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猎罪者全知闲>第8章 八、裁判

  鼻尖嗅到熟悉的香味,温白凡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又闭上,过了一阵复又睁开。

  和熟悉的马克杯一起出现在视线里的,还有小佳熟悉的笑脸:“白哥,又不去开会呀。”

  “没办法啊。案子都破了,我一出现就会被人嫌弃碍手碍脚的啦。”

  “今天是平安夜哦,你有什么安排吗?”

  温白凡歪着脑袋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地回答:“没有。”

  “快点找个女朋友吧!”小佳也歪着脑袋给他鼓劲加油,“或者男朋友也行啊!”

  “算了,我还是早点回家喂猫吧。”温柏凡叹了口气。

  “哇,白哥你养猫啦,什么时候的事情,之前没听说呀!”

  “就最近吧,一位野猫先生愣是赖在我家不肯走,我也很绝望的呀,这么忙哪有时间照顾它嘛。”提起家里的新增猫口,温白凡就来了精神,甜蜜地抱怨道,“况且那家伙居然一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脾气拽得不行,又挑食,一言不合就用爪子呼我脸……”

  小佳莫名兴奋起来,捧着脸嗷嗷喊萌,接连便是些难懂的话,什么“猫攻”,什么“化形”之类,听得温白凡目瞪口呆。

  唐欢妍回到办公室,告诉了大家一个消息:“校长谋杀案的判决刚刚下来了,白雪只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张峰无罪释放!”

  “没想到被告的辩护律师会这么大胆为张峰作无罪辩护啊,白雪在法庭上也将责任一力承担,将张峰的同谋关系说成无奈之下替她隐瞒。”罗飞单手插兜,施施然踱了进来,熟门熟路从温白凡桌子底下翻出一盒巧克力饼干。

  “我的口粮……多乎哉,不多矣。”温白凡心疼看着快被蚕食一空的零食箱子,欲哭无泪,“我招自来猫也罢了,猫好歹还占个可爱,自来鱼除了浪费粮食还管什么用,要不这条罗非我带回家蒸了喂猫吧,小唐你说好不好?”

  “好极了,速度带走。”唐欢妍也顺手抽走一根饼干。

  “你现在是同谋了。”罗飞笑道。

  “我申请无罪辩护。”唐欢妍吐了吐舌头,“说起来,那个张峰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吗,居然让白雪这么不遗余力地保护他。”

  “谁知道呢。”罗飞做作地做了个甩发的动作,“这大概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吧。”

  “上班时间,闲聊什么呢!”汪禹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还有你,罗警官,你为什么又泡在我们办公室,这里可不是你们鉴证部的茶水间。”

  罗飞嬉皮笑脸地回了他几句,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了,温白凡悄悄溜了出去。

  唐欢妍喊他:“白哥,你去哪儿?”

  “上厕所接水泡茶。”

  唐欢妍:“……”

  “对了,我终于记得今天我是要来干嘛的了!”罗飞凑到唐欢妍身边,一脸八卦地告诉她:“上次你说的那个恋童癖失踪的案子,有一个信息点你一定忽略了,连我也是刚才和小佳她们聊天才知道的。”

  唐欢妍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那个被抓走的孩子你知道是什么人吗?”罗飞故意卖了个关子,顿了顿才道,“他是乔主任的独生子!”

  “啊,乔主任已经结婚啦?”唐欢妍大吃一惊。

  “连儿子都六岁了,你说呢,以后你可不许惦记人家了哟。”罗飞故作娇羞地抛了个媚眼,小声道:“但你现在可以惦记人家了啦。”

  唐欢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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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你。”温白凡面无表情地开口。

  乔可均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是我看走眼了。”温白凡自嘲一笑。

  “哦,你说这个。”乔可均一脸平静,丝毫没有被当场揭穿的惊惶,“好吧,我承认。”

  “终于承认了吧!”温白凡瞪了他一眼,气道,“我的可可奶就是被你买走的!你这个幼稚鬼!”

  这人长着这样一张唇红齿白的脸,不就应该用高脚杯喝鲜血……不,喝红酒的吗!可可奶爱好者什么的简直画风崩坏!

  乔可均耸耸肩。

  办公桌的一角,五瓶被喝空了的可可奶一字排开,连瓶口的吸管都被精确地调整到同一个方向,宛如一列昂首挺胸等待检阅的士兵。

  “怪不得自动贩卖机里的牛奶每天都售罄,原来是你做的好事。”温白凡忿忿开口,“你知不知道雄哥可死板了,保质期短的饮料每天只进半打的货,你全买光了,我喝什么!”

  “这可不怪我。”乔可均慢条斯理地戳开最后一瓶奶,面无表情地吸溜了一口,冷淡英挺的面孔与瓶身上满嘴巧克力屑的小奶牛形成了一种诡异而鲜明的对比。“况且,你刚刚的表述有错误,你并不是每次都买不到,17号那天,因为出外勤的缘故,我手下留情只买了四瓶。”

  确实,那天正是校园密室案的事发当天。温白凡路过自动贩卖机时,惊喜地发现今天里面还躺着两头小奶牛,于是自己喝了一瓶,随手把另一瓶慷慨赠予第一位接受询问的张贵安。

  “说起这个,法庭裁判的结果你已经知道了吧。”温白凡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嗯。”乔可均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关于此案庭审的新闻稿,这篇报道生动而又完整地还原了审判现场的全过程,在网上的点击率极高。

