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种田玩家的午夜逃生故事>第157章 幸存者的稻草

  直到整个人没入水里, 方时清才惊醒过来, 然而已经晚了。

  冰冷的水浸透了衣服, 让他的身体变得无比沉重。他本来就怕水,这一下顿时慌乱无比, 条件反射地想要扑动四肢,动作却并不完全受头脑指挥。

  锦鲤池其实并不深,只有一米三四左右, 水高只能到成年男性的胸口。然而他却没有办法抓到任何东西, 更没法触及到边缘和底部,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徒然地在水里挣扎着、挣扎着。

  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他的脸埋在水里, 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剧烈的动作导致残留的氧气被迅速消耗,液体呛进气管里,一阵阵干涸的烧灼感侵袭着肺部。

  缺氧让他的整个大脑都模糊起来。

  一股没顶的恐惧感主宰了他, 他意识到自己是要溺死在这里了。这里是他自己的农场,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类,没有人会来救他。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想起了从水里捞起来的尸体, 想到了那些被泡得发白的人体。自己也会变成那样吗?

  不。不要。不想——

  然而意识与体力都在疯狂地流失。他觉得自己在慢慢下沉,一点一点沉入了幽深的黑暗之中, 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名为“死”的深渊之中。

  在彻底昏暗下去的视野里, 某个苍白的影子悄然浮现了出来。它的身姿非常飘渺, 在水中载浮载沉, 像是一袭轻纱,又像一只水母。

  它向这边靠近,舒展肢体抓住了他,将上半身贴了过来。

  方时清的思维能力濒临涣散,根本认不出这是个什么生物、认不出它有没有脸部和五官,他只觉得冷得厉害,随着它的靠近,他身上最后一抹生机也被剥夺了。

  它凑得非常近,眼看着就要触碰到他的脸。

  就在这一刻,一双手臂猛然插进水里,一把捉住他的腰往上一提。

  方时清被拉出水,湿漉漉地拖回地上。

  一接触到外面的空气,他立刻疯狂地咳嗽和喘息起来,狼狈地把呛进气管的水咳出体外。

  有人把他抱到膝上,力道适中地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背,这个怀抱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和温暖,他下意识地死死抓住对方的手,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开了。

  其实整个溺水过程大概只有一分多不到两分钟,他甚至还保留着一线意识,呛水也不太严重。比起他以前的各种濒死体验,这次甚至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然而那种恐慌感是压倒性的:即使已经回到了安全的陆地上,他也还是止不住地发着抖。

  救了他一命的人摸了摸他浸湿的头发,轻声说道:“已经没事了。”

  听到对方说话的时候,他反而感到强烈的不真实。毕竟刚刚把他诱进水里的正是同一个声音,他甚至怀疑起来,是不是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得救,他其实已经溺死了,现在的一切只是死灵眼前的幻影?

  “……肖哥。”

  他的声音几乎全哑了,连自己都听不太清。

  “嗯,”对方伸手把他紧紧地抱进怀里,又重复了一遍,“你已经没事了。”

  ……算了,管他呢。方时清想,哪怕这是死后的幻象,也是个令人满足的幻象。他绝不想死在冰冷的水里,但如果是死在肖锋镝怀里的话,好像也没有多难接受。

  *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谁都没有动。

  等方时清终于找回一点理智时,肖锋镝的衣服已经被他蹭得差不多湿透了。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很是不好意思,连忙从对方怀里离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道歉还是先道谢。

  “那个,大佬……”

  说起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之前他们没有任何约定,就算是闲来无事过来串门,也不会一大早就来吧。

  肖锋镝却摆手制止了他:“等一下。你先告诉我,怎么会变成那样的?”

  他紧皱着眉头瞥了一眼小鱼塘,意思很明显,是在询问这次的事故。

  “……我也不知道,”方时清只能说,“我只觉得一阵恍惚,不知不觉地就下去了。那种感觉,和上次很像。”

  他现在全身还是发软,但是思考能力差不多已经恢复正常了。结合意识朦胧时见到的那个白影,他觉得,恐怕这次也是所谓的水鬼作祟。不过——

  “池子里面的水是哪里来的?”肖锋镝紧接着问道。

  “大部分是雨水,还有一点河水,”方时清也在纳闷这个,“肯定没有湖水。”

  在传统文化中,刚从天上落下来的雨水被称为无根水,是最清洁、最不可能受到污染的水。这种事方时清还是知道的,因此特意选在下阵雨的日子挖了鱼塘,直接用雨水填了大部分。按理说,应该不至于招到水鬼才对。

  肖锋镝沉默片刻,看着他问道:“你现在能站起来吗?”

  “嗯。应该能。”

  方时清想要起身,腿上却没什么力气。最后肖锋镝还是扶住了他,让他先靠在自己身上。

  “先送你进房间里去休息吧,然后我再自己来看。”

  “不,不用,”方时清一惊,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大佬,这个池子太危险了,还是先别……”

  他实在不能接受让对方一个人靠近水池旁边,更不能接受自己被搁在屋子里,连外面是不是出了事都不知道。

  “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这个问题必须马上查清楚,拖久了可能会有新的危险。”

  方时清却死死地抓紧了对方不肯放手:“那个、至少,让我看着你吧……?”

