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瑟走出门停住，黑黝黝的枪口抵在他太阳穴上，施施然转头抬眼看向银发男人：“有事吗？”
静默的金色瞳眸中好似凝结了冰霜，尤为冷咧。
里瑟歪了歪头：“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在生气吗？”
银发男人挑眉，默认了对方的问题。
里瑟看着他道：“为什么？哦，难道是因为刚才我与沙菲克前辈做了？”
握着枪的手紧了紧，裘德突然低笑了几声，语气好似调侃般地说：“是啊。”
年轻的探索者愣了下。
“老实说，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不爽。”没有温度的眼睛仍在微笑，裘德回忆着刚才开启【鹰视】后看到的画面，眼神变得愈发危险的同时嘴角却不断上挑，“他的那副样子被红头发的家伙看到了——怎么办？我现在好像真的，有点儿想杀你了。”
里瑟犹豫了下，最后他没有说在红楼里发生的事，只是视线往上面移了移，然后看向裘德淡淡道：“可是你做不到。”
休息舱的最顶层是中枢室，游戏角色除非被病毒感染腐蚀，不然受制于系统的他们永远无法作出自相残杀的行为。
“是啊。”裘德眯起眼睛，手指紧紧摁住板机，感觉不到任何阻力，松动的触感仿佛在引诱着他可以扣下去杀死眼前的灰眸探索者，“我现在很想试试，如果真的动手，‘它’要怎么救你？”
而被枪对准的探索者仍然神色平静，扫了枪口一眼目光无波无澜：“虽然我觉得不可能，但是，你应该不会是喜欢沙菲克前辈吧？”
裘德怔了一瞬，继而懒懒笑了起来：“说什么傻话。”
“我想也是。”里瑟打量着银发男人的表情，半晌无声地收回视线，“毕竟我们的‘大脑’里并没太多‘爱’与‘恨’这样情感的‘储备’。不过，我们有情绪。没有被挑选的失落，被人打断的烦躁，以及此刻这样的状况让我感到了‘好奇’——裘德先生对前辈究竟抱有何种想法，才会以至于对我产生了‘愤怒’ 的情感？”
“不是‘愤怒’。”裘德低声说，“准确的说法，我在‘恐惧’。”
里瑟不解：“为什么？”
“你应该可以明白吧。”裘德抬眼，“毕竟你我都不是可以被近身的‘设定’。”
设定....
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个词，里瑟多少有点儿惊讶。关于涉及这个世界“本源”的词汇，每个人都是下意识避免的，然而裘德在说这句话时表情却十分坦然。
莫名的，他不太想和眼前银发男人纠缠下去了，然而作祟的好奇心却让脚步定在了原地。
“我讨厌被任何不可控的事物近身，这是‘本能’，因为那代表着‘极度危险’。沙菲克是剑士，尤其危险。”裘德放下了枪，“但是那一天，从那个奇怪的海滩开始，他一次又一次以无防备的姿势赤裸在我面前，脆弱得仿佛……他他只是沙菲克，其他所有的规则都不存在了。所以我也逐渐允许，或许这个人可以靠近我——直到后来……”
“你将他…”里瑟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当做了自己的一部分？”
“是。”裘德看了他一眼，嘲讽地勾起了嘴角，“但是设定并不会因此改变。沙菲克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曾恐惧着任何人的接近，而如今，这个法则自然也适用在了他身上。刚刚，我看到了你们——”
里瑟就看到对方再次抬起枪口。
“像是被抓住了让我无法控制的软肋。”裘德说着眉头紧皱，但锁定探索者的视线无比冷静，“于是‘大脑’不停叫嚣着，在你们伤害到他之前，我要先杀了你们。”
“……”里瑟大概能够理解裘德的话。就好像在方才有一瞬间，他无比想把沙菲克藏起来，因为被阿嵬茨打扰到的侵略感令他很不愉快。
不过那时，里瑟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甚至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无法产生“情感”。
但是现在裘德解释的真相，冰冷得让他有些无奈和一丝失望。
“那你尽管来吧。”
裘德愣了愣，沉寂良久后，对面黑发少年的神情又恢复成了一片淡然。
“因为现在，对前辈抱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你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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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会做梦。
脱去类人的皮肤，他所有的只是几行数据，是名为“沙菲克”的游戏角色。
曾经这句话他很少去想，因为那是一句没有“希望”意味的话语。
可是最近，沙菲克经常会一次又一次不停认识到这个事实。
然后此刻，他似乎做梦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玩家的记忆。
金发剑士脸上挂着浅浅温和的笑容：“你好，我是沙菲克。请不要害怕，现在我将会陪着你一起在这个绝望的世界里寻找人类的希望。”
那也是玩家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画面。
然而“他”并不是唯一，虚构世界的“绝望”也并非真实，所以“希望”这缥缈的事物更是从来都未被渴望过。
梦醒了，有人在敲门。
沙菲克睁开眼，他的身体已经自动恢复成默认状态，被男人爱抚过的痕迹全部消失了。
门外站着的人让他稍稍诧异了一下。
育种者艾芙尔周身萦绕着浅浅绿色光芒，手中持着一颗拳头大覆着青叶的种子，她温柔地看着沙菲克，将种子推到他面前微微笑道：“剑士先生，可以把手放上来吗？”
“轮到我了吗？”沙菲克愣了下，将右手覆到种子上。
“是的，您是最后一位‘培育者’。”艾芙尔闭上眼，种子上的叶子张开，里面是一块琥珀般的晶体，沙菲克能看到与他手接触的部位瞬间四散开无数条如闪电般的光芒。
“这些是我的…数据？”
“是您来到这里以后所有的回忆。”艾芙尔微笑着说道。
沙菲克的脸色变得苍白：“你可以看到？”
艾芙尔没有睁眼，笑容温柔地点了下头：“您是一位十分勇敢的剑士。”
沙菲克放在种子上的手变得冰冷，他紧紧盯着育种者的表情，然而除了那温柔的笑容，直至结束，艾芙尔都不曾露出其他神情。
琥珀里杂乱无章的光芒四处冲撞，变得一片混沌，叶子又合了起来，艾芙尔望着沙菲克轻声说道：“谢谢您的配合。”
“你以经看过了，每个人的‘记忆’？”沙菲克艰难地问完这句话。
“是的。”艾芙尔温柔地说道，“您过往全部的记忆都已经存在我这里，接下来我会把它们送回母体进行融合整体，所以接下来请您耐心静待十日，我将培育出最适合您的新能力。”
“母体？”
艾芙尔笑容不变：“我的记忆不同于大家，是独立于子体之外由母体掌管的。”
子体是指系统？沙菲克略一沉思，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母体，大概就是《危机世界》的终端服务器。
那么他所有的数据，在副本和休息舱经历的事情，都将被送到那里吗？
艾芙尔温柔的金绿色瞳眸注视着金发剑士脸色变得愈发煞白，阴影遮住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悲伤，再抬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那么，吾愿勇敢的剑士先生，能够如您最初的誓言一般，带领我们赢得最后的曙光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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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这个‘游戏环境绿色保障’补丁不用装吗？而且2月18日——不就是你们上次更新时发布的吗，你怎么还不安装？”
男人推开凑到屏幕前的金色脑袋，将官网退了出来。
“我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