  辩方律师声称,许石麟以校长的身份控制作为教师的白雪,以开除为借口强迫白雪与他发生关系,并偷偷拍下不雅照片作为威胁手段。他在法庭上出示了白雪近年的财政状况,资料显示,白雪的确是以一人之力承担房贷和个人日常用度,并不存在包养关系。

  白雪深受学生和家长的喜爱,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正是由于她热爱这份职业,因此更不能容忍校长的玷污和威胁,设计杀人实属无奈之举。

  在对张峰的审判案中,律师对他进行了无罪辩护,并呈上了全校师生请求赦免张峰副校长的联名公开信。张峰的同犯身份由于缺乏直接证据,被粉饰成了“意外撞见了白雪犯罪的经过,但出于怜悯他没有揭发对方,反而帮助她掩饰罪过”,因此最终被判了无罪。

  大多数人都倾向于同情白雪,虽然杀人太过极端,但也有网友表示,如果是自己处于她这样的境地,也未必不会选择跟她一样的处理方法。

  甚至,张峰主张教育改革的言论也被人扒出,许多人大受感动,呼吁学校的董事会不要因为这次的事故辞退副校长。至此,张峰置之死地而后生,不仅洗脱了罪名,更是攒足了名声,甚至被网络上的许多人誉为理想主义的悲剧英雄。

  温白凡慢悠悠叹道:“厉害啊……”

  辩方律师从一开始就有意将裁判的重点引向探讨杀人背后的原因,极力渲染“杀人犯心中也有普遍存在于人性当中的无奈、脆弱和挣扎”的论调,而对于白雪利用女童企图制造师生丑闻的事实却一句带过。

  尽管白雪辩解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确保女童不受实质性侵害的前提下进行,然而精神上的呢?小女孩单纯的私人生活,她在人们尤其是同辈眼中的名誉和形象,她自身正在长成的世界观,就被这所谓的“好老师”毁掉了。

  温白凡把报道和下面的评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自我拯救,教育理想,因为这些高尚的说辞就可以牺牲掉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吗?”他扔开鼠标,双手撑在袋后,靠在椅背上感叹。

  “自我拯救吗?”乔可均玩味地看了一眼屏幕,转载这篇报道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附上了白雪在法庭上流泪忏悔的照片。

  她就像一朵被雨水沾湿的素色花朵,在枝头摇摇欲坠,惹人怜爱。

  温白凡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笑道:“她很漂亮吧,难怪那么多人前赴后继。”

  “或许,不是这样的。”

  “嗯?”

  乔可均沉吟片刻,缓缓道:“长期吃那种药,慢性砷中毒使得许石麟的体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重新买了合身的衬衫,却保留着略宽松的裤子,皮带用了一年多也没有置换新款。那天在校门口碰见你之前,我先去了一趟许家去,发现他家的书房和客厅都装修得相当豪华,卧室却很朴素,也没有昂贵的摆设。这些都说明了什么?”

  温白凡想了想,“说明他很抠……节俭?确实,连偷情都舍不得在外面开房的人,居然就在废弃的教室里……”

  乔可均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一方是拥有较高社会地位、正值壮年的男性,一方是出身小乡村、家境一般、只身在大城市漂泊的年轻女性。人们往往下意识地认同青春和美貌是女性用来钓取金龟婿的鱼饵,但大家忽略了,也许在某些时候,男性的身份、阅历和地位也是很有诱惑力的。”

  一个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事业有成的男人,他只要打着孤独难耐、寻找妻子的幌子,也许并不需要鲜花和豪宅,只需要给女方画一个大饼,暗示这段关系背后更长远而巨大的利益,未必没有年轻女性会为之心动,大家都以为自己会最终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

  但这样的人在骨子里依然是功利至上的,他们嘴上说着不喜欢物质的女孩,于是女方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只能硬咬着牙把‘我跟你在一起可不是为了钱’的姿态做足。

  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操控鱼竿的一直是别人,其实自己才是咬钩的鱼。等到新的猎物出现了,男人只需要一句,我希望找一位勤俭持家的妻子,而你居然把工资全花在穿衣打扮上了,实在不符合我对人生伴侣的要求,就可以将女孩轻易打发了。”

  “这时候,昔日的恩人现身并温柔地抚慰了愤怒的女孩,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安慰。如果这时候他再诉说一番自己郁郁不得志的境况,碰巧,他们痛恨的还是同一个人,这样一来便能轻易煽起女孩的复仇之火。”

  乔可均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弧度,冷淡地讽刺道:“人是很容易感动和冲动的生物,可以被虚幻的利益引诱,也可以被缥缈的情感迷惑,人心像扯线木偶一样可以被轻易操纵。”

  说来讽刺,白雪一番苦心设计,令她的学生陷入丑闻,而在最后,她自己却成了这出丑闻真正的主角。这剧情与她所编排的芭蕾舞剧不谋而合,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得上是命运的玩笑了。

  温白凡惊讶地盯着他。乔可均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回看。

  “就感觉……有些意外呢。”温白凡笑了笑,他的视线扫过新闻图片,审判席上的张峰一脸平静,“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他一早就算计好了的?”

  “谁知道呢。”乔可均垂下眼眸,将盲拧完成的魔方轻轻搁在桌子上,“随口一说罢了,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

  “那你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跟亲眼见着了似的,我都差点被你绕进去。”温白凡笑了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这种事情啊,还是要讲证据的。”

  他正准备离开,忽又听乔可均在身后说道:“对了,那天,乔新跟我说,他之前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温白凡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哼唱了起来,语调风骚得仿佛能让人看见波浪线,就是调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像花儿开在春风里……我一时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