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查无此人>第37章 巨大的头

  “闫云书,你害怕不害怕?”这么一句话像是一根钉子似的狠狠扎在了闫云书的心口窝,疼得他四肢百骸在那一瞬间就绷紧了,僵硬了,动不得,跑不得,只能在那里坐着,像个木偶。

  他嘴唇哆嗦着,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你、你……”

  你是什么?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司机?还是说,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你?

  前面坐着的“司机”已经不再全心开车了,只不过,这样的路况,倒也不必它费心——只见道路前方,一片灰雾蒙蒙,没有一个人影,道路两边的店铺,虽然依旧大开着,但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世界里,只有他和司机两个人,甚至前面这司机都不一定是人。

  这整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人。

  “司机”的头慢慢地转过来了,但它的身体却一点没变,仍然保持着正对着前方的样子,头颅与身体所对的方向完全相反,成一百八十度角。

  这绝对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闫云书的身体拼命往后靠,右手无意识地在身边的车门上乱抓,企图把它打开,但车门已经被锁上了,任凭他怎么扭动,怎么用尽力气,还是没能让它动弹分毫。

  “别费劲了,你打不开的。”司机的样貌已经慢慢变化了,它的脸膨胀着,撑得那薄薄的脸皮不堪重负,几乎要裂开,像个气球似的,颜色也越发透明,叫人能轻松看得到那层皮下的血红骨肉。

  终于,那张越来越大的脸发出了“啪”一声,这声音不是结束,而是开始,自这声音起,第二声,第三声……皮肤炸开破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它脸上的皮也绽开了一丝一道的裂痕,但那头依然在不断长大,不断膨胀,鼓起,撑得脸上得皮肤一块块地掉。

  “闫云书,你害不害怕?”“司机”的声音因面部膨胀挤压喉管而尖细,像个小孩子,这种异常的声音在它的面容衬托下显得更加恐怖。

  因为它说话时带动了脸部的肌肉,所以那张脸上皮肤脱落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司机的身体则缓慢地变瘪,仿佛是被那颗巨大的头颅吸取了内容物,逐渐变得只剩下皮囊,瘫软在车座上。

  这辆无人驾驶的汽车却依然稳定地行驶着,让人忍不住猜测那油门上是不是有一个看不见的脚在踩着。

  那颗头终于停止了膨胀,伴随着“噗”的一声轻响,它飘飘荡荡地离开了刚刚吸附着的那具人皮,穿过了座位之间的空隙,来到了闫云书的面前。

  这是一颗怎样的头颅啊,上面满是横肉,两腮鼓起如同蛤蟆,眼球肿胀好似金鱼,满脸上沾着的是不知名的分泌物和淡黄色的黏液,从那黏液覆盖着的薄薄皮肤下,能清晰地看见鲜红的、扭曲的血管,宛如爬满了红色的蛇。

  “闫云书,你害不害怕?”那头颅嘴巴一张一合,不觉得累似的,又问了一遍,“你害不害怕?你害不害怕?”

  它这么一叠声地问,反倒慢慢让闫云书冷静下来了。

  或许是最近这样的场面见得实在是太多了,他在心跳如鼓地同时竟然产生了一种极为畅快的感觉,这种情绪隐秘而细微,仅仅在他瞪大的双眼中能看得出丝毫端倪。

  不知道因为什么,他遇到的这些鬼怪,都很喜欢使用与云端有关的东西来吓他,要么是与云端肖似的样貌,要么是和云端相同的声音,比如他面前的这颗头,说话间和云端小的时候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些东西都喜欢以云端的某些特征来吓他?

  云端和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关系?

  那颗人头见他渐渐地走了神,表情一变,那个大得像个肉瘤的鼻子气得发红,脸上的血管一突一突地跳动,马上就要喷出血液了似的鼓动着。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闫云书说出了他见到这东西后的第一句话,尽管他的声音还在颤抖,但他身上那种被逼到绝境的痛苦与绝望不知怎么的消失无踪了。

  那颗头没有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么一句,它的嘴唇颤了颤,问道:“你不害怕吗?”

  “你很希望我害怕,为什么?如果我害怕你,你能从中得到什么?”闫云书问,“你是不能杀掉我,还是目的本来就不在于杀掉我?”

  随着第一句话被说出,说出后面的话就越来越轻松,虽然他的身体依旧紧绷。

  “你杀不掉我,是因为这个吗?”他从自己的脖子里拿出了那个石头,“你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有几句是假的?”

