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也不一定就是阴希。”
“你们动脑子想一想，如果所有玩家都已经知道答案，那游戏系统搞这个环节还有什么意义？”
阴希回房间时, 正听到餐厅里间有人在议论。
他没抬头, 随手拾了桌上的核桃, 慢条斯理剥着吃。
廖沉凡坐在隔壁沙发，
他一坐下，某个刚钻回屋的小孩就又跻拉着拖鞋腾腾跑出来，要往廖沉凡怀里钻。
阴希瞥见他，随手捡了旁边一个抱枕扔给廖沉凡，首先占据某小孩的目的地。
正扑腾腾跑过来的小孩原地刹闸, 板着脸盯向他。
阴希回盯过去。
旁边围观的程小鸣都替自家凡哥捏了把汗。
他咳嗽两声, 试图说点什么缓和氛围，随口扯：“我还真没想到苏兆居然会提小希说话。”
“这有什么没想到的, ”田粒粒讥笑, “他先前也没少替咱们说话, 想要里外都做个好人, 倒是挺圆滑。”
说完后还瞥阴希一眼, 感慨：“你们那个学校里还真是人才辈出, 先出了个李憧，现在又出了个苏兆。”
阴希嚼着核桃, 突然说：“他是设计者。”
不算大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压过了整间屋里所有的琐碎杂音。
包括餐厅里正在议论的几个玩家。
不知道是谁嗤笑出声, 意味深长道：“听见没苏兆，你倒是一心想为你校友开脱, 人家可是专心想让你死。”
程小鸣听着这话刺耳，下意识要反驳。
“阴希怀疑我也没错，这里每个人都值得怀疑,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话虽这么说，但里外都是溢于言表的委屈失落，苏兆叹了口气，“我也只是把我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我真的觉得阴希不是设计者。”
“你可醒醒吧！”
“就想不通你为什么要一直为这种同学开脱。还没出社会的学生就是好骗，苏兆你可长点心吧。”
“……”
程小鸣原本打算辩驳，听到这话后愣是生生被恶心了回去。
他默不作声翻白眼，深呼吸，然后才回头问阴希：“那哥你什么打算？这次下注就把苏兆投出去？”
“要投他，”阴希也像是丝毫没听到那几个人的话，照旧分析：“但会有多数人投我，所以这次下注会被浪费。既然我必须要去审核走一圈，那就带个我需要的人。”
程小鸣：？
程小鸣：“哥你还需要什么人？”
廖沉凡用一种‘你又在问什么废话’的眼神盯他一眼。
程小鸣：……
他懂了。
阴希撩起眼皮瞥跟前的小孩，说：“投他。”
小阴希：？
廖沉凡：？？？？
【先请各位玩家打开APP进行下注，下注时限五分钟。】
【空框处可填玩家姓名、NPC姓名、工作人员姓名，人数不限。】
【票数最多者将强行进入审核，若答案正确，则相应玩家获得奖励，若答案错误，相应玩家则被清理出局。】
系统播报到一半的时候，屋里几乎大半人都已经填好答案。
两次任务结束后，整个副本也就剩下十人左右。
五分钟后。
滋滋电流声从众人头顶响起，不出意外的宣布了这次下注的结果。
【下注玩家阴希人数为：4人。】
【下注NPC阴希人数为：4人。】
【下注玩家苏兆人数为：4人。】
【……】
【如上三人将进入审核。】
【请剩余各位玩家稍作等候。】
·
阴希进入审核后，回头看了眼自己来时的空间。
他对自己曾经设计过的五星局已经不剩什么印象，
先前在其他世界里东拼西凑起的记忆，只冲破他和廖沉凡之间纠缠的某种枷锁，但对他曾经为这个五星局世界付出过什么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他对自己曾经拥有的世界带有种非常复杂的感情。
所以在摸出身后世界不过是系统伪造出来欺骗他的工具时，他心情很差。
原本一路上都没产生过多么极端的计划或目的，但因为这次欺骗，阴希突然改了念头。
他盯向同行的苏兆。
这人完全不像个头次踏入恐怖世界的新手，踏入审核也是。他甚至像是来了很多次，远远走在前面，插着兜哼小曲。
阴希跟在他后面，那个个头最小的小家伙走在最后。
大抵是一路上太安静，苏兆忍不住回过头，
“阴希，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阴希没理他。
他像是早习惯阴希这个态度，照旧问：“你为什么怀疑我呢？”
“我是你校友，一路上帮你扶你，虽然没帮上多少忙，但是也没像你身边那个程小鸣一样拖后腿吧？”他似乎很不理解，“我还总帮你说话。这样看，我怎么都像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同学啊。”
“好同学？”阴希反问。
苏兆：“是啊。”
“好同学想方设法引我入局，利用其他玩家推我进剧情？”阴希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把话挑明：“你不擅长伪装，在世界里不收敛，也不掩饰对审核过程的熟悉程度。”
