着,我这就去看那个路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我刚刚只是在害怕这座墓而已。”闫云书挣扎着去看那座他想象中的墓,“这个墓的主人名字叫——”

  他突然顿了顿,浑身猛地一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唰”一下睁开了眼,伴着那双眼睛睁开的一瞬,他的额上便迅速分泌出晶莹的汗滴。

  他的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双手不住地在空中摸索着,眼睛没有焦距,光是散的,像是害怕极了。

  仝阳抬手握住了那两只在空中摆动如筛糠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揽住青年,让这人孩子一样靠在他怀里,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告诉哥,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闫云书没有说话,只是浑身发颤,恐惧地窝在仝阳的怀抱里,打着摆子,他在这样大热的天、舒适的空调房里出了一身的冷汗。

  “没事了,没事了,哥不问你了,睡觉吧,我们睡觉吧,哥陪着你呢,不害怕,咱们不害怕那个。”仝阳像是哄着一个奶孩一样哄着青年,用他那温柔得好似沁蜜的嗓子安抚着这个人,“那都是假的,都是我们想象出来的,不是真的不用害怕,好吗?云书,我们睡觉吧。”

  哪知,闫云书听着这句话,本来已经开始慢慢平息的身体又开始发起抖来。

  这并不怪他,任何一个被精神折磨了这么久的普通人,在体会到了久违的安稳时,再次看到一个令他恐惧的场面时,都会像他这样崩溃的,他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他紧紧抓着仝阳的前襟,任由自己脸上的汗浸湿了那块衣服,低声重复着一句话:“是我,那是我……不可能!”

  仝阳有些诧异,下意识问道:“什么不可能?嗯?别想了,好吗?云书。”

  闫云书的身体抖动更剧烈了。

  “你怎么了?你、你是对自己的名字起来的这么大的反应,是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吗?”仝阳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人在听到某些字眼时身体的抖动幅度变化。

  “是我,是我、不,不是的,不可能!”闫云书使劲一扯,一下就给那件脆弱的衬衫扯出了啪一声,这声音像是在他敏感的精神上划出来一道刀痕,刺得他一颤,竟然这样慢慢平静了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仝阳感受到怀里的人情绪渐渐平和,这才轻声问道:“还好吗?”

  闫云书点点头,说道:“我没事了,仝阳哥,你别担心。”

  “那,你穿着这身热不热?难受不难受?要不要去换了?”仝阳避免提及刚刚发生的事,想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你看你,都给我衣服扯坏了,你要怎么赔我才好?”

  他故意开着玩笑,想让对方好受一点,不要再想着这种事情。

  但他却没想到,青年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摇了摇头,脸上有股子轴劲,还真有点不屈不挠的样子。

  “哥,我没事,”闫云书说,“我是真的没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直到他确定自己,可以把他的所见所闻完完整整,原原本本的告诉对方,他才开口道:“哥,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刚刚看见了什么,我这就告诉你。”

  他按照仝阳的说法,慢慢的沉下心,放松自己,进入到了他想象的世界之后,确定了自己手腕上是有红绳的,他的心理暗示是有效的之后,便开始打量周围的世界,这里是一片坟堆,和普通的那种有规划的墓地不同,这里的坟包有的紧挨着,有的却分散地排布在边上,这个样子像是他以前在闫家村生活时,见到的村里的墓地,坟包之所以星星点点、星罗棋布地排列在村口,是因为每家每户逝者的死亡时间不同,寻找的风水先生也不一样,各家客户被告知且正好处在他们被分到手的土地上的风水宝地的位置也不一样。

  在这众多分包中,他面前这个则率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原因有三,其一便是因为这分包刚好出现在他面前,他最先注意到它,其二,则是这坟包很小,也很新,像是刚刚立起来的,第三,是因为这坟包上虽然泥土湿润,但墓碑却模糊,隐隐透着不祥。

  他看着那有些模糊的字体,忍不住想要靠近,把上面的东西看个清楚,可当他真正看清上面写的什么的时候,他却惊吓到直接醒来。

  “那个墓碑上面,写着:奠吾爱子,闫云书。”他声音颤抖,却依然坚强地说完了自己看到的东西。

  这墓碑上的内容确实诡异,对现在精神几近崩溃的闫云书来说更是一个足以将他唤醒的惊雷。

  仝阳也沉默了,他说不清青年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场面——这种事情的蹊跷程度已经超越了他的认知,他沉吟着,思索着,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墓碑上的照片,墓碑上一般不是都有照片的吗?或许是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呢?”

  这话让闫云书停止了颤抖,他安慰自己:或许真是这样,那就是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这也值得他大惊小怪吗?

  他试图让自己对这件事情感到滑稽与幽默,但他失败了,因为他的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那就是你,那就是你这个人。

  这正是他活的这二十多年来最滑稽的一年,他在这一年里先是知道了他朋友已经死了,现在,他又得接受他自己的死讯。

  这真是,可笑,哈哈!

  他干笑了两声,疲惫而无力,面色苍白得像是脸一不小心贴着了刚擦好白灰的墙。

  “我真的死了吗?仝阳哥,你告诉我不是的。”他近乎祈求地看着搂着他的人。

  他自己是否活着,竟然需要让别人来证明,这是一件可笑又荒诞的事。

  仝阳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似忧伤似可悲的光,摸了摸青年的头,说:“你当然还活着。”

  比干会因农妇叫破了“人无心必死”的真相而死,那是因为他本身就仅仅依靠这口气吊着,他本来就死了。

  死人会这样,活人不会。

  一个坚信自己存在的人不会怀疑自己,当他开始怀疑自身存在与否的时候,他的情况就开始变得不能更糟了。

  闫云书没有看明白对方眼睛里的情绪代表的含义,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像在认同,说:“我还活着。”

  他的脸色比之前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还要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