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被大佬带飞的那些年>第94章 不是圣人

  张贴的画纸从左至右、由上到下排列得井然有序,有的泛黄,有的崭新,有的线条晕开了点,有的线条清晰如才描。

  “这些都是你画的啊。”舒时想凑近看,又担心弄毁。

  钟如季嗯了声,把最下面的一幅画取下来给他:“想到了就会动笔。”

  舒时捏着那一小段透明胶托着画纸,小心翼翼的,就怕把画弄坏了。

  钟如季失笑:“不用这么小心。”

  画纸又轻又薄,放在手上压根没重量,舒时看着画中桀骜的红发青年,关于疯狂马戏的记忆再度清晰。

  视线一寸寸挪,画上的仇宵与记忆里的模样完全重合,他抿抿唇回钟如季道:“当然要小心。”

  他手上拿着的、衣柜里贴着的不只是画,更是数个人物存在的证明,他们有血有肉,曾经鲜活过。

  本以为早就翻篇了,现在又被勾起了情绪。舒时有那么点触景生情。

  画纸的右下角有两个小字,标的是仇宵的名字。

  用心且郑重。

  舒时想到当初空间里钟如季和仇宵那成天不对付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表面上冷淡又毒舌的,回到现实却会特地将仇宵的模样画下来,想想还……怪可爱的。

  “他们半数以上都是我的任务目标,”钟如季说着就倚在了柜门上,“之中又有绝大部分都是罪有应得。”

  接着他轻哂,补充解释:“或许罪有应得这个词用得太重,那换种说法,死亡是他们该有的宿命。”

  舒时微微一怔。

  “这个人在空间里是我兄弟,同生共死的患难之交。”钟如季伸手点着第二排画纸的某张人像,语气平淡,“我们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他豁出命救了我两次,但他是我的任务目标,所以我杀了他。”

  似曾相识的剧情和走向。

  舒时心里提了口气。

  “听起来是不是特别不近人情?”钟如季对他一笑。

  舒时看着画纸上略带煞气却笑容真挚的男人,又看着钟如季,一时语塞。

  钟如季自问自答:“其实都算得上是忘恩负义了。”

  他站直了去掀那张画纸,下面还有一张不同风格的画像。

  手持大刀的男人双目赤红,剜过来的目光凶煞嗜血,地上全是被鲜血浸透了的人,他站在一堆死人中间,笑得肆意扭曲。

  画面给人的冲击力太大,舒时瞳孔缩了缩。

  暗朱的血淌了满地,没有一处干净可站脚的地方,男人浴血而立,大刀刺在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喉咙处。

  那死去的人面目痛苦,像是有所不甘,留恋不舍地望着某一处,舒时在画上寻找,在他目光所及之处看见了一个婴儿。

  蜷着身子脸色青灰的小孩闭着眼睛,身上裹着血襁褓。

  孩子已经死了。

  一张画纸呈现的画面有局限性,可这两张画足以让舒时明白那个空间是个什么样的背景,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来来回回吐不出半个字。

  “他罪大恶极,对自己兄弟却可以肝脑涂地。”钟如季道,“你觉得他该死吗?”

  舒时:“……该。”

  钟如季抛出犀利的问题:“那你觉得我有资格杀他吗?”

  舒时被他问沉默了。

  钟如季笑了笑:“你觉得没有,对吧?”

  舒时犹豫道:“可是他也确实是罪有应得……”

  “他没有对不起我。”钟如季又说。

  气氛徒增压抑之感。

  钟如季有半晌没说话,他将第一张画纸搁下,朗笑的男人取代了惨不忍睹的画面。

  他说:“生存空间无罪受灾者成鬼怪,击杀空间有罪者逍遥法外。这两句包含了绝大多数的任务类型。”

  舒时心中五味杂陈,击杀空间发布的任务总会有充满矛盾性的一例。

  很不巧,他遇到的正是那一例。

  “人为箭矢里,齐储罪孽深重,白璟收的人命不在少数,密室里的白钦活得生不如死。”钟如季道,“这样总结下来,似乎每个人都有必须死的理由。但我这么说不是为了让你觉得理所应当,白璟到底该不该落到这个结局你自己最清楚。”

  钟如季平静地叙述着,没有太多安慰:“你不是曲澜,你也该把自己从角色里摘出来。白璟可以成为你追悔莫及的过去,但不能成为你无法解开的心结。”

  “好。”舒时良久后才轻声回答,目光落在仇宵的面容上。

  原先取下画纸的位置还有一张画着老虎的贴在后头,他上前一步将画纸贴回去。

  “我知道一切都不该用身不由己来形容。但我不杀他,死的就是我。”舒时缓缓开口,回忆着空间里的一切,“无论他在外人面前是怎样的,但他对我的真心不会作假。”

  “我很想留下他,尽管那是个任务空间。我希望苦了一辈子的他能得个好结局,最后却亲手把他的未来断在十七。他死在拥有无限可能的年纪。”

