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简月始料未及的还有一件事——伊氏出了内鬼。
民营医院和公立医院承担着同样的救死扶伤的使命,也面临着程度相当的医疗费拖欠问题,却享受不到国家的优惠政策。这就增加了民营医院生存和发展的难度。董事会已通过斥资有条件资助的方案,这是在斯特林还没翻脸前就决定好了的。现在内部又有人觊觎那笔巨款,并利用职务便利先一步采取了行动。真真是内忧外患,多事之秋。
“捉鬼”的事交给了清明和紫藤他们去处理。简月在简府安顿好茶绫后,随即动身去见一个人。
从那山顶别墅下来后,简月开着车又试着拨了通电话,对方仍是不在服务区。无奈,只得去他工作的地方问问看。
前台小姐二话不问,找来了那人的贴身助理—艾伦。
艾伦显然知道老板对简月的重视程度,有问必答着:“老板前天飞纽约出席峰会,加上近排旧部动作不小,可能还得过一两天才回来…”
简月也没怎么问,要艾伦在他回来后叫他给个电话就离开了。
开车往“月宫”,也就是冷珏的那座“行宫”去的路上,紫藤来电汇报了下“捉鬼”的进展,刚挂线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你找我有事?”
简月侧头看向车窗外,“‘黑天鹅’请吃饭,来不来?”
对方留下句“15分钟后到”就收了线。
简月刚踏进一楼大厅,就在西南角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约了人?”不等他回答,简月拉开椅子坐下。
茶绫闻声抬头,“没,出来随便走走。”
加上随后而至的独孤介,三人各自点了份葡汁牛柳焗意粉、西冷牛排和日式咖喱鸡饭。默契地也没怎么说话,忙着填饱肚子。
饭后,茶绫说不跟他俩去玩,就开了简月的车先回去。
七月流火,天幕上悬挂着精巧的银弓。海风呼啦啦地吹,将发丝弄得狠是凌乱。
尚是暑期,有不少年轻人呼朋引伴地来海滩烧烤。红红绿绿,男男女女,倒也热闹非常。
挑了处较清静的地儿,简月沿着沙滩轻轻踢着个已喝完的易拉罐。耳畔除了风浪声,还夹杂着从远处传来的吉他欢闹声……
斯特林和其中两位“帝主”是统一阵线的。婴儿虽和夫人交情不错,可她向来对钩心斗角的戏码嗤之以鼻。真正有实力与其抗衡的也就剩独孤了。
“她现在需要我。反正早被他盯上了,互看不顺眼,就好好陪他玩上一场。”简月一屁股坐在沙滩,看海水将细柔沙滩上留下的各种痕迹抹去抚平。
两人静静地同看了会夜海,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
独孤介伸手去拉他起身。坦白说,心里确实在为他会向自己寻助而高兴不已。利益与之相较,显得那般渺小可笑。
简月就知道,眼前这人是不会拒绝自己的。“给我说说‘方舟计划’吧。”
两人并肩着往回走,在沙滩上留下两串脚印。
独孤介没打算对他隐瞒机密:“斯特林倡导的一个计划,改造部分人的基因,建立新人类世界。当日没签字的有四人,所以没通过。”
开车送简月去“月宫”的路上,独孤介没忍住说:“萨瑟兰那次会找上冷珏,全是斯特林一手策划的,为的是试探他的诚心。你坏了他的事,自己平时多小心点。”
简月怔怔地看他的侧脸,那不是一般的看,是发了狠的在看!足足有那么5分钟吧。“他…与E.A.签了军购合同。嘿嘿,你说他祖上为什么不是卖茶叶蛋的?”
独孤介没回答这个问题。待他下车后,又探出头去:“你有空过来教我学针灸吧。”
简月离他十米处,一脸山花烂漫:“干嘛,想抢我饭碗啊?”
“呵,现在卖茶叶蛋没市场,针灸挺合我味的。”
简月怔怔地看他的正脸,那不是一般的看,是发了狠的在看!“针灸也没市场。我建议你去给人看风水。”
这话引得独孤介笑出了声:“风水?你说我祖上为什么不从医呢?”
平静若水的眼神与他交汇时,每每泛着爱怜的光:“简月,我是认真的。”
这句话,掷地有声。
召唤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猛地从暗处窜出就冲简月的背部扑去。疼得小小走神的简月龇牙咧嘴地破口把它祖宗十八代统统问候了一遍!活该公子给你气受!娘的!
