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史上第一剑修[穿书]>第60章 孤僧灵然(志怪)26

“美!果然天下第一美人!”

小七娘盈盈地冲他敛衽下拜,道:“多谢官人!”

两人对视片刻,皆双目含笑。如一对珠玉在侧,相映生辉。

灵然一身白衣,谈笑间又用从柳树精那借来的一根柳条化作及地青丝,愈发显得俊美不凡。小七娘则当真化作了美娇娥,脖颈柔美细长,肌肤赛雪,正冲灵然斜睇一道秋波。

两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极了。

这一幕在荒坡上看起来竟然格外悦目……哦不!是辣眼。

青柳大郎慢吞吞地挪到少陵塬最高处,双手负在身后,暗戳戳地想,宝贝儿果然还是不能在人间厮混!混久了,沾了一身红尘,越发不喜欢他了。

得寻个什么法子,讨宝贝儿欢心。

他下意识以手抚上左边面颊。方才被宝贝儿打的那一巴掌还留有印子。

疼,倒是不疼。只是心下难受。

他眼睁睁见灵然与变身做钟小姐模样的蝎子精言谈甚欢,几乎就差携手去拜天地了,心下不忿。见那两人出了荒坡后一路西行,便也悄悄尾随于两人身后。

灵然自然不知道身后多了一条如此庞大的尾巴!他与小七娘一路风风火火出了少陵塬,直奔长安城内。

两人因都是人身模样,不方便做手脚,便像模像样的雇了车轿。小七娘入轿后便嘤嘤嘤不动了。灵然骑着高头大马,吆喝着朝三十里外的钟府奔驰而去。

*

三十里外,钟府。

一个懒洋洋的中年家丁正坐在长凳上打哈欠,远远见来了一队人马。打头那人一身白衣相貌俊美,笑嘻嘻地冲他打了个招呼。

那笑容在日头底下漂亮的晃眼。

家丁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见那白衣人已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作了个揖,口中笑道,“小生姓苏,前来拜见泰山大人。不知这位大哥可否帮忙通报一声?”

“泰山大人?谁是你家泰山大人?!”那家丁双眼一瞪,没好气道:“我家只有一个小姐,这乡里乡亲十方八里都知道,我家就这一位未出阁的小姐,十年前还不幸过世了!这场官司到现在还没了结呢!那为首的祸害,据说今年秋要处斩,我家阿郎这才匆匆从任上回来,就是要为了看这人当场处刑!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无赖,没的玷污我家小姐名声!仔细我叫人将你这身皮给剥了!”

那白衣人自然就是灵然。

他路上与小七娘定下的计策倒也简单,索性就让小七娘顶着过世钟小姐的名头,借那话本中借尸还魂的桥段,谎称她从棺木中苏醒,与他成了亲,两人十年后携手夫妻双双把家还。

灵然不慌不忙地道:“此中原委颇有些曲折,劳烦老哥先通报一声,待见到泰山大人时,小婿自当一一禀报。”

那家丁听灵然一口一个老泰山,越发恼怒。大手一挥,身后就冲出来四五个棒阔腰圆的护院,角门后仍络绎不绝有人奔来。人人手中持着木棍。

那些护院将灵然一行人团团围住。

那家丁怒吼。“这厮是个泼皮无赖,给我打!”

“慢着!”

轿内传来一声娇声莺语。

随即一只软白的小手掀开轿帘。小七娘羞答答地用帕子遮住半张脸,露出一点绛色软烟罗来,轻声道:“老钟头,你这是做甚呢?你连我也不认得了嘛?”

那被唤作老钟头的家丁闻言,如同三伏天叫人剖开天灵盖从中浇下一桶雪水,浑身冷的打了个颤,鸡皮疙瘩不要命地往地上蹦。

他声音哆嗦了一下。“小,小姐?”

“原来你还认得我!”小七娘说着盈盈地从轿中走下来,有两个年轻婢女扶着她站到一旁。

她看起来娇弱不堪,声音柔婉。“十年不见,原来老钟头你也老了许多呢!”

话声一落,老钟头当场落下泪来,双手哆嗦个不停,面皮抖动,如同含了一块滚烫的蜡烛。“小姐你,你回来了?”

那些护院见状面面相觑,手中拿着木棍却不敢砸下,只得默默站在一旁看戏。

老钟头抹了两把老泪,颤巍巍地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姐你不是亡故了吗?”

“呸呸呸!”灵然赶紧朝地上啐了一口。

“怎么说话的呢!这青天白日的,你仔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家小姐是人是鬼?!”

他说着,一卷手中乌黑长鞭,指向地面日头下的人影。那小七娘所在处,却有道影子,明明白白。

老钟头看了越发疑惑,心中拿不定主意,匆促道:“如此,你二人……你们先在这里等着!老奴这就回府去禀告一声!”

称呼间,却已经是认下了这位突然死而复生十年后翩然归来的钟府小姐。

灵然心中越发淡定,淡淡一笑道,“让你先去禀报,偏不听!偏得等你家小姐出来!”