  “可能是我自身比较优柔寡断,一直不愿意承认他是我的目标。”舒时自嘲地笑了笑,“但我还是做出了自己最鄙弃的事。我不是圣人,我也会怕死。”

  钟如季听着他不着边际的话,静静陪着。

  舒时断断续续说了七八分钟,越说情绪越泛滥。

  “钟如季。”他轻叫了声,眼睛压在手臂上没抬头。

  从有泪意起他就蹲下了,之后就一直没站起过。

  钟如季应了声嗯。

  “谢谢。”

  钟如季弯下了身子揉揉他的头发。

  脚步声渐远,关门的声音也很轻。

  昏暗的光线中,舒时看了看门的方向,片刻又将脸埋了回去。

  -

  钟如季在门口靠着栏杆,撩起头发吐了口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心闷的感觉了。

  别墅的门打开,交谈正欢的三人前前后后地进来。

  周夕歌自然地往沙发上一靠,动作潇洒至极。

  “夕哥,形象,注意形象。”平弈秋笑侃。

  “在你们面前我要什么形象?”周夕歌一挑眉,本来挺显气场的动作放她身上倒是奶凶奶凶的。

  “好歹我们也是两个帅哥,尊重一下我们也好。”郑祝司笑道。

  “不好。”周夕歌交叠双腿,单手撑脸,“你俩我看腻了。”

  她眼神一扫,看见楼上的钟如季后启唇一笑:“但你家老大那款我还是很喜欢的,看不腻。”

  “啧啧啧,那你趁早看吧。”郑祝司摇摇头,不正经道,“等事儿成了估计门都不出了。”

  平弈秋和他对视一眼,两人没绷住都笑出了声。

  平弈秋没缓下来,边笑边说:“你这么说信不信钟哥揍你。”

  “啧,你俩打哑谜呢?”周夕歌不明白他们在笑些什么,总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郑祝司缓了缓放纵的笑容:“这种事儿你们女生不要了解的好。”

  钟如季从三层下来,说:“那要不让我了解一下?”

  平弈秋笑容戛然而止,连忙乖巧地坐到郑祝司身边。

  “咳。”郑祝司也立马闭麦,忘了这大佬听力绝佳了。

  周夕歌看戏看了会儿,想到正事后对钟如季道:“说真的,明天去不去任务厅看戏?”

  钟如季从来不上论坛,而舒时在去任务大厅前全在啃干货、找训练。所以不管一区的事传得有多沸沸扬扬,他俩也听不到风声。

  “他们之中谁达标了?”钟如季的微笑中带着说不出的嘲讽,“总不会是邢案。”

  周夕歌顿了下,叹道:“如果真是他就好了,留着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祸害遗千年嘛。”郑祝司道,“一时半会儿栽不了。”

  “虽然说祸害遗千年,但还有句话不是说得更好吗?”平弈秋也道,“叫恶人自有天收。”

  郑祝司、周夕歌同是一笑。

  “具体谁达标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周夕歌拉回跑远的话题。

  “嗯。他们或许不会失败。”钟如季颔首,瞥他们一眼,“起码有十之二三的成功率。”

  听到这儿,郑祝司哼笑一声,拿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掂了掂,眉间张狂:“他们要是能成,我把这吞了。”

  平弈秋呛了两下后笑起来:“你倒也不必对自己这么狠。”

  “这叫自信。”周夕歌微微一笑。

  插科打诨过后,平弈秋正了正态度:“不管看戏不看戏,明天邓铭成不成确实是个未知数。他成功与否关乎着整个任务区,关乎着所有人。”

  “嗯。”周夕歌懒懒应着,意味深长道,“如果他成了,这儿就要改朝换代了。”

  她指尖划过手腕上的显示屏,眸光晦暗,话音也沉下去:“别犯我头上,不然我迟早宰了他那帮狗腿子。”

  纯金色的手环戴在她腕上,存在感极高,钟如季看了眼,问:“打算去高级了?”

  “当然。”周夕歌一扫面上的阴霾,粲然一笑,“虽然不知道这个效果怎么样,不过既然你都说可以了,我也犯不着担心。”

  钟如季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指貌很适合你。”

  “确实。指貌一直是我心中的道具第一,跟破空比起来也不遑多让。”某郑姓指貌忠实粉如是道。

  平弈秋被说得心痒,迫不及待地想种草:“我盯它好久了,预定成我的下一任道具。”

  “嗯?破空也不赖,善用能捞到不少好处。”周夕歌看到平弈秋露出来的蓝色手环,没忍住打趣道,“可以带中意的女孩子一起,毕竟英雄救美这种套路百用不腻。”

  作为一个从出生起就扎在男孩子堆里的团宠,平弈秋对这个话题应对得措手不及:“没,我没喜欢的女孩子……”

  “啊?”周夕歌有点惊讶,为难道,“那……喜欢的男孩子也可以,只不过可能不太奏效。”

  平弈秋忙不迭点点头,又一怔。

  等等……这个重点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噗。”郑祝司乐了,“你还点头?”

