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柏微在一片黑暗中静坐了半晌，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辙，来我抱抱。”
陆辙提着刀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地想——分开了这么多天，这人脑子还是有泡。
但当安柏微摸索着想触碰陆辙的时候，他还是丢下刀乖乖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安柏微一把抓住，把陆辙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拉，陆辙没做挣扎便被他抱了满怀，手臂勒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安柏微把脑袋埋在陆辙颈窝，一动不动地勒着怀里的人，这人的气息熟悉又陌生，唯一不变的就是身上永恒的烟草味，还是熏的他鼻子疼。陆辙靠在他肩头，莫名有点恍惚，甚至还臆想过这是不是韩少炜化了个妆来骗抱抱，但最后还是抬手抱住了安柏微，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像抚摸小动物似的。
这就是他的安队长，一点错也没有。
两人抱了一会儿，谁也不舍得先松手，陆辙干脆就着这个姿势告诉安柏微：“凶手被我杀了。”
安柏微捏了捏他的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人不好对付，我知道你肯定会自己来，所以就替你把他解决了。”陆辙在他肩上拱了拱，拱出一个舒服的地方枕着，小声说，“不过我不能久待，一会儿韩少炜就带着人上来，说不定裴佑也会跟上来……这次行动看上去我们领先了一步，实际上人还是死了，而且你们现在的处境还很危险。”
“怎么说？”安柏微稍稍松开陆辙，低头凝视自己家的陆辙，怎么看怎么想一把捞起来带回家。
陆辙注意到他目光发烫，不由推了推他：“你正经点。听我说，这次行动只有我、韩少炜，还有三分队的人知道，本来你们是完全可以得手的，但今天晚上你们前脚进了大楼，裴佑的人就跟了上来，我怀疑有人向裴佑告密，透露了事情的行踪。”
“你是怀疑韩少炜的卧底身份是装的，还是怀疑三分队里有裴佑的人？”安柏微皱了皱眉，他突然想起来上次和戴小舟的长篇大论了，那时候戴小舟也说过他感觉队里有卧底，但最后不了了之了。
“都怀疑。”陆辙说，“但我更怀疑三分队里有卧底。”
“为什么？”
“这次的行动他没跟裴佑说，如果暴露了行踪，他也不会好过，裴佑必然怀疑他的用心，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冒着被驱逐、甚至被雪藏的风险帮我策划这次行动？”陆辙顿了顿，轻声说，“这次的行动从头到尾都是我来策划的，他只处于一个提意见的位置上，并没有完全参与进来，韩少炜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今晚谁要动手，就算告诉裴佑，他们也拿不出一个具体的针对方案来。但现在的情形是，裴佑派的这个杀手完全针对你的长处和劣势，要是真让你遇见他，谁把谁弄死还两说。这就说明他们十分明确的知道谁会出现在这座大楼里，而且连时间也算得清清楚楚。”
安柏微轻轻出了口气。
“滨海碎尸的名单上，陈蕊是最后一个，接下来他们怕是要进行下一环了，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陆辙挣开他，从地上捡起那把刀来，“时间不多了，砍我一刀再走。”
“你假装自己是在我之后来的不行吗？”安柏微揉了揉陆辙的头发，“怎么这么死心眼。”
“因为裴佑知道我也在上面。”陆辙皱起眉来，“凶手的尸体横在那里，我安然无恙地在这里数星星，裴佑上来之后怎么看我？还不得直接把我一枪打死。”
他拉过安柏微的手抓在刀柄上，又用自己的手覆盖上他的，难得开了个玩笑：“让你体验一下砍人的乐趣。”
“这真的一点也不好玩。”安柏微说着就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孰料陆辙突然一刀刺向自己，安柏微收力不及，这一刀硬生生地就戳进肉里，陆辙抓着刀闷哼一声，鲜血顺着刀身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喂……”
“行了，挺好。”陆辙深深吸了口气，“这上面有你的指纹，我也好交代了。”
安柏微神色紧绷，小心又谨慎地查看了一圈伤口，所幸陆辙没有使死力气，这一刀只是伤到了皮肉，看着血肉模糊，实际上伤得并不深。
“快走吧。”陆辙见他还赖着不走，抬手把他往外推，“别走楼里，从窗户边跳下去，下去之后往大路上转，注意安全。”
安柏微被推着走出几步，扭头看他：“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我不仅在关心你……”陆辙听见电梯抵达楼层的声音后瞥了眼办公室门外，又转头看安柏微，继续说，“我还想抽你，你走不走？”
……
韩少炜带着一众人等上楼的时候，陆辙正蜷缩在办公桌下发抖，旁边是袭击陈蕊的那个男人，已然全身冰凉，死去多时。
裴佑慢慢悠悠地跟在韩少炜身后走进办公室，随意瞟了眼把自己整个缩起来的陆辙，又慢条斯理地走到一边弯腰捡起沾血的刀，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小心地拿着刀离开了办公室。
“出师不利啊，死得真惨。”裴佑不咸不淡地对已经冷去的尸体轻啧一声，又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刚被韩少炜扶起来的陆辙，“你也挺惨的，被伤成这样。”
陆辙刚要摇头表示自己还能坚持，冷不丁就听见裴佑慢吞吞地接了一句。
“不过，我运作了几个月的事，怎么你一来就出事了呢？”
整个办公室里，不管是拖人的还是交流的，这会儿都静悄悄的，有意无意地看向陆辙这边，一颗心都替他吊了起来。
要知道，被裴佑怀疑的人，不管是不是自己人，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陆辙的心跳得也很快，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跟着这颗心脏在一跳一跳的，连带着血管也往外突突着，韩少炜提前给他打过预防针，在这种情况下，不能狡辩，不能犹豫，一开口就得坚定不移地表忠心，必要时最好能哭出来。
哭是不可能哭了。
陆辙点了点头：“没错，因为他们也正在查我这边走毒的事情，如果因此而拖累了你，我深表歉意。”
此话一出，裴佑微微歪了个头，嘴角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颔首：“看来你那边的情形比我还要危急。”
“这也是我选择跟你合作的原因。”陆辙不动声色地把话接下去。
裴佑轻笑了一声，转身走开，其后几个人也跟着他一起走出了办公室，等他走没了影，韩少炜这才转头看向陆辙，陆辙额发上都是冷汗，捂着伤口的指缝间渗出了鲜血，看上去怪可怜的。
韩少炜见四下无人，便凑近陆辙低声说：“我先带你去医院。”
“等会。”陆辙拉住他，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我之前在你手机上见到过一个手机号码，给我看看。”
“去车上说。”韩少炜不知道陆辙要表达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
他搀扶着陆辙下了楼，临出大门前，陆辙隐晦地朝四周看了看，安柏微及其他三分队的人没见到，倒是看见裴佑站在一个胡同口，手里夹着烟，正饶有兴趣地看向韩少炜这边。
陆辙闷头钻进了韩少炜的车里：“开车。”
“不是说手机……”
“先开车。”
韩少炜从后视镜里看了陆辙一眼，拧动了车钥匙：“我们先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