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这个NPC果然有问题>第58章 自白

  络腮胡子的脑袋昏昏沉沉。

  无意识间他的手脚在地上摆动, 撞倒了卫生间里的清洁剂。塑料包装的清洁剂倒在瓷砖地面,发出了清晰的声响。

  圆柱形的瓶身骨碌碌滚到角落里。

  被敲到的部位一阵阵发疼,络腮胡子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 他没有注意到脚步声在三楼的楼梯间停下。

  女人停驻了一会儿。

  等脚步声重新响起的时候, 终于捕捉到这一声音的络腮胡子终于清醒过来。

  他还保持着平躺在地上的姿势,此时四肢僵硬, 几乎是呆滞地瞪着眼。

  缓慢滚动的清洁剂终于碰到了墙壁。

  又是一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下无法忽略的声响。

  哒。

  哒。

  脚步声逐渐接近。

  络腮胡子想起了那个傍晚对神像挑刺的女孩,女孩穿了一双白色的皮靴子, 踩在地上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声声轻响仿佛是催命的信号。

  络腮胡子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掐住了,他感到呼吸困难,浑身僵硬得仿佛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被血染红了的靴子在门前停下。

  撞门声接连响起。

  络腮胡子的眼珠突然间能够转动, 原先的他好像一具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尸体, 现在这具尸体复活了。络腮胡子驱使着他似乎僵死过去的四肢, 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扑到了门前, 在拧开门的那一刻重重跌在地上。

  他听到了什么地方裂开的声音, 与撞门声同时响起。

  “是谁杀了我?”

  女人用尖锐的声音质问。

  “是谁杀了我!”

  “不是我……不是我……”络腮胡子哆嗦着爬到床边, 他的身躯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垮了,必须攀附着外物才能直立起来。他伸出手死死抓住床单,用胳膊撑起自己的躯体趴到了床上。

  他扑在了蒙着神像的被子上。

  络腮胡子颤抖得厉害的手努力了数次都没能掀开那张被他压住的被子,随着一声门被撞开的巨响, 络腮胡子隔着一层被子死死抱住神像,不住地哀求:“救我, 求您救我……”

  女人尖锐的指甲逼近了他的脖颈。

  络腮胡子的眼白几乎被血丝占据, 死死瞪着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脱落:“救救我,要我付出什么都可以……救救我……”

  “我不想死……”

  青白色的手指深深插进皮肉里,刺穿了颈部的动脉。

  鲜血溅在了白色的被子上,勾勒出了神像的轮廓。

  ……

  坠地的闷响响起, 房间里三人具是沉默。

  许延的心情有一点复杂,按照之前的情况,肖梦半大概率会去杀四楼的客人,现在先死的人变成了络腮胡子,不能说跟他没有关系。

  不过络腮胡子害人在先,许延那复杂的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肖梦半每一次杀完人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安全期,安全期越来越短,这一回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安全期越短,他们能做的事也就越少。

  许延问陆老板:“三楼已经排查完了,接下来要去二楼找线索吗?”

  “不用了,”陆老板摇摇头,“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许延想起陆老板之前是从四楼下来的,不禁问道:“是四楼的人吗?”

  “不,是厨师。”

  乍听到这个词许延和陈津都有些茫然,旅馆里必然是有一个厨师的,不然他们哪来的饭菜,但厨师在旅馆里的存在感太低了,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先下楼了。”陆老板起身道。

  “那我们……”

  陆老板按住了想要跟着离开的许延:“你们待在房间里就好,指出一个凶手而已,不需要那么多人。”

  许延一想确实如此,也就老老实实待在床上没有动弹。

  但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指出凶手的时候,必然要当着肖梦半的面。

  陆老板没有忘。

  ……

  白逐被锁在书房里心急如焚。

  他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根据听到的声音推测。陈津呼救的声音他听见了,却只能愤愤地锤了下门,焦急地等待能让他安心的声响。

  楼上有一段时间极其吵闹。

  但在某一刻起,那些声音齐齐歇了下去,因为肖梦半回来了。

  白逐呆呆地靠着门坐在地上。

  可是陆老板没有回来。

  听到坠楼声的那一刹那,白逐就知道新的受害者已经出现。这次的受害者被迫坠楼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白逐不知道受害者是谁。

  陆老板一直没有回来……

  他放空了大脑,一点儿也不敢猜测。

  白逐突然听见了下楼的声音。

  他死气沉沉的神情骤然间变得鲜活了起来。白逐从来不知道,他竟然可以靠脚步声判断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对陆仁竟然已经熟悉到可以听出他的脚步声。