沙罗在前边看的好笑,上前去给他拍衬衫上的泥渍。“家里来了客人,公子一整天都被抱去玩了。”
“客人?不会是情人吧。”简月弓着腰,伸手到水池里去捞硬币。
“明天是少主生日,来了一个代表团呢。少主这会呆在LK还没回来,我正苦恼着该怎么打发好。”
“生日?”简月挑眉,语带讶然道。
沙罗吐了吐舌头:“我以为你知道的。”
“7月23日,只是没怎么留意。”简月接过纸巾擦净手上沾着的水,“好了,我出去找他回来打发。”
沙罗眼眉弯弯,殷情道:“那我去取车。”
简月还想着跟服务台的几位小姐哈拉会的,就见冷珏一个人从专属电梯出了来。
“娘—子—”简月哼了句京腔,作喜极而泣状飞扑去。
冷珏几乎是下意识地揉了下鼻梁,只见斗大的“麻烦”二字直朝自己扑来。
大众场合,怎么着也得顾及形象。冷珏拖着棉花糖二话不说到地下室取车。
“就在这停下车,我上超市买酸奶。”
冷珏把车靠路边不会罚单的地方停了。见简月数了10个硬币后,进了不远处的一家中型超市。
这人越发行事诡谲得令人难以揣摩,决定今晚好好跟他谈上一场。
简月拿着排益力多出了超市大门,好笑自己喝酸奶也会上瘾。看刚才那售货员一脸震惊的表情,就知道她是识出自己的身份了。
这时,一位穿优雅黑色连衣裙的女士手牵着个小男孩与简月擦肩而过。原本只是那么不经意地一瞥,“啪”的声,那排酸奶从他手中滑落在地。
引得那位女士回过头来,对上简月满眼的扑朔迷离。
脑中似是一片空白又似失忆的人一瞬间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他下意识地把手按在心口,那里疼痛的感觉是如此真实细腻。
简月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眼里噙着泪,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个单音来:“…娘!”
秦芹并不觉得那人无礼,虽说正紧握着自己手的儿子今年才18岁。她知道他,毕竟紫眸的长发美人在现实生活中可谓是稀有。只是不明白,高高在上的他刚为何会哭着喊自己“娘”,也不晓得此刻趴在自己肩上的抖动的人儿现在是在哭还是在笑。
站在一旁的冷珏也被搞得一头雾水,看到简月如同被抛弃的孩子般哭泣,震撼力可不小。他这人总能让人感到意外。
简月收拾了下情绪,压低嗓音哽咽着说:“抱歉,你…长得狠像我娘。五官比例都是那么符合‘三庭五眼’的中国传统美标准。对不起,给你造成了困扰…”
秦芹安抚他道:“没关系,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呢,这么漂亮的人!你…”顿了会,不希望再触动了他的伤心事。
一旁的小男孩拉了拉秦芹的手,提醒道:“妈,快走吧,哥还在等着呢。”
“…抱歉,我们赶着去听音乐会。”秦芹恋恋不舍地看着两大传说。
跟简月交换了联系方式后,秦芹牵着儿子的手随人潮消失在他的视线。
麻烦随后而来。就在回去的路上,简月突然头痛发作,情形狠不乐观,随时有疼昏过去的可能。
事实上,在冷珏闯过第二个红灯后不久,副座的人已陷入昏迷不醒。
解铃还需系铃人。而那个系铃人,是他自己。
冷珏为打了镇痛剂仍眉头深锁的简月调了调点滴流速。正想着下楼去找点吃的,右腕被转醒过来的简月一把抓住。
“陪我坐会。”
“有事等我吃饱了再说。”话完,还真丢下他一人在房,下楼去了。
简月闷笑,有点嫌恶地拔了手上的针头,起身进了浴室泡澡。
冷珏再次回到房内时,正巧看见一 丝不挂的简月从浴室出来。
简月也不尴尬,光着身子躺回床上,胡乱用毛巾擦着湿发,拉家常般问:“你第一次见我,是在什么时候?”