“我确实没你会装，”苏兆笑了笑，“但那又怎么样？就算外面那些人察觉到我不对劲，但是谁会跟我敌对？”
他慢慢收起笑，意味深长，“他们只会一心跟你敌对。”
这次的审核世界有些特殊。
但阴希依旧觉得眼熟，跟他在幻境中几次见到的SOM总部很像，类似于SOM的缩小版。苏兆走在最前面，几乎是把他么引到了迷宫的最深处。
他停下，转身，
盯着身后一大一小两个阴希看了半晌后，苏兆突然叹口气。
“其实我在见你之前担心了很久，一直都怕你在听到我说话后，会不会瞬间猜出我是谁。毕竟曾经我跟你也算朝夕相处，我自以为给你留下了深刻印象。”
苏兆无奈耸肩，“没想到我还没颗球重要。”
他说完后就转身绕过了拐角。
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次的审核会是三个人一样。
在拐角后迷宫的墙壁上，各自有三扇门。
小阴希瞪着眼睛瞅面前的门，突然抬手扯了下阴希衣袖，扯他的时候整只小手都在抖。
阴希毫无反应。
“有话说，”他收回手，“别装。”
小阴希狠狠翻着白眼瞪他。
“我以后怎么会变成你这样的人。”小东西低着头咕哝。
“哦，”阴希抬起视线，“可你哥哥喜欢我。”
小东西：……
“你以后千万不要变成我这样，”阴希说：“你哥哥没有精力喜欢第二个。”
小东西：…………
苏兆在这三扇门里晃了一圈，最后握住中间那扇门的门把手。
“你们也选扇门？”他在进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阴希，笑的意味深长，“我先祝SOM1一切顺利。”
·
阴希选了最左边的那扇门。
进门时并没有任何反应，变化是在他试图离开时突然产生的。
脚下和周遭都是漆黑，但给人的感觉并不是落于实处的黑暗。
仿佛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四周是空荡漆黑。
“你知道我们公司有多少人吗？”
阴希偏过头，循着声音来源望去。
房间之间的阻隔突然变成了半透明的玻璃，他起初在玻璃上看到了穿工装的自己，
但也就是晃个神的功夫。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从阻隔的另边迈出来，走到他身边。阴希在看到对方的脸时其实并没有过多惊讶，他在进入五星局以后就始终在猜测这个世界的真相时什么，这个世界幕后的操纵者又是谁。
男人跟苏兆长得很像，八成跟他属于同种情况。
苏兆走到他身前停下，就像个普通介绍自己公司的老板，很好脾气的讲：“我们公司有三十万设计者。”
“在蛛网破碎之前，三十万设计者，平均每个设计者可以为公司提供1.4点能量。这个过低的平均值主要是因为大多数设计者无法做到设计出高级别的世界，而普通一星甚至以下的世界，只能提供1点能量左右。”
苏兆示意他看身后。
阴希转过身，看见原本身后的黑暗里突然多出星空般琐碎的光。
“但尽管如此，这些世界的能量也已经足够公司毫无负担的运转很久。所以阴希，我本来是该感谢你的，你是SOM的大功臣。”苏兆脸上的笑渐渐淡去，“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
“你可能不知道，你在为公司培养出上万个世界以后，自己的世界也达到了顶峰。”
“知道我说的顶峰是什么意思吗？”苏兆问：“你是不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李憧耗费心血千辛万苦都没能爬到你的位置，为什么那么多设计者不好好做自己的世界，非要模仿你？”
“当时三十万个世界，总共创造出30万点能量，”苏兆抽了下嘴角，“但是当时，你一个人的世界就创造了三十万能量，单挑了剩余所有世界，你明白这里面的的含义吗？”
“这意味着，只要你有一点不从的想法，向自己的下属表达叛变的意思，这三十万个世界绝对会毫无顾忌的跟着你叛出公司另起门户。”苏兆苦笑，“我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当时的地步。”
阴希从那些琐碎的星光中收回神，
苏兆又开始叹气，“但你应该能理解我为什么非要干掉你吧？”
“现在也是一样，虽然你已经不是设计者了，但你自己也清楚，你看看你进游戏以后干的那些混账事。”苏兆忍不住开始谴责他：“还有你那颗混账球。”
阴希瞥他，“是你自己没有认真做公司。”
苏兆：“……”
苏兆：“你能说点人话吗？再多来几个你这样的，全世界的公司都要倒闭。”
“如果全世界的公司都是你这种无良害人的公司，”阴希嘴下毫不留情：“倒闭最好。”
苏兆没再说话了。
他像是习惯了这个人不认同自己的理解，也懒得再跟他争辩什么。
苏兆摆了下手，像是要作罢。
“你也跟外面那个缩小版的你聊过不少了吧？”苏兆抬头看天，“等你死了以后，我会把他放出去，代替你。”
阴希眼底神情倏然暗下。
“廖沉凡那货，不太好做，他是你脑子里的产物，恐怕得你自己上手才能做出一个完美的复制品。”苏兆摇头，“其实现在这个‘阴希’在一些细节上依旧比不上你，但没办法了。”