  肖锋镝无奈道:“你现在这样,即使看着我也没什么意义。”

  “……”

  这话说得没错。以他现在的状态,连站都站不稳,即使眼看着事情发生,恐怕也没有能力过去帮忙。

  “而且,只要你有这份心,我就肯定不会有事的了。”

  对方好像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不由分说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方时清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已经被带进了屋子里,搁在椅子上。

  眼看着对方轻车熟路地帮他找毛巾,他忽然意识到,不管是自己还是肖锋镝,对对方的地盘都已经非常熟悉,到了连日常用品放在哪都知道的地步了。

  将毛巾递给他之后肖锋镝就出去了。方时清把心提到了喉咙口,所幸对方不到一分钟便返了回来,看上去安然无恙,只是脸色很不好看。

  “我看过了,你那个鱼塘已经完全被水鬼的阴气污染了,”他在旁边坐下,问道,“与风月湖里的没有任何区别。你确定你没有在里面掺——”

  “我确定,除非我梦游了。”

  肖锋镝顿了顿,说道:“水鬼的活动范围非常有限,肯定没有能力污染距离这么远的水域。也即,你这里的问题恐怕是有谁刻意而为。有什么东西把那个水塘中的水替换掉了……你最近和谁结仇了吗?”

  他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当真的意思。在肖锋镝看来,NPC们对灵异事件没有任何概念,不可能知道用晚上取出的风月湖水就能够杀人,玩家们也都不知道水鬼的事情,这次的危险肯定又是什么怪物导致的。

  方时清心里却猛地打起鼓来。

  要说结仇,就在昨晚,他好像还真的结了——虽然那在他看来只是小事,但是……

  他回忆起昨晚张羽离开时的“你死我活”宣言,不由又被满心的卧槽刷了个屏:

  不至于吧?!

  肖锋镝见他脸色依旧苍白,还以为他还没缓过来,于是拿过毛巾,帮他擦了擦发梢的水珠道:“我把那些鱼带走帮你养吧,外面还是不要留水池了。我会帮你好好照顾的,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经常去看看。”

  不,现在的问题大概并不是出在水和鱼身上。

  方时清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吗,尽量去理清这件事的逻辑。

  应该不是张羽……吧?他之前曾经发现,张玉是个非常特殊的NPC,能够认识到灵异现象,身为双胞胎妹妹的张羽很可能也是如此。

  可是,昨晚她明明曾经出现在酒吧里啊?酒吧早上才开门,可以说整晚都有“不在场证明”。

  再说风月湖水只有晚上才有水鬼,即使她一大早一开门就离开,也没法立刻拿到合适的湖水。除非她早就存好了湖水,但她一个小姑娘,想要存下足够灌满整个小鱼塘的水也不是容易事。

  不过万一真是她的话……这件事果然还是得去求证一下。

  “不,不用麻烦你了。我等一会儿去把塘里的水换掉,然后加个盖子就好。”现在手头有水泵可用,想要换掉一池水并不太困难。

  肖锋镝叹了口气,把毛巾还给他,让他自己去擦身上沾着的水珠。

  “为什么你总是出事啊。”他似乎很是无奈,“这已经是第几回了?”

  “……”方时清说,“大概因为我幸运E吧。”

  “?”

  “……没什么。”

  仔细算来,无论是他碰到危险的次数,还是他被对方搭救的次数,都有点过多了。刚进游戏就被僵尸追,废楼副本里有两次,上一回的人偶,这次的水鬼——其他玩家偶尔也会遇险,但远没他这么频繁,从肖锋镝的角度,作出这种抱怨并不奇怪。

  他给人家添的麻烦,确实有点太多了。

  “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真的,还好有你救我。不过,那个,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来这边?”

  这个疑问他早就有了。

  肖锋镝从道具栏里摸出几个纸团,搁在桌上。

  “其实是早上开门的时候,在台阶上看见了这个。”

  他将纸团展平,上面用炭笔写了大大的几个字:“快去救他”。

  “呃,上面也没提我啊……”

  “看到这种东西,我的第一反应当然只有你。”他说,“而且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没有错。”

  方时清把其他的纸团也都打开,里面都是简短的几个字,内容大同小异,不是“他有危险”就是“去救他”之类的,没一个具体写明情况的。盯着那个“他”字看了片刻后,慢慢地,他心情微妙起来。

  “你知道这些东西是谁放在那里的吗?”

  “不知道。不过,你知道图书馆周围设立了屏障,这些纸条都只扔在下面的几节台阶上,看起来是没法进入图书馆范围内的怪物放的。回去之后,我会想办法查一下,”肖锋镝说,“沿着这条线追下去,说不定能引出下一个副本。”

  是无法进入图书馆的人做的?方时清心中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总之,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对了,”他看了看天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虽然有点晚了,你要吃点早饭吗?有什么想吃的,我……现在去做给你吃。”

  肖锋镝看着他,抿了抿嘴唇,过了一会儿才道:“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灶台借我用一用,我帮你做。”

  方时清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拒绝。

  肖锋镝向他借了炊具和仓库的钥匙就出去了。

  对方一出门,方时清立刻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条摊在桌上:是昨天张羽塞给他的那张。

  几张纸条摆在一起,虽然简短的那几张字迹急促凌乱,但笔迹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的相似,尤其是竖弯钩的写法,简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