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地收到汤俊的表白，白九颇有些惊愕。
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兔子了，他能听出来汤俊的意思。
其实不止汤俊，最近一段时间对他示好的人特别多，不过其他的都是些素不相识的女人，而面前这个是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的男人。
实话讲他其实并不讨厌汤俊，不过，也就是不讨厌而已。
不过毕竟是朋友，他还是得想想，该怎么委婉地拒绝对方。
说出这句话后，汤俊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没有预想中的紧张与忐忑，只剩下满足与释然。
说出来了，这就够了，至于回应什么的，那不是他能期待的东西。
但如果有，那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他的思绪漫无边际地发散，从他们相识的那一天回想起。那时他把白九当成自己的竞争对手，现在想想，他当时的行为还真是可笑。
简直……太幼稚了。
他的目光落回白九身上，他看见白九终于有了动作。汤俊紧紧地盯着对方，似乎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因为是白天，酒吧里并没有开灯，阳光从彩色的玻璃窗处穿过，给自身也带上了几分色彩。
白九踱了两步，正好站到了光线最盛的地方，他的身影也被打上了琉璃光泽，乍一看，几乎要晃花观众的眼。
他就像是……一个彩色的梦，美好又不真实。
汤俊这样想。
“汤俊。”白九首先叫了对方的名字，给了汤俊足够的尊重。他抬眸，语气温柔却带着淡淡的疏离：“你很好。”
汤俊的眼神一瞬间黯了下来。
他明白，他这就是被拒绝了。
“我……”白九还想安慰两句，不过汤俊浅笑着打断了他，“我明白了。”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汤俊扯出一抹笑，他也不知道自己笑成了什么样子，但这显然也并不重要。“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去打扰你了。”
“……其实我们还可以当朋友。”
“唔，好啊。”汤俊笑着点头，不过他自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白九可以不在意，但他不行。
只是有一点，汤俊有些在意。
“是因为他吗？”汤俊没头没脑地问。
白九竟也听懂了，他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没能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汤俊不知自己在发什么疯，他执拗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是因为他，所以你才不接受我的吗？”
白九一开始还真没往这块想。
可他思考过后，又还给了汤俊一个问题：“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确定你喜欢我？”
“喜欢”对他来说还是太深奥了，这东西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却又充斥在人类这种复杂的生物之中。
汤俊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他有些羞赧，却并没有逃避，而是坦荡地回复道：“因为我忘不了你，我无时无刻不想见你，你走之后我会觉得失落，见了面又会让我欢喜，你能牵动我所有的情绪。”
“忘不了对方，想见到对方，会被对方影响情绪，这就是喜欢吗？”白九把他的话概括了一下。
“不完全是。”说到这里，汤俊犹豫了一瞬，他的面上飞起一抹薄红，声音也骤然降低，“还有……我想靠近你，想抱你，想吻你，想……”他的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低。
“想要亲近对方。”白九提取了一下他的中心思想。
汤俊有些窘迫，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让白九陷入了深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
白九的眼神逐渐了然。
电话铃声又在酒吧大厅中炸响，白九一看来电显示，还是他的助理。
他又看了眼时间，会议已经开始了。
但他并没有理会这些，而是直接摁掉电话，给了汤俊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谢谢。”
说着，他就转身向大门外走去。
汤俊叫住他，最后问了他一次：“我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呢？”
白九这次的回答很果断。
“是。”他偏过头，逆着光站在门框边。
“我就是喜欢他。”
直到白九离开很久之后，汤俊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这结果其实他一早就预料到了，不过真的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会难受。
钟戈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汤俊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一回头，就对上了钟戈关心的视线。
“没事吧？”
“没事。”汤俊笑着摇头。他能有什么事呢。
不过是被拒绝了而已。
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滚落，汤俊连忙低下头，将头抵在钟戈的肩膀上，“钟哥，借你肩膀用用。”
钟戈安抚性地拍拍他的后背，轻声软语地安慰：“你知道的，他不属于这里。”
“嗯，我知道。”汤俊闷闷地应声。
他当然知道。
那是他的可望而不可即。
白九没有去公司，他旷掉了会议，直接回了白家。
