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之前在深更半夜上过一次五楼,没前进也没后退,老老实实听高晓凤的话待在楼梯上等她。
他的位置斜对过去正好是间广播室,能看见木质桌上一些信纸和书籍,书有一尺高,完全不显眼的场面,却非常吸引裴远。
他举起手电对准门口,走近了两三步,视线变成了另一角度,书背后压着的收音机露出一个角。
裴远猜之所以压着那台收音机,可能是学生懒得整理直接压,但是一想播音室有时候教导主任都会用来通知学生和检查,不存在学生不打扫。
那么只能说收音机不要了,那一叠不是书是过去旧稿拼凑而成的书,压在一起可能是打算一块丢掉?
裴远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是开学各班刚大扫除完,不会有学生第一天就留意广播室,但是老师未必,他们需要用来通知学生。所以他直接问高晓凤要了收音机,目睹高晓凤从那叠书里抽出来,她手不够大撒了一地的纸。
裴远帮忙收拾,看见了地上那些稿子,还真和他想的一样,确实是稿子订成的书。
“这些稿子写得还挺好。”裴远念了一段,“我们的心随风飞扬,在青春中掉落属于我的汗水,即使到黑夜也不再哭泣……”
高晓凤笑了笑:“这应该是运动会的稿子。”
“啊,挺青春。”裴远说,“你以前写过稿子吗?”
高晓凤表情微愣,反应迅速:“有啊,高二的时候吧,哥哥我们下去吧。”
裴远点头,走之前摸了一把桌子,指尖全是黑黑的灰,顺手关上了门。
“谢谢收音机。”裴远停下脚步,“我可以先试试里面有什么吗?”
高晓凤迟疑不定,最后点了头。
裴远调了音,按了收听键,发现收音机比门卫那个还破还烂,弱到里面的零件四处滚动,调了好一会,才调出了歌。
声音出来那一刻,裴远微笑关了它,觉得这个礼物真是份厚礼。
那晚五楼给裴远感觉太沉重,一片黑压压的死寂,没有属于人夜里睡眠的呼吸声,更没有一丝人情味。
这次却不一样,裴远和方周还没到五楼,就能听到一堆小孩嬉闹的声音,走廊还有老师互相交流。
高晓凤拉着裴远的手腕进了一间教室,方周抬头一眼发现,那间教室没有班级牌,方周打量了门口好半天,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头顶。
“远哥哥,学弟学妹们都特别好相处。”高晓凤嘴角持久挂着微笑,“你一定会喜欢的。”
裴远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笑了笑:“多可爱?有你可爱吗?和你一样可爱的话,我肯定喜欢。”
方周:“……”
五楼聚集了全校师生,每间教室都有食物和水,老师们分散开保护每班同学,有的老师害怕到彻夜未眠,甚至还有老师开始神经失常。
高晓凤拉着人出现在五楼的那一秒,方周感受到每间教室个个眼光放了光似的,趴在窗口看他俩。
方周脑子准确无误找到了形容词,狼眼神的凶狠,面对食物的渴望。
一个班里装得下一百个人,他们有被子和床单还有小电灯,裴远看得出来,他们早就有所准备,没准是莫苗他们早就通知过。
“赵老师。”高晓凤喊了声门口抽烟的赵科,笑盈盈把两个人带过去,“老师,我在下面遇到两个逃难的大哥哥。”
赵科刚好吐烟,舒爽地眯眼,看清了两个人,一点都不意外。
“赵老师。”裴远礼貌地打招呼,“又见面了。”
赵科目光淡下来,敷衍往教室里指:“进去待会吧,这儿非常安全。”
方周对赵科印象还停留在他害怕发抖的场面,现在赵科脸色平静,极其享受着抽烟的样子,看得方周有些意外。
意外他平静得下来,还能抽烟,门卫大叔却因为收音机三个字倒在了三楼。
他侧过赵科踏进教室,肩膀被赵科重重握了下,赵科手劲重捏得方周倒吸凉气,回头时赵科已经叼着烟走了。
高晓凤这几个回学校的毕业生自由散在其他班里,教室宽大而空旷,学生年龄看起来几乎都在十六七岁之间。
小孩们看见大哥哥,并不害怕倒是开心,每个人歪头上下打量,一见裴远笑,全部撒腿往裴远那里跑。
裴远周围坐了一圈又一圈,每个人紧挨着坐,温度聚集在一块,画面还挺温馨。
“哥哥你从那里来呀!”学生中有人问了一句。
裴远双手合十:“贫僧来自东土大唐。”
“东土大唐在哪?”
“哼,我还花果山水帘洞呢。”
“那我黄土高坡!喜马拉雅也行!”
