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种田玩家的午夜逃生故事>第181章 双生子(10)

  凌晨四点, 正是正常人睡觉的时间, 她为什么跑到外面来挖土?

  方时清一阵疑惑, 但等他走近之后,发现事情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这座院子非常明亮, 就像是正在被午后的太阳映照着一样;但周围却全然没有明确的光源。这种违反物理规律的亮度,令它整个儿看上去都和旁边格格不入。

  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这个院子和周围的环境整个都是割裂的, 就像是并非眼前确实存在的物体, 而是从某个遥远的午后投射而来的虚幻之景一般。

  方时清已经到了离院墙很近的地方了,和那名少妇大概只有十米的距离,中间仅仅隔着一道篱笆墙。篱笆墙之外的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雪,墙内却干干净净、春意盎然, 泥土已经被翻松了大半。

  仅仅一墙之隔,墙外是雪夜,墙内却是阳光灿烂的白天, 这种景象过于异常了。

  方时清试着伸手去触碰篱笆,手指竟然毫无阻碍地穿进了墙里。

  没等他来得及惊讶,一股鲜明的灼痛感突然传来。他一下子收回手,只见手指上留下了烧伤的痕迹。

  ——他越发确定了, 眼前的这座小院应该是类似全息投影一样的东西。

  少妇完全没留意到他的靠近,自顾自地忙着手底的工作。她正在栽种小葱, 已经种了一排多了, 种得歪歪扭扭的, 虽然不好看, 倒也挺有意趣。

  不远处的房门推开,那个和肖锋镝长得很像的男主人走了出来,手里提着沉重的水桶,过来对着已经种下的植物浇水。

  男主人的动作比他妻子熟练多了,看上去像是干习惯农活的。

  方时清盯着那个人的背影,越看越觉得,他和肖锋镝实在是太像了,从相貌到体型,就连动手浇地的姿势都非常像。

  他浇水的时候用的不是喷水壶,而是用葫芦做成的水瓢,结合周围的小院背景,看上去很有种脚踏实地农家乐的感觉。

  少妇要是停下来擦了擦汗,然后冲男主人明朗一笑。两人站在院子中,形容亲密地交谈着。

  “你觉得怎么样?”她眯起眼睛看了看种好的两排,有点遗憾,“是不是种歪了?”

  “没关系,”男主人回答,“我觉得挺好的。”

  女人鼓起脸颊,佯作不满:“你不要应付我啊,我想听实话。”

  “就是实话,”男人说,“只要有你在身边,我觉得什么都是好的。”

  女人满意地笑开了。

  方时清将对话收入耳中,不由得非常尴尬。院子里的两个人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年轻了,相处模式却跟初恋的小情侣一样甜甜蜜蜜的,令他有种偷窥别人夫妻相处的感觉。

  之后男主人也取了一套工具,两人一起在院子里种植其他植物来。有了他帮忙,工作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哎呀!”女人的惊呼声伴随着清脆的磕碰声一并响起。男主人立刻丢下手头的东西:“怎么了?”

  “没事……”女主人用铲子拨开松软的土壤,指着下面,“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两人把周围的土地挖开,从下面取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金属盒子。

  盒子只有巴掌大小,外表漆黑一片,严丝合缝地紧闭着,连锁孔都看不到。

  “这是什么东西,古代流传下来的宝藏吗?”

  “……”男主人说,“古代宝藏是不可能出现在咱们家的院子里的。你把它给我,然后离远一点,我撬开看看。”

  他接过盒子,取出一把薄薄的小刀,沿着侧面一划,盒盖立刻咔哒一声向上弹开了。

  方时清屏住了呼吸。他看得清清楚楚,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对精致的袖扣,上面似乎雕刻有复杂的图案,显得十分考究。

  这对袖扣他并不陌生。就在一个月之前的秋月1号,他就在肖锋镝的身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是……”女主人伸头看了看,疑惑道,“这是个空盒子?”

  ——哎?

  方时清愣了愣。明明里面有衬垫和袖扣,她为什么会说这是个空盒?