冷珏坐回刚才的那张椅子,“5年前的新一任阎皇竞选,我在考查中第一次吃枪,你平空冒出‘禁区’对着我笑。”
那放肆明亮的笑声,至今记忆犹新。
简月没跟他解释当日为何会出现在那。有点被触动心事的样子,眼神飘出窗外,“阎后的人选,定了没?”
冷珏抬了抬眼皮,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时半会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简月盯牢他看,一脸山花烂漫:“放心,我没兴趣。”
冷珏挤上床,一把扼住他的脖子,三分邪气七分冷笑道:“说,你的目的。”
简月眯着眼,绝艳地笑,开始徐徐道来:“16年前……”
关于为什么对冷珏特殊,除了欣赏他外,更缘于16年前他和简母的那次谈话,也就是在简月7岁那一年。
简母早上照例看报,指着报上的头版头条新闻,笑看对着牛奶怄气的小简月说:“同样是屁点大的孩子,这冷珏就是可爱多了。”
小简月山花烂漫地从简父手中接过酸奶,特拽地瞥了眼报上那张占了约四分之一地儿的照片,不可一世又状似认真地问:“那我要得到他,是不是更厉害?”
那本大可看作是简母的一句玩笑话,可对有恋母情结的简月而言,却是意义深刻,无比重要。
简氏夫妇开了好几家旅游公司,自是少不了天南地北地飞。就在那次谈话后,夫妇二人为赶往杭州出席分公司的开幕仪式,因飞机失事而双双遇难了。
那句玩笑话,也被简月当作是答应娘生前的最后一件事。简月是不曾亲眼看到爆机,但那情景16年来一直顽固地定格在他头脑里。每每想起,刀子剜心般直疼。兴许,活多长,就会疼多久。
… …
冷珏不觉,掐着他脖子的手加了那么几分力,“…就这样?”
消化着他的话,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情。这人神秘莫测、居心叵测、难以预测的,动机真能如此单纯?
隔着肚皮也知道他准在诽谤自己。简月修长有力的腿勾住他的腰,胸口贴了上去,“你不是调查过我么?”
冷珏凝眉,将他的话原原本本还回去:“放心,我没兴趣。”
“真是,你说我是不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了。”简月喃喃,丢出句值得玩味的话,进而伸出舌头勾勒那好看的唇线,手则滑进衣衫内按揉起他的脊背。
冷珏不再被动,温热的唇舌回应着他的吻,直至简月在那喉结处轻吮,才彻底激起了欲望。手渐滑至他后 庭的窄缝……
简月稍拉开两人的距离,正色强调:“我是病患!有你这么欺负人的么?!”
忽地对上他饱含情 欲的双眸,简月心里挣扎了会,紧抿着唇:“…我这可没那种东西。”
冷珏失笑,动作极为优雅地褪去身上的束缚。指尖掠过裸 露在空气中的红点,审视着他胸口、手臂等处淡白的痕迹。“你挨枪都不怕,还怕这点疼?嗯?”
简月只当他是在心疼自己,淡笑不语。
笑容在他的前戏不足,强势进入下变得隐忍苍白。
磨合了会,每每对准靶心撞击。背部火辣辣地疼,快感自那结合处一波波席卷全身,战栗每一神经与细胞…
跟他做 爱就像是在作战,心里谈不上欢喜,却是不讨厌不恶心的。
甚至有点享受。
… …
迷迷糊糊中被冷珏拉去浴室清洗,意识又稍稍清醒了些,然后转至他的房间睡觉。
月温如玉,在沉睡过去前,简月没忘第一个对他说:“宝贝,生日快乐。”
搅得冷珏来了兴致,推了推缩在自己怀里的他,“你娘以前怎么喊你的,也叫宝贝?”
“简家月。”
“简家月……”
简月一觉睡到自然醒。宫廷床再好,他也要枕着专属荐枕才睡得香。
昨晚的恶战并没有带来太多的不适,真正不适的是……
Shit!他那粉嫩亮丽的润泽指甲撒?!
“冷珏,你娘的混蛋!”
当他黑着脸下楼要找那人理论时,简聆不再折磨遥控器,恶狠狠地瞪着简月说:“惹祸精!”
简月故作委屈地撅着嘴:“干嘛!人家又没整日做些让方圆百里不得安生的罪恶勾当!”