“……”
这些学生里,除了那个白天在四楼跑走的小姑娘,全都在裴远身边。小姑娘卷缩在教室的角落,脸埋进膝盖,像只受伤的小猫把自己紧紧抱成一团。
方周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好奇当时为什么小姑娘会跑?是害羞吗?
沉闷雷击在天空响彻,闪电亮成一片,窗外突然开始掉下大滴大滴的雨珠,砸在建筑上噼啪作响。
胖嘟嘟的小姑娘抬头看向窗外,眼睛徒然睁大,身体颤抖眼神恐惧,她慢慢站起身愣了两三秒,下一秒夺门而出。
裴远认出来,礼貌发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每次都这样。”其中不喜欢她的男孩,无比嫌弃,“每次看到闪电就哭就跑,真的很烦。”
闪光照下来那瞬间,玻璃折进来一道白光,照面在方周苍白脸上。裴远侧过脸,几秒间接收到方周的眼神,下颚微抬同意他要去的想法。
方周想去看看小姑娘到底怎么了,眼珠移动投向后门,暗示自己想去,他没想到裴远居然看懂了,不由一愣。
方周这次反应比平时快了点,放下背包,活动酸疼的脖子:“请问一下,厕所在那?”
“左转直行。”高晓凤指向外边,“记得带手电哦,厕所似乎都没灯。”
方周接过高晓凤的电灯,道过谢推开后门小心翼翼晃动手电,四处看小姑娘的身影。
五楼人多视线杂,方周不敢做出引人注目的动作,装作迷路四处逛了一圈,最后绕到了楼梯道发现了小姑娘。小姑娘坐在楼梯上,保持着刚刚在教室里的动作。
方周默默在她身侧坐下,顺手关掉手电,双手互相交叉抵在膝盖撑起脸。小姑娘校服大了一截,裤子看着又短一截,白运动鞋周围有层黑色污渍。
方周猜,她的校服可能不是自己的。
方周默默等着小姑娘抬头,对视之中看见她眼眶红了一圈,眼皮肿得很高。小姑娘目光闪出一丝惊慌:“请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周摸了摸鼻子:“上完厕所,逛了一圈想安静会。”
小姑娘鼻头很红,脸上还有泪痕,良久才慢慢吞吞说话:“我也是,我也想安静会。”
方周怕拍肩吓着她,揉了揉自己膝盖:“先回教室,这儿太冷了。”
“我不敢回去。”小姑娘害怕到全身颤抖,“她会欺负我,会用超凶的眼神看我。”
谁?男的女的?
方周想问又怕小姑娘会跑走,默默一句话没说,安静坐在一边。
小姑娘缓下来后,问方周:“哥哥你是本地人吗?”
“不是。”方周半仰头不自觉叹气,“我是南方人,我是到这边工作的。”
小姑娘抹干眼泪:“你会想家吗?”
方周一愣,突如其来的问题把他难住,活到成年早就忘记了家的存在。方周找不到描述自己心情的表情,淡淡对她笑:“没想过,我没有家。”
小姑娘不说话了,大眼睛单纯对着方周,轻轻拍他的肩膀:“以后哥哥就有家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方周屁股发麻,准备喊小姑娘回教室。
小姑娘慢慢起身,手掌泛红有两道红痕,使劲拽住方周的衣尾,眼珠子投向旁边的护栏,食指缓缓指向楼梯。
她身板小拽方周的力气也小,大眼睛扑闪扑闪,露出甜甜地笑脸:“我们上去吧。”
五楼之上是六楼,裴远没跟他提过任何有关六楼的事情,在这种更不清楚的情况下,方周肯定不会上去。
他拒绝二字刚要说出口,脚下生起一股风,鞋如冰鞋踩在冰上,小姑娘一路轻松的拽着他衣尾走了上去。方周白皙的肩膀被扯开,领口变大了一寸,白嫩的皮肤露出一大截,松松垮垮挂在身上。
冷得他当场连打了三个喷嚏,鼻头泛红,心跳不由得加快,但看着软萌萌的小姑娘,又心软了起来。
六楼也有学生,但比不上五楼的人数,环境也比五楼安静,明明这里有人却比没人还空寂。这层接近乌云闪电近了点,黑空的近距离让人产生出莫大的恐惧。
方周牵着小姑娘走过走廊,时不时感觉到冷风刮起手臂的鸡皮疙瘩,打喷嚏打得他怀疑人生。
方周半蹲在她面前:“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小姑娘眼睛生得漂亮:“我们不能被她发现哦。”
“你叫什么名字?”方周问,“她又是谁?”