  他从地上站起来,靠在门上等待陆仁回来。可是陆老板的脚步声停下后,他却迟迟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陆老板敲响了一扇门。

  ……

  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刹,房间里的人打了个哆嗦。

  “躲在房间里也没有用,她呆在楼下的时间越来越短,你早晚会下去和她作伴。”陆老板声音平静,压抑着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愤怒。

  “杀人偿命,理所当然,却有那么多人因为你犯下的罪行平白丧命。”

  房间里的人一声不吭。陆老板每说一句话他都会颤抖一下,他死死掩藏着那些阴暗的事情,而一只手已经抓在了那张遮羞布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掀开。

  他害怕着自己的罪恶会被人发现,他逃离到了鲜有人烟的地方。有些人是活在阳光下的,有些人只能活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独处的午夜,他总是会想起小镇上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庄重森严的法院,那是他恐惧了一辈子的地方。

  犯过错的人在面对诱惑时又一次犯错。

  陆老板的话在他耳中,仿佛是法官的宣判。

  一字一句,陈列出证据,定下他的罪名。

  “在一开始的时候,我认为凶手躲在死者的同伴之中。因为他们之间的氛围十分诡异,明明是同行的同伴,队伍中的人要么疏离死者,要么厌恶死者。笑像假笑,接近的时候总是会不自在地拉开一定的距离,连她和自己的男朋友相处时都不是一对年轻情侣正常的模样。”陆老板面无表情道。

  傍晚时分,年轻人们坐在陆老板左侧的那一列餐桌用餐,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乍一看上去他们好像亲密无间,可细看他们之间有着无形的裂缝,说笑都如逢场作戏。

  “调查后发现,除了那个醉醺醺的青年,其他每一个人都有杀人动机。”陆老板道,“可他们都不是凶手。”

  “凶手是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人,每一个人都知道旅馆里有着这么一个人,但是不提及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想得到他。即使是我对他也不熟悉,甚至在思索谁可能是凶手时,都会不自觉把他遗漏过去。”

  房间里的人依旧没有说话。

  “那个人很害怕我,他来到旅馆时正好是上个厨师离职的时候,落魄得宛如一个流浪汉。他提出的工资低得不可思议,而厨艺着实不错。那时候我迫切地需要一个新厨师填补空缺的位置,即使在我照常询问一些问题时他目光躲闪,回答结结巴巴,我也录用了他。”

  “在发现你的身份有问题的情况下,没有继续调查你就让你来这里工作,是我的过失。”陆老板道。

  “有一个客人怀疑凶手可能是小珍,因为她看上去经济状况很差,并且为贫穷所困扰。我在检查死者的房间时发现房间里少了一些装饰品,恐怕是在她和男朋友争吵的时候砸坏了。小珍作为服务员每天晚上固定的时间都会询问客人需不需要打扫卫生。房间的地面很干净,死者完全不像是收拾残局的人,可以想象在小珍询问到死者的时候,死者放她进去了。”

  “想要因为钱财对死者动了杀心,那么至少要知道死者有钱。这样子看来除死者同伴以外的人里,小珍是最容易了解到这些的,服务员打扫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客人的私人物品,是很容易就能推测的事。”

  “但是凶手也不是小珍。她打扫卫生的时间和死者死亡的时间对不上,她推开窗户往楼下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间和杀人并逃离需要的时间对不上,她的性格,也和一个杀人者对不上。”

  “能够知道死者财富的其实还有一个人。”

  陆老板顿了顿,才继续道:“你要么待在房间里,要么就是待在厨房里,我一天中能见到你的时候非常少,是你刻意避开了我。你好不容易隐瞒了过去找到一个安身之所,你害怕我发现你不对劲的地方,从而把你赶出旅馆。”

  “只有小珍因为端菜是能够常常见到你的。我是她的老板,小姑娘有些怕我,但是很乐意和沉默寡言的你说话——毕竟在这间旅馆里,你是她唯一的同事了。”

  “小珍和你聊天时,一般都是她在说话,我有几次不小心听到聊天内容,虽然没有细听,但也从几个词汇听出小珍愿意和你说很多事情,她的过去,她憧憬的未来,她知道的一些有关客人的八卦……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很少能忍住一整天不和人交谈,今日的客人很多,她白天时没有什么空闲,也只有晚上能和你聊一会儿的天。”