  “我没有!”

  钟如季不怎么参与玩闹说笑,他看了眼楼上,隐隐听见房里传出了动静。

  -

  十多分钟没站起来过,舒时成功把腿蹲麻了。

  他宣泄够了才起来,脚步虚浮又眼前一黑,没稳住就往地上栽……幸好撑住了柜门,只有右膝磕在了地上。

  舒时嘶了一声,磕得有点狠,腿上麻劲儿也没过,这会儿站不起来了。

  他看了眼门外,见没什么动静才放松下来。

  幸好钟如季不在,不然多丢人啊。

  麻劲过去,舒时撑着柜门起身,拍完裤腿上的灰打算把衣柜合上,却看见柜门里卡了张纸。

  轻薄的画纸卡在柜门的缝隙处,舒时蹲下,动作小心地把它拉出来。

  拉到一半,他看到右下角标注的名字,下意识停了动作。

  钟如季的字独具一格,因此格外好认,舒时没忍住多看了几遍那两个蝇头小字。

  任栩。

  舒时扫了一眼柜里整齐贴好的画纸。个个排序得当,没空缺的,也没属于任栩的。

  任栩的画像压根没被贴在柜壁上。

  舒时轻捏着画纸的一角,抚着微微显了折痕的地方。

  任栩这个人他听得不多,只是因为和钟如季挂了钩他才格外关注。

  虽然论坛里的话不能全信,但是会传出谣言也证明是有起源的。

  舒时眉间微蹙,研究了下画纸卡着的位置。

  衣柜里有小抽屉,画纸的一头延伸到里面,另一头捏在他手上。

  不知道这画纸是怎么从小抽屉里掉出来的,舒时动作凝滞,又试着去拉小抽屉。

  结果还没往外抽,他就发现这抽屉是块板……亏他担心抽屉会把画刮花。

  拿下木板,整张画纸映入眼帘,舒时将画拿出来掸了掸木屑,不自觉将画中人看了个完整。

  他看着看着,眉目便柔和了下来。

  任栩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都很温和,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看起来就很温柔。

  除却这一张人像,小抽屉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叠画纸。

  舒时将画纸放回去,看到第一张画纸上也是任栩。

  或许这一叠都是任栩的画像。

  钟如季有多重情舒时拿不准,但从钟如季亲笔的各类画像上便能看出他对感情的态度。

  深沉,不是不在乎。

  舒时呼了口气,将木板放回去再将门合上。他立在衣柜前,许久才离开。

  -

  底下聊得其乐融融,后来还是周夕歌发现不对劲,她看了看笑闹的平弈秋两人,换了个位置坐到钟如季身边。

  “舒时在上面吗?”周夕歌问。

  钟如季那视线老是往上瞟,说房间没人她都不信。

  “嗯。”钟如季回她,期间又往三层看了眼。

  周夕歌想到空间的走向,又问:“你对白璟动手让他看到了?”

  “没。”钟如季平淡地说,“白璟是他的任务目标。”

  “啊?这样啊,”周夕歌听到后瞬间从为难变成了忧心,“我觉得以他的性格……他会不会走不出来?”

  钟如季顿了会儿,摇了摇头:“不能确定。”

  他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没必要说。舒时怎么决定、怎么想他都没法左右,他希望舒时能走出来,但具体如何还是得看个人。

  “有点难办。”周夕歌道,过会儿又细细分析,“那他出来后……哭了吧?”

  “嗯。”

  周夕歌料是如此,短叹一声:“你都把人带回来了,总不能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干吧?”

  “我说了。”钟如季回。

  “……你说什么了?”周夕歌顿时感觉大事不妙,“你别告诉我你又甩了一句‘别哭了'。”

  钟如季默了。

  周夕歌满脸不可置信:“你真说了??”

  她之前有段时间很是玻璃心,从击杀空间出来后情绪崩了,钟如季看她哭,还默默递了好几张纸。

  然后她正准备收拾情绪,这货上来就一句:「别哭了,停不下来做任务去。」

  你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回忆起某人的黑历史,周夕歌倍感头疼:“哎,不是我说,你要真这么说了,你俩别提谈一块儿,朋友都甭做了。”

  钟如季心累地捏捏眼角,难得有点无语:“我傻了我这样说?”

  “哦,那就行。”周夕歌松口气,心想这好白菜总算没糟蹋自己。

  但才放心没一会儿,她又警惕起来:“不行,你怎么安慰的?不会戳着人家伤疤了吧?”

  钟如季欲言又止,不知道从何说起。

  见他面露犹豫,周夕歌自觉地往他那儿靠了靠。

  于是舒时打开门出来,看到的第一幕便是一个可爱精致的萝莉倚着钟如季,几乎靠在他身上。

  萝莉甜笑着又凑近了点。

  钟如季他——没,有,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钟如季:你醋了

  舒时:不,我没有

  周夕歌:今天是为自家白菜操碎心的一天

  平弈秋、郑祝司:(吃瓜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