“朱雨。”她说,“她就在我们身后,我们小心一点。”
方周尝试问了几遍“她”,朱雨全都用这句话搪塞他,挑明了这个人的名字完全不能说,你问也没有用。
六楼班级都是高三数字七后面的教室,一间比一间宽,一间比一间黑。方周发现每间教室的门都有一道非常惨重的裂缝,从程度上来讲,应该都是利器所致。
面向南位的都是办公室,朱雨站在校长室门口:“里面没有人,你要不要进去?”
“你为什么想让我进去?”方周停住脚步,“里面有什么?”
朱雨表情凝固:“我不知道,你要不要进去?”
校长室的门是红色漆木的复合门,门修得精致,两边还刻着字,但是字似乎都被东西刮过,完全看不清。
方周推门而入,更不知道何来的勇气听取了朱雨的话,进门不用开灯,借着电闪光已经注意到地上灯碎片。
方周点开手电筒绕过灯碎片,全方位的环视校长室的空间。校长什么都有,书架排了三排,有大型空调、茶几还摆放一套青花瓷的茶杯,加上橱柜里摆放着各式各样价格不菲瓶瓶罐罐,看起来像个古董店。
朱雨沉默站在他身边,没再说一句话。
电脑打不开,方周嘴咬着手电,翻开三个柜子,在厚厚档案找出了高三纪念册。纪念册是学校记录高中三年的成长记录,老师和校长写评语,学生进行自我评价或者同学互相评价。
纪念册多到数不过来,翻起来特别麻烦,方周直接翻高三班的纪念册,一本一本不眨眼看名字,紧张到背脊梁起了冷汗,直到翻出了徐美美和高晓凤的册子,他才松了口气。
两本册子被保护崭新,方周翻开徐美美那本,在每年评价中找关键。一年有两个学期,三年算起来是六学期,每一年教师评语班主任郑玉的说辞都一样,赵科的评语全是要她努力学习。
她个人评语严格批评了自己的不自律和学习不认真,但是换成他人评语全是夸徐美美自律强学习厉害、脾气好。
直到高二上学期,所有的他人评语换了人,字体姿态虚和,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写满了整个框。
方周翻开高晓凤的册子,根据字体确定了徐美美高一上下两册都是高晓凤写的。而高晓凤的册子里,三年里没有任何一条评语是徐美美写的。
方周把两本册子藏在衣服里用捆腰带勒住,把其他册子放回原处,翻了一圈其他柜子没找到有用的东西。
方周蹲在书架边注意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鞋盒。鞋盒里放着一叠厚厚粉红信封,每个包装都非常细心。
方周仔细数了数有二十封,朱雨蹲在他面前,在鞋盒里翻出了一个信封,当着方周面拆开,再递给了过来。
——错过,再也无法的心碎。第一次见你满心欢喜,幻想何时能和你考上理想大学。第二次见你忧愁满绕,担忧你会不会看见身后的我。第三次见你已是分道,对你爱意持久,永远存在心底。
方周看不懂,换了一封。
——你知道吗?我每次见你欢笑不是对我,我都难过到彻夜未眠。我劝我不要喜欢你,没有办法,不服输的我想争取与你的最后。余谷,你看看我好不好。
方周在肚子上抽出成长册,对比字体,发现字不像徐美美和高晓凤的。情书的字写得乱,有些字抖抖斜斜,非常不美观。
“我们走吧。”方周不再多想,准备留着拿给裴远看。他给朱雨开了门,再跟着她原路回到楼梯口。
六楼下面不知道是那楼,有尖锐的声音慢慢响起来,方周听不出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觉得有东西摩擦在地上,刺耳声听得整个人都不安,并且感觉到那东西越来越靠近。
朱雨脸上无变化,脸仰向楼梯:“要上去吗?”
“上去干什么?”方周强制冷静下来,所有的脏话和提心吊胆全堵在嗓子眼,担心着自己随时会嗝屁。
“她要来了。”朱雨说,“她的游戏要开始了。”
什么游戏?
方周直愣愣没说话,楼道间传来的摩擦声不断清晰地传入他的耳里。
方周想,要是裴远在,裴远会怎么做?是躲起来?还是上朱雨说的七楼。
楼下摩擦声清晰之后,‘哐哐哐’地脚步声紧跟着出现,方周喉咙滚动,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操,好想上厕所。
朱雨表情没变,上了一步楼梯:“我们上去吧。”
电光闪下来,朱雨五官在方周眼前明亮起来,她的脸没有血色,哭肿的上眼皮消了下去,像个大眼芭比娃娃。
方周开始慌了。
耳廓那一点点风感,给方周带来莫名的压迫,半颗心悬吊起来。方周没敢回头,任由小姑娘一步一步拉他上楼,朱雨走着了两节台阶,突然脚步很急,扶着护栏快速跑了起来。
方周此刻的心情,让他想起和裴远玩的心跳。
他现在满脑空白,弯曲着腿跟在朱雨身后,朱雨校服很大,跑起来带风,拉链头不停打在他的手臂上。
那么小一颗,打起来居然疼痛不止,方周手臂起了斑斑红点。
七楼与其他楼的画风完全不一样,或许因为是最后一层,走廊满满都是雾气,雾气带着黑色浓烟,无色无味看不清路,空气夹着湿润的泥土味。
他和朱雨站在楼梯门口,双目同时睁大,楼下那东西碰撞地面的刺耳声渐渐升了上来。
方周咬牙切齿抱起朱雨使劲推开了三道教室门,用另外两道门做声音的掩饰,钻进了最里边教室里的讲台下面。
他欲哭无泪的想,裴远在什么地方?