  “你就是从她那里知道了死者的情况,对吗?”陆老板这般说时,全然不像是在提问。

  他不知道小珍说过些什么,聊天的内容也不重要。

  在已知的线索和决定性的证据前,他推测着最有可能的经过。

  “死者的财物少了,”陆老板低声道,“我从她放在背包里的的针织外套上嗅到了油烟和食物的味道。你自己可能没有察觉,但是常年累月在厨房里工作,那些味道已经渗进了你的袖子里,洗也洗不掉。”

  “死者坠楼后有许多人开窗查看情况,那面墙上除了赶下楼的死者的同伴,只有你和那对祖孙的没有开窗。老人小孩完全没有杀人的动机,有嫌疑的只有你。”

  “你一直在努力隐藏自己的身份,我也确实很长一段时间不去怀疑你,但因为一件事,你过去做过什么,我仍旧知道了。”

  房间里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好像是被撞倒了椅子。

  “我订阅了一些报纸,因为旅馆太过偏僻,我和邮递员约定好每半个月送来一次。”陆老板道,“有一次报纸送来一个小时后,我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后发现报纸少了一张。”

  “你可能觉得我不会发现,毕竟报纸每份加起来一共三十张,缺了一张也不容易注意到,我读报时也很不细心,总是草草看一遍就扔在一边。”

  “但是那些报纸,在你取走那份前我就已经粗略地看过一遍了。”

  “我看到了那张通缉令。”

  陆老板沉默了一会儿。

  想起这段记忆时,他很不理解过去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在发现旅馆里的厨师其实是一个潜逃中的杀人犯时,最该做的难道不是报警吗?

  可是记忆中的那个自己看着通缉令上的照片,和当时的厨师对比了一下,觉得厨师当时的状态看上去和通缉令上的好多了,一点儿也没有那个杀了放贷者的赌徒歇斯底里的模样,便怀着一种让此时的陆老板完全无法理解的同情隐瞒了这件事,觉得厨师已经开启了一段崭新的人生,且这段时间来没有作奸犯科,需要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放贷者还罪不至死呢,厨师杀人的时候也没见给他机会了。

  陆老板由衷地觉得,当时那个不仅没报警还继续雇佣厨师的自己一定是脑袋进了水。

  离奇的是他找到证据后才想起来这件事,而之前寻找凶手时,一点儿也没想到这个有前科的人身上。

  “我也……想要回去。”房间里传来了厨师结结巴巴的声音,“我想要回去,我需要钱。”

  他不想一辈子待在昏暗的厨房里,不想一辈子躲在逼仄的房间里,他也想要回到阳光下,和普通人一样生活。

  他需要钱,只有钱能让他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法律无法制裁他的地方,开始他阳光下的新生活。

  住在他隔壁的小姑娘羡慕地说起她不小心在客人包中看到的珠宝首饰,她的父亲生了重病,刨除她每月寄回去的钱剩下的工资几乎无法支撑她日常开销。

  明明她也那么穷,明明她也需要钱,可是在说起别人的富有时她只会露出这种毫无用处的羡慕表情。

  厨师嫉妒着那个年轻的女孩。

  他的年龄恐怕比那个女孩大了一倍,他一无所有,活得像个阴沟里的老鼠,女孩穿着昂贵的衣服,学着高雅的专业,趾高气昂。

  厨师想,就算那个女孩杀了人,恐怕也会被压下去吧?

  厨师去厨房做了一份甜点,借口那是女孩的男朋友买来哄女孩开心的,成功进入了女孩的房间。她对他毫无防备,坐在窗台上,背部朝着他。

  把甜点端给女孩时,他拼命想着怎么偷走那只包。

  偷走那只包后他就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回来这里。

  女孩看了一眼甜点,嗤笑了一声:“这么寒碜的东西,谁会吃呀。”

  女孩让厨师把甜点先放在桌上。

  厨师看着手中自己压根舍不吃的东西,愤怒与嫉妒在心中拼命滋长。

  他一边答应着,一边突然狠狠将女孩推下窗。

  一声尖叫后,女孩当即丧了命。

  第二次杀人的厨师出乎自己意料的冷静,他躲在了厕所里,在四楼的人纷纷离开后匆忙拿了女孩的财物就跑,他躲回那个逼仄的小房间,没有人发现他离开过。

  厨师吃了一口刚刚做好的甜点,奶油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他又哭又笑。

  他太久没有尝过甜味了,就像他太久没有见过阳光。

  不过没关系……很快,他就能重新拥有这些失去了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死去的人要回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更得很晚,因为不自觉字数就超了,又删改了几次。

  顺便失去了全勤……这个月都要结束了来着,难过qwq

  啊终于写到凶手了,嘛,不过这还不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