  男主人皱着眉头将手伸进盒子里,却并没有碰到袖扣,反而摸了摸刻在盒盖里侧的一行字。

  “‘务必把这个盒子埋在地下,不要遗弃,也不要触碰’……”女主人念着刻印的内容,更加疑惑,“这不是你的笔迹吗?这是你写的?这个盒子是你放在咱家院子里的?”

  “没有,我不记得我这么做过。”男主人立刻摇头,看上去也颇有些疑虑。

  两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女人说道:“说不定也是你生病之前做的呢。你不是说,从上次病好之后,偶尔就会想不起以前的事吗?”

  “……”

  男主人没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加紧了。女人拉住他的手,柔声道:“好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咱们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以前的事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对吧?”

  “……嗯。”

  她接过那个金属盒子,重新盖好,口中说:“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既然以前的你让我们把这个盒子埋起来不要乱动,那咱们就照着做吧,可以吗?”

  “好吧。”男主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把它埋到另一边去,别让它妨碍到你。”

  他带着盒子来到篱笆墙根下面,恰好就在方时清的对面。

  方时清蹲了下来,眼看着他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将盒子放了进去。

  划开过的盒盖不太结实,中途又弹开了一次。这让方时清得以近距离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除了那对袖扣之外,还有一张仔细地折叠起来的纸条,里面似乎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字。

  男主人对这些完全视若无睹。

  他们……该不会,看不到这些吧?可是这是为什么?

  方时清恨不得将手伸过篱笆去把盒子掏过来,心里却很清楚,对面的这一幕只是全息投影而已,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埋好之后,男主人站起身,重新走向女主人。随着他的动作,整个院子,连同院里的两个人,全都渐渐地虚化暗淡,最终化为一缕金色,消散在了夜空之中。

  取而代之出现在方时清面前的,是一座正常的院落。院子里一片漆黑和死寂,地上和外面一样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看来,刚刚的那一幕果然是来自过去的幻影,就跟游戏里暗黄色调的回忆杀一样。而现在的则是副本里的现实。

  方时清在原地站了片刻,试探地将手伸过篱笆,这次没有任何异状。他蹲下来,把地上的雪拨开,找到了一处挖掘和掩埋过的痕迹。

  他挖开了那里的泥土,然而里面并没有什么金属盒子。

  这倒也对。他想了想,既然那对袖扣已经到了肖锋镝手里,说明那个盒子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被肖锋镝挖出来拿走了;而这个副本复制的应该是今天晚上的邻镇地图,这里当然不会有那个盒子。

  不管怎么说,……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毫无根据的猜测可能是正确的。

  那名男主人一定是先前不幸身亡的玩家,并且与肖锋镝有着血缘关系;而那对袖扣和字条,正是他作为玩家的时候给肖锋镝留下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做到的,事实恐怕就是如此。

  方时清摸了摸肖锋镝的袖子。上面当然没有袖扣,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肯定在拿回去的当天就收进了图书馆的保险箱里。不过,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能令他多少平静一些。

  看到肖锋镝的外套上积了薄薄一层雪,他连忙伸手扫掉,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雪又开始下了。

  “——你看到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飘渺的声音远远传来。

  是张羽的声音!

  方时清悚然一惊,一把抓住手推车,背靠着篱笆环顾四周。周围却还是空空荡荡的别无他人,只有一阵似有若无的笑声传来。

  “我在这儿呢,时清哥哥。”

  正对面的建筑三层楼的位置上,一处窗口亮起了明亮的黄光。

  某个人影站在那里。因为背对光线的缘故,看不清楚眉目,但至少能确定不是幽灵。

  “你看到我了吗,时清哥哥?”

  张羽远远地冲他招手。因为周围十分寂静,尽管她的声音不算响亮,依旧挺清晰。

  “你……”

  方时清想说什么,她却远远地比了一个手势,将双手聚拢搁在唇边喊道:“你离我太远了,说话不方便——时清哥哥,你过来找我吧!”