朱雨用手捂住口鼻,往方周怀里挤了挤,一大一小卡在讲座里一动不动,半点呼气都不敢出。
走廊上来回响起脚步声,地上拖着的东西,噪音加大,极其折磨耳朵。
她提着斧头砸烂了最前面三间教室的门,嘴里“咯噔咯噔”地笑,她脚上那双红色玫瑰花的皮鞋,停留在方周和朱雨待的那间教室面前,双手合力握起斧头,没有半分犹豫的砍烂了门。
方周腿开始发软,尿意不止。
门口斧头拖在地上,皮鞋脚步渐渐靠近讲桌的时候,外边突然有什么东西砸了进来,碰撞到她的肩头滚落到方周和朱雨的旁边。一百米距离,方周看清了,那是一只死去的乌鸦,全身都黑色血迹,黑色眼睛大大睁开。
她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影响,身体不动,头扭到背后,嘴里“咯噔咯噔”笑了笑,拖斧头往外走,在浓雾中寻找乌鸦砸过来的方向。
朱雨渐渐平息下来,偏头看了眼门外,回过头附在他耳朵小声说:“她走了。”
“真的?”方周吓得要崩溃。
“哥哥。”朱雨小声在他耳边说,“你一定要去楼顶。”
“好。”方周没敢大声呼气,捂着心口冷静,小声问:“楼顶有什么你知道吗?”
“我不能说。”朱雨作势要打喷嚏,捂着嘴忍了回去,“你要想办法,去找她。”
方周以为听错了:“找……找她?为什么?”
朱雨深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只有她有钥匙。”
方周看了一眼,松开在她肩膀的手:“你不会骗我吧?”
“不会。”朱雨认真看着他。
方周:“为什么这么肯定?”
朱雨看了他好一会,回答着说:“因为我是NPC。”
“……”
“我不是指定台词的NPC。”朱雨说,“所以相关线索,我属于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方周无语,你还挺任性。
七楼因为雾气很难找准方向,刚刚那个人提着斧头,要是两个人被发现必要凉。方周认真想,徐美美这么快就上来了?那为什么路过五楼没有听见尖叫声?
方周见过徐美美扒衣服直接咬心脏出来的场景,以及脑海里挥之不去高清无码的跳楼,如果徐美美还没有上来的话,刚刚那个是谁?
方周想得毛骨悚然,背起了一层汗,黏哒哒贴在衣服上。
过了许久,方周忍不住问:“你知道刚刚那个是谁吗?”
朱雨没说话,过了一会才小声附在方周耳边说了名字,方周心跳速度猛地提升了一倍,错愕看眼被劈一片门碎渣的门口。
方周开始担心裴远了,裴远还在五楼,与他相隔了一个六楼,可能裴远找不到他已经跑了。
他也怀疑,裴远是不是已经凉了。
方周抱住朱雨,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没了点唇色,长时间高度紧张和没喝水,导致嘴唇还有点破裂,他在想要是莫苗出现,拿瓶有毒的水给自己喝,他都愿意。
朱雨声音弱下来:“我们得趁她在七楼的时间,跑回五楼。”
“万一跑不过呢?”方周有点绝望。
朱雨忍住咳嗽:“哥哥,试一试吧。”
方周想说先躲躲,朱雨已经爬出去了,她蜷缩久了腿软,站起来浑身上下都在微微发麻,朱雨双手伸过来要拉他的手臂——一把红色的斧头突然出现,从朱雨的头顶砸下来,朱雨脸上还露出一丝甜甜的笑意,漂亮眼睛砍成两半,身体一分为二向两边倒开。
滚烫的血液、脑浆溅到方周脸上、衣服上,血液如水粘稠流进讲桌下面,染红了方周整条裤子和白袜子。
那把斧头当场给地上砸出个洞,她慢慢弯下腰,露出笑盈盈的笑容。
高晓凤拿着不断滴血的斧头,整张脸到处都是血迹,五官扭曲起来:“周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