他说：“我需要一个能为我控制的神。”
说完这些后，他又低头看手腕上的表，似乎格外赶时间，快步向刚才来时的隔层走去。
苏兆转身走了没几步，阴希便察觉到脚下有股力扯拽住他的脚腕，狠劲把他往黑暗深处拉扯。
踩进去的感觉就像是陷入淤泥。
阴希在想刚才苏兆的那些话，很自然的猜到了对方此次引他进审核的真正目的。
·
“醋姐，刚才哥走的时候跟我说，他这次是要放长线钓大鱼，我没太想通他说的那个大鱼是什么意思，”程小鸣蹲在屋门口，拿着核桃当玻璃珠玩，玩得十分无趣。
他心不在焉道：“难道还有比我凡哥更大的鱼？”
某条名为廖沉凡的鱼从后面丢来一颗核桃，不偏不倚砸中他脑壳。
程小鸣痛的呲牙咧嘴，但也自知理亏，把嘴闭上。
殷簇嗤了一声，“他算哪门子大鱼。”
程小鸣歪头看她。
“别说是他，其实就算阴希，当年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跟人签订霸王条款的打工仔。”殷簇形容道：“只不过这个打工仔非常有本事，不仅可以一个人干完整个公司的活，甚至可以踢了公司自己单干。”
“但不管他再有能力，他的身份在哪里放着，注定他成不了大鱼。”殷簇说。
“哦，”程小鸣不大服气，“那什么样的人能成为大鱼？”
他挤眉弄眼示意旁边那群玩家，“苏兆那样的人？”
“跟苏兆八杆子打不着一块，”殷簇说：“得是公司的创始人，也就是公司的真正上层，可能才算是游戏的根源。”
见程小鸣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殷簇又补上两句：“你别觉得你家阴希多牛逼，公司上层以前也得靠阴希吃饭什么的，我告诉你，只要公司上层愿意，阴希的世界和规则就什么都不算。”
“根据上次五星局，这次还是五星局的经验来看，只要不把游戏上层那条大鱼钓出来，不管你们抽多少次卡，最后估计都会被重新投到新副本里。”田粒粒如是总结：“他就是想玩你们。”
【本轮审核结果已出】
系统的声音响得毫无征兆，几个人都被吓得一个激灵。
【本轮审核中含正确结果。】
【下注成功者将获得奖励，失败者将接受惩罚。】
廖沉凡听到这两句话时，似乎想到什么，动作突然顿住。
“这次审核通告结果是不是不太一样？怎么没直接说正确结果是哪个？”殷簇狐疑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我总觉得里面有猫腻。哪里有审核不通报正确结果。”
先出现在门口的是苏兆。
程小鸣他们旋即一愣，没太反应过来，
紧接着又看到阴希也跟进了屋，这才算是松口气。
“哥，怎么回事？不是说苏兆是设计者吗？他怎么没事？”程小鸣凑过去问：“在审核里都看到什么了？我看那个小孩没出来，所以那个小孩才是这个世界的设计者？”
阴希冷着眸子盯过去，似乎十分不满他的这句话。
程小鸣有些懵，不太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虽然不是苏兆，但NPC阴希也是他们填的。
只要填入正确答案即可获得奖励。
最后还是苏兆那边的几个人受了惩罚，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被剥了皮，死得格外凄惨。
这样一来，苏兆刚才的劝告便显得尤为可贵，
“我刚才就奉劝过他们，让他们不要填玩家阴希，非不听。”苏兆跟身边人抱怨。
廖沉凡从他那边收回视线，偏头瞥了眼刚回来的人。
阴希一动不动瞅他，眼底装了光似的，完全是副过分听话的模样。
他收回视线，继续剥手里的橘子皮。
“刚才不是刚抽完卡？小希的卡牌收集度是不是快满了？”程小鸣突然想起，“卡牌收集全不就可以离开游戏了？这可是硬性规则，你们公司上层总不能不遵守吧？”
“还真不一定，”殷簇撇嘴，“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别说遵守规则，改规则搞黑幕，这些他们都能搞出来，只要能达到他们的目的。”殷簇慢悠悠道：“所以我奉劝你还是多张几个心眼，别太相信现在的规则和通告。”
程小鸣半知半解哦了声。
他扭过头，想趁此机会拍自家小希一通彩虹屁，
不知道什么原因，阴希这次从审核回来以后，变得有些怪。具体体现就在对他和殷簇他们的态度上，虽然以前也是爱搭不理，但好歹还很客气。
现在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程小鸣严重怀疑自己失宠了，生怕自己没有大腿抱。
他正斟酌着这彩虹屁该从何拍起——
“哥哥，”身边少年突然开口，干净冷淡的嗓音小声唤某人。
程小鸣一吓，
程小鸣吓得瓜都掉了。
他弯下腰，正要准备把瓜捡起来时，又听到自家凡哥明显不悦的回怼了句：
“别叫我哥，”他拒绝道：“谁是你哥？”
作者有话要说：程小鸣：这瓜没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