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是, 我……我没有……”
极度的慌乱间，戴安娜语无伦次地否认，目光不受控制地往地毯上的空玻璃杯上瞟。
“不用看了, 戴女士。”
叶怀睿对戴安娜一笑，笑容温和有礼, 说出的话却让戴安娜脑中一片空白, “真正的杯子，在我这里。”
他朝面前的女士亮出了左手提溜着的手提纸袋——里面放着一个透明的塑料密封袋，袋中是一只玻璃杯。
“啊！！”
戴安娜尖叫一声，扑过去想要抢那只杯子。
殷嘉茗就在叶怀睿旁边呢, 怎么可能让一个体重不到五十公斤的弱女子得手？
他将手持DV机塞给前台小姑娘，腾出手来, 很轻易地就扣住了戴安娜的两条胳膊，反剪在了背后。
殷嘉茗用的力量不大，但戴安娜仍然觉得自己的手臂像被两把铁钳牢牢固定住, 全然动弹不得。
戴安娜尖叫起来, 手使不上力气, 两条腿便拼命扑腾。
这时, 叶怀睿开口了：
“戴小姐，你在石小姐的杯子里放了安眠药，对吧？”
只一句话，就让戴安娜愣住了。
她像个发条走到了尽头的木头人偶一般, 愣愣地站在那里, 目光呆滞，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 似乎想要说话，可惜一个字也哼不出来。
“你想问, 我们是怎么知道的，对吧？”
叶怀睿从戴安娜的表情中看出了她的想法。
戴安娜僵硬地点了点头，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
“因为石小姐的死因。”
叶怀睿解释道：
“我认为，她很可能是窒息而死的。”
戴安娜的嘴唇嗫嚅着，挤出了一个很轻的声音：“窒、窒息？”
“可是，那是个藤箱子啊！”
说话的是石兰兰的助理李圆。
就在戴安娜开始尖叫的时候，她听到动静就迅速折返回来了。
这会儿一进门，猝然迎上叶法医一句“窒息而死”，只觉匪夷所思。
“到处是孔洞的箱子，也能让人窒息吗？”
“可以。”
叶怀睿一点头。
“当人蜷缩在一个极其狭窄的空间里的时候，体位会受到限制，若是胸廓受压，很可能无法进行正常的呼吸活动，就会出现‘体位性窒息’。”
他顿了顿：
“当然，体位性窒息的原因不一定是胸廓活动受限，其他的比如压迫到颈部大血管，或者血栓造成的梗阻等等，都有可能让人悄无声息地死在一个并不密封的箱子里。”
闻言，在场的三位女士，包括惊恐难安的戴安娜，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前台小姑娘率先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可是，石小姐她在箱子里憋得难受了，难不成不会挣扎吗？总不至于连叫两嗓子蹬一下腿的力气都没有吧？”
“因为她当时睡着了。”
叶怀睿并不卖关子，接着解释道：
“而且，睡得很沉很沉。”
“不可能！！”
戴安娜发出了一声尖叫：
“我只放了半片安眠药而已！就半片！”
她在殷嘉茗的钳制下，高声分辩道：
“那个药我自己也在吃的！半片而已，怎么可能让她彻底昏睡，连把自己憋死了都不知道！”
“嗯。”
叶怀睿微微一蹙眉，“我猜，你加在果汁里的，八成是安定类的药物吧？”
戴安娜的脸皮抽动了一下。
叶怀睿知道自己猜对了。
“事到如今，你就直说吧？”
他举了举左手提溜着的小袋子，“反正，只要把杯子送检，不管你放了什么，也肯定能查出来的。”
戴安娜的脸色已从苍白变成了死灰。
“是……舒乐安定。”
她犹自不死心，絮絮分辩道：
“就只有半片啊！半片而已！平常医生都让我每次吃一片的呢！”
“是的，半片艾司唑仑，甚至没到常规的处方剂量。”
叶怀睿轻声叹了一口气，“可惜，你不知道，石兰兰还在吃另一种药，异唑肼。”
“异、异什么？”
戴安娜睁大双眼，惶惑地问道：
“那个……有什么影响吗？”
“异唑肼属于单胺氧化酶抑制剂，与多种药物合用都有潜在危险性。”
叶怀睿摇了摇头，“特别是跟安定类的药物合用的时候，很可能彼此增强药效，引起极度镇静和惊厥。”
他在戴安娜难以置信的惊愕神情中，解释道：
“石兰兰小姐服药后，两种药效叠加，让她陷入了深度睡眠，又恰巧因为她当时正身处一个极其狭窄的小空间中，沉睡中完全失去了自救能力，才会造成体位性窒息的悲剧……”
戴安娜听得懵懵懂懂，但有一个中心意思，她却理解了。
“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仿若失了魂魄一般，喃喃低语：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竟然会这样……”
一旁的小助理李圆听得直摇头，感叹道：
“这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
殷嘉茗看戴安娜已是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料想她应该不会再挣扎了，便试探着松开了她的胳膊。
果然，她只是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毯上。
“我没想害死她的……”
戴安娜抬手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
“我只是……只是想看看她的手机……我……我……”
李圆惊诧：
“你要看兰兰姐的手机？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小助理的这个问题，戴安娜一边掉眼泪，一边嘶声笑了起来：
“亏你还是她的助理！你根本不知道，石兰兰为什么会突然受捧吧？”
她抬起头，用一双婆娑泪眼，狠狠瞪着李圆：
“因为她在帮金主洗钱！还有走私！都是些不干不净的生意！”
随后，在她边哭边说的支离破碎的话语中，叶怀睿等人拼凑出了一个娱乐圈中的不可告人的内幕故事。
作为一个已经胡萝卜了好几年，忽然咸鱼翻身的艺人，石兰兰当然是有金主的。
但与一般意义上的包养不同，金主爸爸让她们做的，是洗钱和走私的生意。
她们会以商演的名义到处飞，在国外开设户头，做转移财产的“白手套”；又或者大大咧咧地戴着数百万的珠宝首饰、穿着高定奢侈品，在海关的眼皮子底下进行走私活动。
戴安娜隐约知道一些内情，却不觉得害怕，反而只觉羡慕嫉妒恨。
她也想要石兰兰她们的资源，还有那一笔笔不菲的“佣金”。
可惜姑娘们口风都很严实，戴安娜旁敲侧击打听了许多次，愣是问不出她们背后的“金主”到底是谁。
于是趁着这一回拍真人秀综艺，她跟石兰兰共用一个休息室的机会，戴安娜便想偷看石兰兰的手机，获得“金主”的联系方式。
只是这样的机会实在太过难找了。
根据她的观察，石兰兰总是手机不离身，而且还有锁屏。
戴安娜思来想去，只能将自己平常吃的安眠药下在了石兰兰午餐的果汁里，希望她午休时能睡过去，以便偷偷用物主的指纹解锁手机屏幕，再翻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可人算不如天算，石兰兰午饭时并没有喝下那杯加了半片安眠药的果汁，反而将它留到了傍晚。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在录影前才喝下那杯果汁的……”
戴安娜抱住自己的脑袋，十指陷入长发中，把原本整齐利落的高马尾揪成了一团鸟窝。
“我更不知道……她喝了安眠药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我真的不知道……她会死啊……”
叶怀睿：“……”
他跟殷嘉茗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总而言之，现在案情基本上已经水落石出了，他们也找到了必要的证据，就等警察赶到，把嫌犯和证物全都交给他们了。
…… ……
……
然而，就在叶怀睿和殷嘉茗都以为事情很快就能结束了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男人的惨叫。
“啊！！！”
那是一个尖利粗粝到劈叉了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救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