  说完她便离开了窗口。

  北风呼啸,雪花飘扬,黑暗之中,只有那扇窗户是亮的。

  “……”

  方时清默默捂住了额头。他一点都不想“过去找她”,相反,有一种立刻就掉头离开的冲动。然而想也该知道,离开也是没用的。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他带着手推车往别的方向走了走,但不管他往哪边走,道路前方总是会出现张羽所在的那幢建筑。即使他掉头往反方向跑也没用。

  ……果然躲不开。

  方时清只好叹了口气,下定决心,走了过去。

  建筑物的大门本来是锁着的,现在却打开了。他推车进门,发现入口附近多出来一部电梯,上面写着“直达电梯”的字样。

  现实中这里并没有什么电梯(毕竟这座建筑只有三层楼),这肯定是BOSS特意作出的改动。某种意义上说,张羽还挺体贴的。

  但是他却不敢使用这东西,最后还是想方设法把肖锋镝和手推车从楼梯一路搬了上去,累得呼哧带喘。

  好不容易才到了三楼。这里是一个宽敞的接待大厅,厅堂正中间亮着灯,张羽远远地站在房间另一头,听见他上楼的声音才转过身,露出嗔怪的表情。

  “你还真是别扭啊,时清哥哥,”她抱怨道,“不是给你准备好电梯了吗?为什么不用?难道我像是那种会在电梯里做手脚让你们死不瞑目的人吗?”

  “你挺像的。”方时清实话实说道。

  刚刚爬上来的时候他的肋骨难以避免地磕碰了好几下,现在疼得一头虚汗,几乎直不起腰,连说话都很勉强。

  “……算了,不管怎么说,”张羽若无其事道,“时清哥哥,你可真是让我好等。我在这里都快等得睡着了,你怎么才来?”

  “……”

  “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虽然你不肯跟着我一起过来,但即使是你自己,也一定会找过来的。因为这里有着必须让你看的东西。”

  “你看到了吧?”她反手向对面那个小院指了指,“那就是我想带你来看的东西;那就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事物,是值得他为之留在这个世界的东西。现在你能理解了吗?”

  “抱歉,我并不理解。”

  方时清看到旁边有接待用的沙发,干脆过去坐了下来。他是真的有些站不住了。

  “你觉得我应该看到什么?”他问道,“你直说吧,我没有力气和你猜谜了,真的。”

  张羽露出“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你就别再装傻了,”她说,“你看不出来吗?住在对面的那位,就是他的亲人吧?我觉得应该是他的父亲。他们长得很像,都会制作符咒道具,身上的‘气’也很像。没有关系才怪了。”

  “……哦。”方时清说,“那又怎么样?”

  说话的时候,他悄悄将手缩进了袖子里。里面是他之前从肖锋镝那里拿来的符篆。

  刚刚的“全息投影”,果然是张羽故意投给他看的。但是她有什么目的?只是想撮合大佬认亲吗?

  “说什么‘那又怎么样’……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张羽不满道,“如果你的亲人、你唯一的家人留在了另一个世界,你是选择孤苦伶仃地回到自己的世界里,还是和他一起留下来?”

  “也就是说,”她话锋一转,“能让他留下来的话,对他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时清哥哥,你不是很爱他的吗?你肯定舍不得让他孤独吧。我觉得呢,爱一个人,就有义务让他得到幸福。所以为了他的幸福,你应该把他杀死,让他也永远地留在这里,你说对不对?”

  方时清简直要笑出声来。没想到她的逻辑原来是这样的,单纯得有点可怕。

  “不好意思,我觉得你说得不对。”他吐出一口气,说,“我觉得,‘活下去’比其他事情都重要多了。”

  “反正你们被杀之后过不了多久就又能活过来了啊,又不是彻底死了,”张羽不以为然道,“我可是都打听清楚了的。被杀的时候只是会痛一下而已,有什么关系?”