那老钟头现在心里慌的一批,哪有空理会灵然话里的嘲讽到底有多浓。他匆匆丢下十几个护院,将二人围住,防止他们跑了。然后便一溜烟地窜回府内。

约摸一盏茶时分,就听钟府门前哗啦一声,正门打开。从内冲出一个年约四十几岁的贵妇,满头珠翠,叫两个婢女扶着,哭泣着抢出来,口中呼唤道:“我儿!是我儿回来了吗?”

那小七娘压根不需人教,直接将帕子一抖,也哭起来,道:“娘——”

说着便一头扎入贵妇怀抱。两人抱头痛哭,场面十分热闹。

街面上陆续有人围拢过来,那老钟头忙不迭叫护院们手持棍棒,将看热闹的闲汉都驱逐开。一边对灵然道:“小郎君,请进请进!”

前倨后恭,态度十分殷勤。

灵然手卷鞭梢,傲然地扬起头,鼻孔内哼了一声,率领小七娘等一行人扬长而入。

待入得钟府花厅,又是一片乱哄哄。

原来钟府的那位主人,钟老爷却不在家。据说刚从外地调任回来,此刻想必是去衙门中述职去了。灵然暗笑,这次来的倒是巧。

钟夫人将那小七娘变作的钟小姐抱在怀里啼哭不休,也没心思招呼他。府內几个老成的仆人主动上来奉茶,又指挥小厮出门去牵马。灵然带来的几个仆人也被领进门,安顿在下人房内。

乱哄哄过了足有半个时辰,那钟夫人终于哭完了,手中揉搓着小七娘的头发,仔细打量她面皮,连声道:“不错,果然是我儿!这脸,这小手!还有,给娘看看……”

说着便捋开小七娘的左边袖子,见她手臂内侧赫然有一粒殷红色的肉痣。

钟夫人嗷的一声,又哭起来,道:“果然是我儿没错了!就连这胎记也一模一样!”

小七娘怕这钟夫人再哭下去灵然不耐烦,偷偷拿眼睛瞄了一下,见他果然端起茶盏正皱着眉头,便娇滴滴地道:“娘啊,儿既然回来了,咱们母女俩叙话的时间可长哩!娘你不要再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

钟夫人听了,心中越发感动。“我儿,自从你出了事儿,那时候娘是早也哭晚也哭,这双眼睛早就坏了,再拿不得针线了!”

小七娘便顺着她话说,“可惜哩,儿记得娘以前针线绣的特别好!鞋面上那一对鸳鸯,儿喜欢的不得了!”

“如今那双绣鞋还放在你房里呢!”钟夫人说着便拉着小七娘的手,身挨身地坐下,忍不住埋怨道:“都怪你阿爹!老爷明知那东安寺中僧人可恶,却偏要打发你去给祖母上香!那时偏娘又病着,家中没人陪你,致使你遭受如此奇耻大辱……”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了,儿如今不是好好的嘛!”小七娘忙打断她。

“但是你……”钟夫人迟疑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虽说母子连心,此刻女儿好端端的坐在面前是件天大的喜事,但自这件事过去,毕竟有十年了。

十年前,钟夫人亲眼看到女儿投缳自尽,下葬那日几次哭晕在当场。

这已经死了的人,下葬入土后还能够好生的活着回来?!

小七娘偷觑了一眼灵然,灵然对她不动声色地点了个头。

小七娘便抽抽搭搭地用帕子擦泪,道:“这件事情可让苏郎与娘亲细说。”

钟夫人惊疑不定,上下打量灵然,见灵然长得十分俊俏,心下先有三分欢喜,又见灵然正望着她,双目含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内,依稀有春雨声声。

钟夫人心内一动,收了泪,慢吞吞地道:“这位小郎君,你……”

灵然赶紧借坡下驴,放下茶盏,站起身,一撩长袍,单膝跪下,双手作揖道,“郎子参见泰水大人!”

“这是怎么说的!”钟夫人惊的一下站起来,忙不迭侧身避开灵然这一礼。

“老身从未将小女许配过人,你这声郎子,老身却是担不起!”

“担得起,自然担得起!”小七娘在一旁帮腔道,“正是要告诉母亲,这十年来亏得苏郎照顾奴家。那时奴家昏沉沉在棺内,不知死活,突有一日有人松开泥土,打开棺木,将奴家从荒坟中解救出来。那,那人就是苏郎。”

语声渐低,似含女儿家无限娇羞意。

灵然笑了笑。“娘子言重了,当年这事儿说来也蹊跷。或是前世姻缘注定!小生原本在僧庐内读书……”

他一提僧庐二字,钟夫人的脸色刷地一下转为阴沉,双目中透出赤.裸.裸的憎恶。

灵然故作不知道,声音清润。“小生自幼家贫,因此借僧寺读书,那寺中原本也没什么香火,小生在那里便替他们抄写经文,偶尔赚两个香油钱。”

听到这里,钟夫人的脸色才算缓和了些,冷冷地哼了一声。“这起子秃驴眼中就只有铜钿!”

