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分？是指积分达到100分吗？”白天稳了稳心神打断道。
“不错, 此时经过一段时间的‘内部探索’, AI智能游戏制作者高程分析认为这是主程序设定的游戏终点，每位玩家只要获得100个积分，就表示通关达成, 可以彻底离开游戏，但没多久，高程就死在了副本里。
系统失控后, 在白教授的协助下其他程序员第一时间改写了代码，将每位玩家这一限定改为出现第一位达到满分的玩家，游戏就会终止，但他和他的妻子终究没能逃出最后一个副本。”
他和他的妻子没能逃出最后一个副本。
白天一动不动地将右手覆盖在右眼上，很快手指上传来湿漉漉的触觉。
他天真的以为那一场车祸，是一个意外, 却没想到他们是死在了副本里。
难怪, 他第一次看到那个黑底红纹的大核桃图案会觉得如此熟悉，因为他曾经在父亲的书桌上看到过，但他后来忘了, 现在想来或许是父亲不想让他记得, 不想将他卷进来而已。
叶昭见他如此,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想拥抱他，安慰他，然而时间地点都不对。
他转而向张云问道：“既然系统是通过催眠的方式将玩家带入游戏中，也就是说一切都是虚拟的, 副本只存在于我们的意识中，那为什么游戏里的道具，技能卡这些可以被带到现实里？”
技术类的问题张云无法解答，便由魏阳接过话头，略显稀疏的双眉紧紧蹙起，脸上也带着些许不解之色：“这个问题，我跟其他几位资深研究员也探讨过，但一直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
这个……我们暂时将它称作‘益智类游戏’2.0版本的新游戏，与两年前的那个系统有许多相似但不同之处。
两年前通关副本的玩家也可以获得道具和技能卡，但全都无法被带出游戏，更不可能在现实中使用。
还有，玩家是否进入同一副本完全受地域限制，反过来也一样，处于同一个地方的玩家必然会被拉入相同副本。
但游戏2.0似乎打破了这个设定，使两者的关系变成了充分不必要，怎么说，它就像是在有意识地筛选在游戏里进步神速的玩家。”
魏阳的话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李忆澜和“求生者”其他成员虽同住一栋别墅却无法再进入相同副本的原因，但也让他们产生了更多的疑惑，系统为什么要这么做？
魏阳顿了顿继续道：“另外，我们的副本监控仪上还监测到了一些以前从未见过的类人生物的存在。”
白天闻言神色一凛，坐直了身子道：“类人生物？是不是五官和身材与人极其相似，但头顶生有硕大肉瘤，皮肤皲裂渗出血丝，性子更加暴虐嗜血，极具攻击性？”
魏阳诧异道：“你们遇到了？”
这次换了叶昭回答：“不错，而且不止一次，他们具有不低于人类的智慧和超过一般人的武力。”
“直接通过仪器其实无法观察到这种生物的样貌，但我们检测到它们的能量波动和人类本身的磁场相似度达99%，所以才称它们为类人生物。”魏阳解释道。
“你说这些东西是版本2.0才出现的？”
魏阳点点头，白天揉了揉眼睛，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猜测，但怎么才能证实呢？如果能碰到……
白天喉咙有些发干，他换了个问题：“两年前终结游戏的满分者是谁？”
“不知道。因为当时发生了一件无比严重的事情，甚至超过了白教授夫妇的死讯，谁都没有心思关心这位带大家脱离苦海的英雄。”魏阳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什么事？”
“游戏的‘核’不见了。
‘益智类游戏’是一款人工智能游戏，它的‘核’相当于人类的大脑。
上面记录的类脑资料十分重要，而且我们担心它并不是被人偷走，而是自己有意识地出逃！”魏阳的语气再次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
白天猛地抬头，失控的系统，具备了自我意识，想要反抗制作了它的人类而从研究所逃走了。
这简直就是三流科幻小说中最爱用的桥段，看的人或许还会吐槽两句作者异想天开，然而现在它成了事实，让研究员们头痛极了。
“找到了吗？”叶昭沉声道。
张云搓了搓脸：“没有，研究者们一个个在副本里死去，本身就是大事，特别是白教授夫妇的死差点引起脑科学研究领域的大地震，所以当时我要求一定要低调行事，没有大规模发动人员搜寻。”
魏阳皱眉接道：“而且我们剩下的研究员也都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只要等‘核’本身的能量消耗到一定程度，它就无法再掩盖自己的行踪，而被特制的仪器捕捉到。
但是我们一直都没能找到‘核’，还让两年前的历史重演，并且造成的影响更大。
没有核，我们现在连像上一次那样改写程序，强制游戏结束都做不到，只能把希望放在第一位获得满分的玩家身上。
而目前来看，最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就是你，白天。”
“以我现在的游戏进度在玩家里确实排在第一梯队，但我并不觉得我一定会是第一个达到100分的那个人，你又是如何做出这个判断的？”
白天此刻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淡淡道。
魏阳微笑地看着他：“从两年前开始研究中心就一直有在记录副本对玩家的反馈。
然后我们发现系统会从心理素质，反应速度，学习能力，思考维度，武力值等方面评定玩家们在副本里的表现，最高等级为S，最低为E。
白天你前四项都是S，只有最后一项武力值一开始是E，但现在已经上升到B。
我想你知道这是为什么，游戏后期随着系统奖励的道具越来越多，玩家的攻击和防御能力会逐渐提高，我相信只要再经历几个副本，你的武力值完全可以升到A级甚至S级。
但前四项能力想要快速增加却并不会这么容易，所以白天这就是我为什么这么看好你的原因。”
白天并没有因为魏阳的夸赞自得，他皱眉道：“按你的说法，两年前你们也记录了玩家们的各项素质，那么当时最有可能率先达到满分的人是谁？”
“我明白你的意思，当时综合实力排名第一的正是你的父亲白旭，而且第二名与他的差距极大。
我事后一一排查询问过还活着的那些玩家，但他们都说自己不是那个获得满分的人，这事到如今已经成了一个谜。”
