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徐伊月眼前开始一阵阵的冒金星, 挥舞的铁锹和锄头都开始出现了幻影,那荒谬残忍的殴打才堪堪结束。

  她浑身上下是数不清的伤,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变得青紫。

  慌乱中, 头上也挨了不少下, 红肿的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

  徐伊月几乎昏在了草地上,眼前的世界只让她觉得魔幻。

  明明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她想当一个普通的妻子,过普通的人生……

  “呼——”

  那些男人站定了, 各自擦了擦脸上的汗, 纷纷喜悦地说道:“可真是把我们累坏了, 嫂子真抗打!”

  听听,这话说上去多么大言不惭, 分明是她挨了打, 到头来竟是将他们给累坏了?自己还要谢谢他们不成?

  徐伊月挣扎了一下, 一时站不起来, 动一下, 心肺便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谢谢大家, 谢谢哥几个了哈!这次求求神仙,我老婆肯定能怀孕了!”张涛连连抱拳,喜笑颜开,好像高中的状元郎,风光无限,“回头请你们吃饭喝酒, 谁都不许缺席啊!”

  几个男人热络的互相寒暄客套, 仿佛打赢了一场艰难的战斗。

  却没有一个人去扶一把倒在地上的徐伊月。

  末了,还是她自己摇摇摆摆地站起来的,她问:“张涛, 是谁告诉你的这个偏方?”

  李科学臊眉耷眼的,也不说话。

  张涛扭过头来,不耐烦道:“你少管,别弄得那么不高兴的样子,这招儿肯定管用!这不都是为了你?”

  “……”

  伤痕累累的徐伊月咽了口血沫,麻木了片刻,低低地哭出了声,声音早已嘶哑:“我背井离乡,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我在这座城市一个亲人也没有,我……”话音至此,已经泣不成声,“我真的……”

  气氛陷入僵凝,只剩下女人细细的抽泣声。

  张涛见兄弟们都看着,愈发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了,毛毛虫般的眉头死死拧了起来,呵斥道:“怎么着?帮你还有错了?你嫁给我还后悔了!?我告诉你,你连孩子都生不出,我每天看见你都心烦,我不打你已经很男人了!”

  徐伊月抹了把血泪,一双眼冷冰冰地凝视着对方。

  “是吗?张涛,你自私虚伪,薄情寡义,不顾我们将近十年的感情,轻视我,打压我,现在居然还叫人打了我,你还这样冠冕堂皇……我真是看走了眼!”

  定了定,她双眼通红,泪水盈睫:“我要跟你离婚!”

  张涛愣住了。

  其他所有人也愣住了,反应过后,七嘴八舌道:“嫂子!民间偏方它就是这样的,我们不是要欺负你!哥还不都是为了跟你好好过日子?”

  从最初的震惊中回神,张涛看着鬓发散乱、形容狼狈的结发妻,忽然冷笑了一声。

  “随便你啊!我看你有没有胆子离婚就是了!娘们儿家的就是多事,谁也别管她,咱们喝酒去!”

  当天下午五点,徐伊月去医院做好了全身的体检。

  连医生看见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都要面色犹疑地问上一句:“和老公打架了?”

  徐伊月只是默默流泪,摇头无言。

  哪里是打架?

  分明是单方面的遭受殴打。

  她拎着一袋子的药,拒绝了医生住院的建议,强忍着肋腹骨裂的剧痛,一瘸一拐去了公司,找到了还在办公室忙碌的卜星。

  一瞧见徐伊月这副样子,他便知怎么回事了,眼神示意李助理回避。

  “怎么了?”卜星淡淡问。

  徐伊月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温水,唇边的伤疼得她几乎抓狂,她强忍着用沉静的声音道:“卜总,我知道您是有真本事的,我想请您帮我,报复我丈夫,让他生不如死,然后……我要和他离婚!”

  似乎害怕高高在上的卜星不肯答应,徐伊月急忙补充道:“卜总,我会的东西很多,我愿意无偿为公司奉献!”

  “只要能让张涛得到报应,不管什么,我在所不惜!”她眼中有幽怨的炬火。

  卜老爷子交给他的任务,有捉鬼维持城市一方清正,护佑沈城一地水土,可还从没规定过他是否应该插手旁人的家务事……

  他有些犹豫,剑眉紧蹙。

  可真要说人世哀苦,不正是在芸芸之中吗?

  “很抱歉,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话音冰冷且坚定。

  徐伊月双目迷茫,愣愣地看着他:“啊……”

  望着眼前失魂落魄、凄惨无比的女人,卜星思忖片刻,忽地灵机一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名片,竟有些舍不得的意味,往桌上一推,说:“但是,你可以去找他。”

  日头落下的时候,老柳前去广场舞称霸,梅梵瑙正挖着一盒巧克力冰激凌,津津有味地缩在小店里看剧。

  “请问,梅先生是在这里吗?”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和女人微弱的声音。

  梅梵瑙咂咂嘴,抬起头招呼:“是,您请进!”