侧头就见穿着和服的优子正与那气定神闲地喝粥的王八蛋显亲热。
优子给公子梳理着毛发,斜着白眼看了看简月。不知她跟冷珏说了什么,引得他也抬头看过来。
简聆冲简月勾勾手指,拍了拍身侧的空位,示意他坐过去。
待他坐下后,简聆递给他一个擦洗干净的大大的青苹果。
简月根本不可能乱感动一把,想着这人不会是白雪她后妈伪装成的吧?!
“禁断的果实,你不就好这个么?”简聆也给他翻白眼。
简月啃着清淡的苹果,陪她一起看午间新闻。
“…侦查机关经过深入侦查,初步查明伊氏财务主管哈里等3人涉嫌以不正当手段获取伊氏企业商业秘密的犯罪事实,触犯我国刑法第219条规定的侵犯商业秘密罪。同时,哈里等3人还涉嫌商业盗款犯罪。遂于近日提请检察机关批准逮捕。检察机关经审查认为有证据证明哈里等3人涉嫌上述犯罪,依法对其作出批准逮捕的决定。除此之外……”
荧屏上,刚走出写字楼的稼岚和安碧被记者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两人边技巧地往专车靠近,边得体地发表着言论:“此案会按法律程序完结,有些事我们在此不便透露。不过,作为伊氏一级法律顾问,我们定会全力以赴……”
“夫人的意思,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你也给我见好就收!”简聆半眯起眸子警告唯恐天下不乱的他。
简月没表态,笑呵道:“今儿你大嫂生日,送我什么?嗯?”
简聆立时明白,吊高嗓门:“什么大嫂,你玩真的?!”
“不是玩,是来。”
简聆一时语塞,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不是接受不了,而是为自己至今没能读懂他,为夫人独自咽泪装欢,为简月本不该如此的人生!-
案子搞定后,稼岚与安碧在“子宫”小小办了场庆功会。当晚来的人不少,除VIP会员外,暗月成员、独孤介、茶绫…连稼岚和安碧的父母也都有来凑热闹。
台上献唱的人,眼底眉梢、举手投足都散发出一种蛊惑的气息。把月光的一抹冰冷噙在唇齿间…歌声旋律,惹人神思……
台下,只剩下呼吸与心跳同世界共鸣……
… …
此刻我前来将你迎接
雪一般的灰烬
从你的天空纷飞掉落
雪一般的灰烬
告诉我…
我到底是为何而战斗?
往日的心愿 在这片寂寞的天空
曾高高飞舞 却飞散成万千碎片
我得到了 能够开辟暗夜的荣耀
却失去了 我本应该守护的事物
它们正从你的天空纷飞飘落
用空虚的声线宣布
此刻 我前来将你迎接
… …
安碧用手肘撞了撞简聆,眼睛却没打简月身上移开,“月子怎么了?看着不大开心。”
简聆没吭声,让吧女取来她的包,从里头拿出两张紫金压印龙凤彩绘的喜柬。
稼岚抽走张迅速打开一看,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呜呜…月子呦,咱苦命的孩子…为姐的好生心疼…”
随即她又往简月那端深看一眼,“那咋办?想着月子就真心爱过一个…”
简聆别有深意地微笑:“诸位觉得,冷珏这人够不够格?”
稼岚抢先发表意见:“绝够!单那脸蛋儿估计月子看着就欢喜!”
“他俩不是已经扭一块去了么…不过,我挺看好独孤这人。”安碧细细看喜柬上的内容。
独孤介想必也看出了简月有心事,知道他喝多了也没上前去劝。偶尔抬眸往他那看上一眼,以确定他没出什么事。
简聆呷了口血腥玛丽,过去跟被色男色女包围的简月要来手机。
“喂…大嫂。”
冷珏走出宴厅,在走廊正巧看到公子晕乎乎地扶着墙恶吐,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换了个清净的地儿。
“八卦下,你对我姐什么感觉?好好回答。”
冷珏掏出根烟点着,沉默了许久许久…说没感觉是假的,月似朝阳,耀眼地刺人……
他那头沉思,简聆当是无可奉告,和简月如出一辙的阴阳怪气:“我姐人还在‘子宫’,半个小时,来不来,君随意。”
凌晨两点多,会员们悉数尽兴而归。
月光忽明忽暗的,偶有微凉的风掠过。
简月墨发飘逸,望着不远处的银色轿车,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神情。
尔后,与暗月众人一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