魏阳说完见办公室内其他两人都陷入沉思，便没有再出声打断他们，又过了几分钟后他看了眼张云，才缓缓开口道：“关于这个游戏来龙去脉就是这些，你们还有其他疑问吗？”
“有，叶昭两年前似乎进入过游戏，之后却丝毫没有留下相关的记忆，这是怎么回事？”白天视线牢牢锁在这位工程师身上，叶昭的事一直让他无法放松警惕。
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魏阳略有些焦虑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里的薄汗，再次下意识看向张云。
张云垂下眼皮，半晌就在白天两人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出声了：“我们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两年前有个没有登记在案的年轻人也被卷入了这个游戏，他与白旭教授夫妇进入到同一个副本，一开始所有数据还是正常的，但之后他就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白天厉声质问。
“就是字面意思，负责记录玩家在副本内情况的仪器无法再捕捉到他的动向，不确定他是死在了副本里还是活着离开了。
但我们现在知道了他就是叶昭，因为仪器一样无法捕捉到他的动向，也无法记录他的数据。”魏阳补充解释道。
白天一怔，他没料到居然连张云魏阳这边也无法弄清楚叶昭的情况，再看叶昭的神情倒是依旧沉着冷静，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让人看不明白的情绪。
白天猛地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原来如此，你们知道这个人是叶昭，那么很显然系统也知道。”
“什么意思？”魏阳惊诧地叫出声。
“如果你在一个系统里，发现了异于其他正常程序的存在，你觉得那是什么？”白天声音里带着寒意。
张云和魏阳的脸色顿时也变得难看起来：“病毒。”
魏阳站起身，在办公室内开始踱步，半晌后才肃然道：“如果系统真的已经觉察异常，那么极有可能会设法加以清除，叶昭，你的处境很危险！”
白天神色一凛，他忽然想到在【魔方大厦】那个副本里，叶昭对上畸形怪掉出副本边界的事，难道说从那时起，系统所谓的清除就已经开始了吗？
“有什么办法……”白天正要开口，却被魏阳打断。
后者艰涩道：“没有，还是因为没有‘核’，任何代码的改写都无法进行，只能顺其自然。”
白天沉默了，良久他抬起头，直直望向张云，面无表情道：“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们这些，游戏的真相一旦传扬出去，你，张云，甚至整个张氏集团都会成为众矢之的，遭万人唾骂，你为什么还会愿意主动找上我们？是为了你的那双儿女吗？”
张云松开搁在沙发扶手上，一直无意识攥紧的拳头，脸上也显出疲态来，保养得宜的男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这是最大的原因，是我害了他们……还有就是时间不多了，两周前，我也被拉进了游戏，已经经历三次副本，每次都险象环生，最后一次差点死在里面出不来，贪心让我自食恶果……。”
白天面色微变，却没有太过意外，不论平穷还是富贵，游戏想把谁拉进去就把谁拉进去，简直不要太公平。
“我担心哪天真的就忽然死了……所以我要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们，希望能让你们之后的路更好走一些，这是在帮你们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
张云深深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年轻人。
白天很能理解他的这种心态，就跟阮小水一样，绝大部分玩家只要经历过一次副本，就不得不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
白天顺势问了60分及格线的事情。
跟他们先前猜测的相差无几，60分确实是一道分割线。
根据魏阳所了解到的游戏初始设定，那之后的副本难度会大幅提升，但游戏模式还是淘汰赛制，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不过2.0版本会不会作出新的改变，魏阳也不能肯定。
这时有其他研究员在办公室外敲门，二人来之前对游戏的满腹疑惑已经解了大半，便打算告辞。
白天正要离开，忽然想到什么，转而又问道：“魏主任，最近的一个月里，你们有监测到系统曾出现过bug吗？”
魏阳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过还是如实相告道：“还真有。”
“是哪一天？”
魏阳从文件柜上锁的抽屉里翻出一叠资料，看了看道：“8月2日，地点是在宁市与越城市交界处，那天用来接收副本内容反馈的仪器显示游戏里出现了未成年玩家。
但这是不可能的，据我们了解，‘益智类游戏’在最初就设置了未成年人无法进入游戏的设定，所以我们一致认为这是出了bug。”
“只有那一次吗？”白天又问道。
“是的。”魏阳回答得很肯定。
闻言白天嘴角上扬一个奇异的弧度，果然不出他所料，米莉进入游戏是一个意外。
想想也知道，根据游戏三大规则中的绝对公平原则，齐帅只是断了一条腿，系统就不再拉他进副本，更不用说小萝莉才五六岁，让她与其他成年玩家一起打游戏，这公平吗？
所以之后在洪泽湖，他，叶昭和阮小水进入了副本【飞越疯人院】，而米莉却被留在了现实里。
明白这一点后，白天知道小姑娘应该再也不会被卷入游戏中，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大概是因为同样失怙丧母的缘故，白天希望小孩以后能过得幸福。
不过如果米莉会成为玩家是一个bug的话，那么另一个未成年……他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副本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