  “你好……”

  这寿衣铺里四处都是逝者所需的物件儿,大红大绿色调鲜艳,看得人不寒而栗,徐伊月有些害怕。

  可是,当她看见那样一个英俊明媚的青年人坐在店里时,心里顿时舒缓了不少,她恭恭敬敬握着卜星给的名片,说道:“劳烦了,我有事想找一下梅先生。”

  梅梵瑙又挖了一勺冰激凌,满脸无辜:“我不像吗?”

  徐伊月:“……”你说呢?

  “缘主有何困惑?且与贫道细细说来。”冰激凌盒子一丢,梅梵瑙赶忙正色了起来。

  毕竟是想报复人,徐伊月坐在梅梵瑙对面,即便不相信这个年轻人是个通晓天地的能人,却还是紧张得掌心冒汗,细细将她这么多年来被丈夫pua以及今天“拍喜”的事情说了出来。

  梅梵瑙听后,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这位姐姐,他上辈子救了你的命?你为什么非要嫁给他?和这种人过日子,这不是活在粪坑里还妄想找糖吃吗?”

  徐伊月说着有些委屈,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说:“小师父,你一定要帮帮我,我想离婚,但是一定会被他纠缠,我还想……让他也吃些苦头。”

  “嗯……”梅梵瑙以拳抵唇,思索了一阵儿。

  “您不是来求签算卦,也不是家里闹脏东西,而是要报复一个人,那么这件事就比我平时的业务要复杂一些了。”他一本正经。

  徐伊月问:“小师父,你是不是不会这些?”

  “我当然会!”梅梵瑙一拍桌子,说,“无外乎是找几个小兄弟小姐妹帮帮忙,上那畜生的身而已,我还是有这个本事的。寻常人要用这方法,可是损阴德的,但我不同,我是帮你,所以我在积累福报呢。”

  徐伊月眼中微微燃起了一丝希望。

  “只要小师父肯帮我,价格绝对不是问题。”她来回恳求,末了,还激动得语无伦次,泫然欲泣,“您帮帮我吧……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我给您跪下!”

  梅梵瑙惊慌失措,一把掺起了她:“别别别!我可受不起您这大礼!”

  “我只是担心,今天你来找我,明天其他人来找我,来来回回,都是为了报复人,到最后我分不清自己是在行善还是在作恶了。”他神色复杂。

  徐伊月哽住了,眼圈通红,渐渐跌入了绝望里。

  梅梵瑙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但这件事,的确是你一直在受委屈,我帮你这一回,你把你丈夫生辰八字给我,有照片吗?手机上的也行,给我瞧一眼,可别找错人了。”

  徐伊月喜极而泣,赶忙将张涛的生辰八字写了出来。

  她又从手机里翻到了一张和丈夫的合影,梅梵瑙凑过去一看,卧槽了一声,这身材走样、满脸肥油的货,不就是前几天那个吃他无情铁拳的家伙吗?

  帮!

  必须得帮!

  这个辣鸡不仅前段时间欺负方媛媛,如今一看还pua老婆,凡事可着女同志欺负,身为前妇联工作人员的梅梵瑙浑身怒火都烧了起来!

  “小梅师父,有问题吗?”徐伊月见他表情微妙,小心翼翼问道。

  手机嗡一声震动,梅梵瑙忍不住看了一眼微信。

  卜星:【给你介绍了一个客户,增加一下你的业务,事成请我去你家吃饭,有问题吗?】

  梅梵瑙哑然一笑。

  他敲击屏幕的同时,也微微含笑回应道:“绝对没问题。”

  当天晚上,心灰意冷的徐伊月并未回家,而是去了同事林念家里暂住,张涛死活等不到妻子回来,不由心急如焚。

  他吃着泡得一块一块的方便面,暗骂:“一整天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真是胆子肥了!”

  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张涛气愤地咬牙道:“我还想不吃饭惩罚她呢!她也看不见我的样子呀,这个徐伊月,真是翅膀硬了!”

  但他笃定,徐伊月是离不开他的,因此,张涛有恃无恐地吃完了泡面,美美睡去。

  第二天一早,他照常洗漱出门,打算去上班。

  谁知走在街上,所有路人都斜眼看他,时不时有人露出嘲讽的嗤笑来,仿佛他是什么外星来的怪物。

  张涛莫名其妙,低头看了看。

  顿时,他脸色大变!

  自己穿的并非是公司职员制服,而是他曾经的初中校服!连他的身体都变成了初中时的清瘦模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张涛吓得眼前发花……

  这时他才发现,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大家都在往校园里走,时不时有人与他擦肩而过,嘲讽地看他几眼。

  几个女同学忽然笑嘻嘻地说:“哎哟,这不是张涛吗?你来那个啦?裤子上都是!”

  这揶揄调侃的语气,和初中时的张涛一模一样!

  张涛小腹绞痛,脸色惨白,根本不敢相信他所经历的一切,他低下头去往裤子上一看,血迹斑斑……

  他真的……

  来月.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梅梵瑙: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个油腻男!

  卜星:事成后去小梅家吃饭,计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