  果然……没法和她解释。

  她收起了笑容,慢慢说道:“时清哥哥,我本来是想亲手杀死他的,但是我又想了想,觉得这对你不是很公平。因为,能亲手让所爱的人得到幸福,应该算是一种殊荣吧?既然我能够得到他的后半生,那么作为补偿,我应该把这个殊荣让给你。

  “因为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才会替你考虑,当然,如果你不领情的话,就算了。我答应哥哥要替他杀了你的,你不领我的情,我当然也没必要再替你考虑,只替我哥哥考虑就是了,你懂吗?”

  “……嗯,”方时清站起来,严肃地说道,“我懂了。……我懂了,姑娘,你的脑袋应该是真的有坑。”

  张羽瞪着他:“你不懂——”

  “不,我很懂。”他把匕首拿在手里,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虽然你的逻辑真的很奇特,但是你却能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并用十成十的行动力去执行,这一点你真的比我强多了。但是……”

  “但是,总而言之,我不同意。”他说,“我想让他好好活下去。”

  “我不想让他死在这里。”方时清忍耐着肋部的疼痛,挺直了腰板,重复了一遍,“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是他至今为止的人生里,第一次想要尽全力去捍卫什么、争取什么。这种强烈的渴望压过了本能的怯退,让他甚至有了一种勇气,有了不输给对方的行动力。

  在此之前,自己即使有想要的东西,第一反应往往也是退缩和逃避,从来不敢去争取。这是典型的弱者心态;逃跑永远是弱者自保的最好的方式。

  依靠着不断的逃避,他独自一人躲在自己的一方小世界里,畏畏缩缩地活到了现在。不争不抢,就不会受伤;不去希求,就不会失望。

  但是这一次,只有这一次,他不想再逃了。

  张羽像是突然不认识他了似的,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最终很无趣似的撇了撇嘴。

  “时清哥哥,你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她眯起眼睛说,“实话说吧,我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很讨厌你了。真不知道我哥哥看上你哪点,不过也好,既然这是你的选择……”

  她向后仰起脖子,然后慢慢向前弯曲身体。

  随着她的动作,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她的躯体上分离了出来;躯体向后继续仰倒,白影则是向前漂浮,二者彻底脱离开来。

  方时清顿时目瞪口呆。那个白影长着张羽的脸,在灯光下呈现半透明的色泽,和之前在学校里出现的幽灵一模一样;然而向后倒下的躯体……那具躯体,在和幽灵分开的那一刻,一下子改变了形态,拉高深长——

  倒下去的那个人体,竟然变成了张玉的模样!

  “吓到你了吗?”幽灵咯咯笑着漂浮离地,“没关系,马上你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再见……不,不对。应该是说,‘晚安’,时清哥哥。”

  她抬起手,细小的光点从她身体里飘出来,忽忽悠悠地汇集成一把长刀的形状。

  方时清回过神,取出符咒和打火机挡在身前。

  然而没等他打着火,眼前白光一闪,他慌忙向下一蹲,只觉得头顶一凉:张羽手里的那把光刀一下子伸长到数丈长,从他头上削了过去,如果不是躲得还算及时,他的脑袋恐怕已经掉在地上了。

  “没用的,时清哥哥,”张羽哼笑了一声说道,“我说过的吧?我可不是普通的鬼怪,你也不会使用那些东西吧?”

  光刀离开了她的手心,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人操控着一般,再次砍了下来。

  方时清只好就地一滚,刀子贴着他的胳膊砍下去,削掉了一层皮肤,手臂上顿时鲜血淋漓。

  滚动的时候,他的胸腹部接触到了地面,骨折的肋骨钻心的疼,痛得他眼前一黑,手里的符咒洒落了一地。

  ……失败了。

  他心里一片冰凉。

  就算怀抱着前所未有的决心,他也依旧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想要保护谁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难了。太难了,不可能做到的。

  背后传来风声,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一斩两段了。

  这一次他连翻个身或者抬头的力气都没了,耳中嗡嗡鸣响,眼睛也看不清东西,不知道是痛到意识模糊,还是被泪水糊了眼睛。

  只能咬紧牙关伸出手,将点着的打火机向前面扔出去。

  如果能点着落在地上的那些符咒……

  背后的风声突然停住了。

  下一刻,一只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抓住了半空中的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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