白夫人正在小花园里晒太阳，看到他，有些惊讶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阿久？你今天不是要去公司吗？”
看着自己的“母亲”，白九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却是微微摇头，“不去了。”
“身体不舒服？”白夫人对他非常关心。
“不是，”白九摆摆手，“我不想去了，以后都不会去了。”
白夫人吃惊地“啊”了一声，不明白白九好端端地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可她竟也没有劝阻，而是纵容地说：“没关系，不想工作也没事，你就安安心心地当你的小少爷，爸爸妈妈能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不了，”白九还是摇头，“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阿久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没问题，我们都可以带你去。”
“我想回去。”几乎是压着白夫人的话尾，白九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白夫人不解地看着他，“回哪去？这不就是你的家吗？”
“这里不是。”白九加重语气，“我想回到属于我的世界。”
那个……有小四存在的世界。
这话一出，白夫人的面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她恶狠狠地盯着白九，表情跟之前那幅贤妻良母的模样完全不同，“为什么要回去？这里不好吗？”
她回手一指身后的花园，和不远处坐落着的别墅，“在这里，你可以拥有一切，财富、权利、名声、地位，甚至是爱，只要你想要，那就都可以得到，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这些毕竟都是假的。”白九面色平静，丝毫无惧面前这面目狰狞的白夫人。
“真的假的又有什么重要？只要你想，那它们就可以是真的。”白夫人向他靠近几步，想要去握白九的手，可白九动作迅速地向后一退，避开了对方的触碰。
白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白九无视了她的表情，只是冷静地吐出一句话：“我是白九，不是‘白久’。”
他认得清自己的身份。
话音刚落，白九就发现眼前的白夫人跟被拔了电源的机器人一样，立在原地不动了。
白九也没有再理会她，而是毫不犹豫地转了身，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外走去。
没等他走出两步，眼前的景象就逐渐褪色，白九走入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耳边是久违了的系统提示音。
“恭喜考生完成第七关。”
终于……完成了。
所以，出口并不需要找，只要战胜了自己的内心，抵抗住人类世界的众多诱惑，那么任何一个地方就都可以是出口。
他居然这么久才发现这一点，好在，他还是出来了。
说起来，人类世界中的诱惑真的很多，那些权利、名望、财富，也许是很多人一辈子的追求，而系统给他开了金手指，让他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这一切。
有那么些时候，他也确实被这些东西迷了眼，可是……他不满意。
他不满意没有小四的世界。
结算空间中，小四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白九在对方身前几步处站定，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小四对他灿烂地笑着，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白九！”
白九的心跳漏了一拍。
随后，跳动得更加剧烈。
这是不是就是，情绪被牵动的感觉？
小四冲他扑过来了，白九张开手臂将他接住，抱在怀里狠狠揉了把他的脑袋。
他是如此想念这个怀抱。
他不排斥与小四的接触，甚至心底里还在渴望着与他更加亲近。
闭上眼轻嗅着小四发丝间的清香，良久后，白九退开些许，一只手托起小四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正视自己。
从那双翠绿色的瞳孔中，白九清晰地找到了自己的身影。
“白九……唔。”小四刚开口喊了一声白九的名字，嘴唇就被对方温柔地堵住。他有些无措地抓住了白九的衣角，睫毛轻颤，最后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他一直都很乖。
耳边似乎响起了提示音，可谁都没有理会。时间过得很快，又似乎非常漫长，等到分开时，两人都有些气喘。
小四一边喘着气，一边还紧张地攀住了白九的肩膀，“白九，你受伤了吗？”
小四以为自己是受伤了，所以才会这么做的？
白九有些不开心。
他就没有意识到什么其他的？
白九决定提示他一下。
“我没受伤。”他将小四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着，“我是因为想这么做所以才这么做的。”
“……啊？”小四有些懵圈。
很明显，他没懂。
白九“啧”了一声。
明白小四自己是想不到这里了，白九懒得再绕圈子，干脆直接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我是说，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啊。”小四接话接得特别自然。
白九无奈抚额，语气中却没有丝毫不耐，“我指的是伴侣之间的那种喜欢，我可以把最喜欢的胡萝卜全都送给你，每天亲你抱你陪着你的那种喜欢。”
“啊？”小四有些茫然，但他思考过后，又非常认真地抬头看着白九，“我不要你的胡萝卜，不过我可以每天让你亲让你抱，这算是你说的那种喜欢吗？”
白九笑了，他把小四重新揽进怀里，用下巴轻轻蹭着他的发顶，“算。”
“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