灵然淡淡一笑,也不辩驳,继续道:“突有一日,小生在灯下读书,伏在案头竟做了个梦。梦中有一仙人对小生道,离此间三里路,埋着你家娘子,还不速去!小生醒来觉得奇怪,因为叫人半夜刨坟总不是圣贤所为,因此便不曾搭理他。”

“谁知接下来一连数月,每天都做同样的梦,小生心下实在难安。寻遍三里外的荒冢,终有一夜,按照梦中仙人指示,掘开那一处泥土。棺木内,娘子正睡得酣甜。”

“棺木一开,娘子便自行悠悠醒转。气息虽弱,却分明是个活人!小生不敢轻易玷辱小姐清名,便负起小姐,深一脚浅一脚,连夜奔回寺庙。那时恰是寅时,夜深露重,小姐还阳一事,除了小生外,无人知晓。”

“第二日,小姐依旧气息奄奄。小生思量着,恐怕这便是书中所说,人在将死时一口气憋在喉咙,又称之为‘炁’。倘若那口气不得出,便当真死了。倘若那口气侥幸呼出来,却还有救。只是昏沉沉,是个假死人。须有人替她推拿穴道,辅以针灸之法,便可彻底活过来。”

“小生寻来医书,仔细按照书中所言针灸周身二十八大穴,终于将小姐彻底从黄泉路上拉回来。”

“可不是!多亏了苏郎!”小七娘忙见缝插针地夸赞灵然。“苏郎自幼读书,所读的书不下千卷,是爹爹平日里常说的,读书千卷胸中自有丘壑。他所读的医书十分的多,便于这些奇奇怪怪的疑难杂症也颇有涉猎。奴家这一条小命,多亏有苏郎出手搭救!”

钟夫人听了这一长串话,只默然不语,半晌才道,“即是十年前的事,为何这十年总不见你们回府来寻亲?”

灵然淡淡一笑道,“小生与娘子二人,倒是想回钟府。只是那时泰山大人已离开此地,往外省赴任。小姐身娇体弱,小生不敢轻易行动,恐损了小姐的身子。”

小七娘便嘤嘤啜泣道:“奴家那时刚醒来,缠绵病榻,一年当中倒有八个月是在病着。苏郎伺候奴家将将足有三年,才渐渐下地行走,如寻常人一般。那时爹爹早已不知去向,苏郎几次替奴家托人来寻,都不见有确切消息。那时奴家一人流落在外,又感激苏郎三年来无微不至的照料。便与他定了终生,互拜天地,如今已是夫妻了。”

钟夫人这才半信半疑地抹了抹眼角,缓缓地道:“那时你爹爹伤心至极,一心想离开此地,谋了外任。后来官场一直不得意,眼下已经放仕了,若不是听说那个谋害了你的老秃驴今年秋要处斩,你爹爹恐怕还不愿意回来呢!即便是回来,咱们也只待数月,便要告老还乡了。儿啊,你此刻寻来却是正好!”

“就是听闻得阿爹回来,奴家才与苏郎过来寻。为见到爹爹与阿娘,苏郎带了奴家特地行了三十里路寻到此处。”

钟夫人听说,心下又软了,忍不住抱怨道:“即是已经知晓我们回来,你只需家中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娘派人去接你。哪需你这么辛苦,三十里山路呵!当年那一次上香出了那样大的事情,你如今怎地还如此糊涂胆大?!”

灵然淡笑一声。“禀泰水大人,小生这十年来一无寸进,日子过得十分清贫。离了山寺后,就在长安城郊外寻了一间柴房,家中并没有婢使。此次来府,怕娘子叫人嫌弃进不得门,特地在长安城内租临时借了轿马,就连这几个仆人婢女也都是花钱雇来的。”

“只敢雇这一天!”小七娘忙忙地道。

“怎会贫穷至此!”钟夫人一惊,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眼小七娘。

小七娘便掉过头,不好意思道:“如今这身装束,以及今日雇车轿的钱,还是当日里爹爹娘亲给奴家的陪葬。这许多年,奴家几次要拿出来,与苏郎谋个出路。苏郎只说行不得,执意不肯。今日奴家要回府寻亲,不得已才拿出来变卖……”

“哎哟我的儿啊,你的命可真苦!”钟夫人一听小七娘哭穷,就再听不下去了,重新又将她搂入怀中,抽抽搭搭抱头痛哭起来。

灵然咳嗽两声,知道眼下这第一关算是勉强过去了,只需等钟大人回府,再搞定这位固执的钟大人就可住在钟府内查案。

如今他带着小七娘回府,小七娘又顶着钟绣儿的面皮。这钟绣儿死而复生的消息,想必不出三日就传遍十里八乡,到时怨鬼一族必定也得到消息,必会闻风而动。

不错,这招守株待兔的计策当真好用。

灵然心中暗自得意,端起茶杯,重又啜了一口茶。

*

在钟府的屋顶上,一个红衣男子悄无声息地揭开一片房瓦。借这房舍漏下的光线,见到自家宝贝正人模狗样地坐在大厅内喝茶。旁边小七娘与钟夫人认亲的把戏,几乎接近尾声。

……原来宝贝如此刁钻!青柳大郎默默地想,看来先前宝贝对他还算是手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