  他极力把眼前这颗硕大恐怖的头颅想象成为某种搞笑的东西,比如对方不是恐怖的鬼脸,而是一个香肠组成的大头,这能够缓解他心底的紧张感和无法抑制的恐惧。

  这是“滑稽滑稽”咒带给他的勇气。

  他不停地说话,不间歇地说话,保证自己没有思考的时间,同时也保证自己不会有害怕的时间,他不知道自己的害怕的情绪对这东西有什么好处,但是他一点好处都不想让对方得到——这个用着云端声音的家伙。

  “我不怕你,你不是云端,你吓不到我。”闫云书说着,把那石头拿在手里,他还谨记这老石告诉他的不要取下这东西的警告,所以他心中即使十分恐惧,即使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司机”告诉他,它是个不吉利的东西,几乎他所遇到的所有的灵异事件都是它招来的,他也没有把它摘下来的打算。

  他的手指紧紧扣住了门把,哪怕这车门不能打得开,哪怕他不能从这里逃出去,握住这门把也能让他的心里感到好受些。

  那头颅逐渐逼近了他,它的脖子上有一个裂口,裂口处扯扯拉拉地带出来一截白色带血的喉管,滴着血,掉着粉色的碎肉,这东西告诉别人它是怎么从它本来的身体上脱离的。

  它几乎要贴上了他的脸。

  四目相对,一双眼睛浑浊,一双眼睛清澈。

  那股子黏液的腥气和浓厚的血腥味道直冲鼻腔,配上车子丝毫不减慢的速度,让闫云书觉得自己要吐了。

  但他的胃里什么都没有。

  “你说我不是云端,那你说我是谁呢?”那个头毫不收敛,继续用云端的声线问道,这样硕大的头和天真烂漫的声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是……”闫云书紧盯着它,感受到自己的左手被锋利的石头边缘割破,流淌出了温热的鲜血。

  两种不同的血腥味纠缠在一起,混合在这狭窄的车厢中,逐渐分不清彼此。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血液顺着石头上的裂缝,慢慢地渗进了石头内部。

  那个头的眼球几乎要跳出眼眶似的凸出来,红色的血丝和淡黄色的组织包裹住眼球,仿佛所有重量都承担在这些细密纤薄的藤蔓上。

  闫云书的手头上没有任何攻击的武器可以用,只有这块石头。

  这东西怕它,但他却不能把它摘下来,可是如果不把它摘下来的话,他又不能够攻击到对方,不能对对方造成有效伤害。

  那么,他想着,这只充分浸没了石头的气息的、还带着鲜血的手,是不是可以起到和它同样的效果?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只见,他猛地撤下紧攥石头的左手,以带着淋漓鲜血的掌面狠狠向着头颅砸去,带起一道血腥的劲风,甩出去几滴血。

  他本以为对方仅仅是一颗头,不会有特别迅速的应对能力,毕竟,一颗头,没有躯干,没有四肢,无法在感知到攻击的时候立即回击。

  但他显然低估了它。

  它在察觉到闫云书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便以不变应万变,位置不动,角度猛转,血盆大口毫不留情地扣下,那牙齿不知是不是人齿,咬合力惊人,竟直接咬断了他的一只手!

  左手断裂的瞬间,闫云书还未能感受到那剧烈的疼痛的时候,他的眼前就一黑,随即,从断肢铺天盖地涌过来的痛觉瞬间便抢过了他神智的主导权,刺激得他叫出声来:“啊!”

  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直跳,额角青筋暴起,痛得他身体蜷曲,翻滚搅动。

  只是,这时后悔也来不及了。那头咬下他的一只手后,嘴巴一动,舌头一卷,牙齿一咬,三下两下就把那断手嚼碎了,咽了,它空有食道,没有胃袋,咽下去的东西居然也没有从嗓子里漏出来,而是化成了能量似的补充到自身,让那颗巨头变大了一圈。

  “哈哈哈……哈哈……”那头含混不清地笑着,牙间齿缝沾着的是血红的肉块和白色的骨头,它吃了那一只手,还嫌不够,继续疯疯癫癫地用云端的声音唱:“下雨了,天晴了,天晴就得戴草帽,草帽小,戴不了,割下头来脖上套!”

  闫云书现在哪里能听得清它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痛得腰弓扭转,弯成了只虾子。

  查无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