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箭,普通箭手房间。
齐韩昭对躺在床上的人说:“诡箭里应该不止你一个。”
方拓没心思怼他,嗯了一声。
“诡箭、隐族、齐家。”齐韩昭一一数着,“三个立场。”
方拓问:“来之前你数过人数吗?”
齐韩昭:“数过,不多。”
方拓又嗯了声,没下话。
齐韩昭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结果被拍开了。
他也不恼,反而坐到方拓身边:“怎么突然兴致不高,想到目标了吗?”
方拓说:“不是。”
一会儿又语气恶劣:“别烦我,边上分析去。”
齐韩昭不动:“因为诡箭交权的事吗?他影响到你了?”
“都说了别烦我!”方拓恼羞成怒。
“……好,我不吵你。”齐韩昭边说边起身,“你好好休息。”
方拓情绪不好是因为受原主记忆影响,故事空间就是这点不好,极容易被迫共情。
齐韩昭走了没几步,方拓遮着眼,又道:“站住。”
脚步声停住了。
“回来。”
于是齐韩昭又走回去,看着他被遮了一半的脸,说:“要不要直接哭一场?”
“……滚。”方拓挤出这个字。
才滚回来,齐韩昭当然不会再滚走。
方拓侧过身,背对着他。
他并不想哭,只是觉得心酸而已。
方拓待在诡箭里努力地往上爬,每一年每一年都很努力。他比大多数人都用功,却始终待在不上不下的位置,甚至还频频被新人后来居上。
白璟就是那个一骑绝尘的新人。
方拓的记忆里还有着对白璟射箭的场景。
新人是没有地位的,前辈们说什么就得干什么,白璟刚来时几乎是惹去了全诡箭的火力。
他和齐谐两个人是被针对得最严重的。
齐谐是被齐家丢进去自生自灭的,没靠山没能力,进了诡箭自然没好下场,而白璟隐族的身份在诡箭里也不是秘密。两个小孩子到了诡箭天天被当做人形靶,最严重的那次,白璟几近命悬一线。
方拓是个没天赋的,偏生还对弱者有慈悲之心。
他确实跟着其他人朝两人射过箭,但大多数都没射中,差是其一,不忍心是其二。
但也就是他这份不忍心成就了后来诡箭的半壁江山。
他背着压在上头的人给白璟和齐谐送伤药,自己舍不得用的全花在别人身上了。
如果没他这份好心,两个小孩子估计会死在日日循环的折磨中。
但后来的齐谐排名蹿升却没记起他,白璟也同样。
他方拓还是和以前一样,过着往复的生活,永无翻身的可能。
诡箭交权后便会开启招人渠道,大批新人涌进,像他这种没天赋的将被踩在脚下。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没关系,你哭我又不笑你,而且是他哭又不是你哭。”齐韩昭的手插进他的发丝,缓声安慰。
“让你闭嘴,别吵吵。”方拓的声音带点鼻音。
“嗯。”齐韩昭应着,轻捏着他的头发玩。
-
白璟还待在诡箭核心区的时候,已经有人潜入了他的住处。
“两点钟方向两人,树下三人,大门旁三人。”舒时准确报着位置。
舒时是轻微夜盲,但曲澜不是。曲澜的动态视力极佳,这也是舒时刚刚才发现的。
不得不说,晚上能看见东西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钟如季拉开弓搭上箭,手一松便射出一道利箭,正中一人膝盖骨。
舒时又递过去一支箭,安安静静地看着。
第一波的人来得不多,顶多是来探个风。但尽管只是探个风,来人身上也都背着家伙,不愿意放过任何机会。
既然赶上来送死,也怪不得他们反击。
白璟没回,场面不算死伤惨重,钟如季只是让他们重伤,还没伤到人的性命。
如果白璟回来知道这么多人都抱着杀他的心思,还有极大部分人想活捉曲澜……那时的场面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咱们今晚还能休息吗?”舒时递箭过去的时候问。
“能。”钟如季搭上箭,“他们不傻。”
白璟不在,别墅里前后阳台都有人守着,强攻下去得不偿失,很快就会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舒时又说:“但得有人守夜。”
钟如季嗯了声。
单人守夜总比四人不睡好。
周夕歌本来不用掺和进来,但钟如季都在,她也不介意凑凑热闹。
“今天的收获真多。”周夕歌笑着举起沈南惜自制的弓/弩,扣动扳机。
她本以为只能在集合点寻找钟如季,没想这么早就遇见了。
“麻烦。”白亦清也抬起弓/弩瞄准,“全杀了不就好了。”
如果不是澜哥不准,他一定让这群人有来无回。
周夕歌说:“差不多就行,留着他们有用。”
白亦清将弓/弩架在手臂上,扣动扳机射出的一箭正中一人小腿。
周夕歌看了看距离,笑道:“白家的基因不赖嘛,个个都是天赋型。”
白亦清说:“还好,练着练着就会了。”
况且,隐族只有学会一身本领才能活下来。
“那也不错了。”
周夕歌看到一个正往他们这儿搭箭的人,提醒他:“十点钟方向。”
白亦清眯起眼,对那个掩在树下的人射出一箭。
那人许是发觉自己暴露了,转身就往回跑。
“等一下!”周夕歌出声制止,却是晚了一步。
白亦清射出的箭正中那人后心!
“啧。”白亦清皱着眉头,“他怎么这么会躲,不应该往旁边跑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也没办法再射一箭追上前面那一支。
周夕歌的箭还没装好,也是爱莫能助,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想法:“……算了,我们小心一点吧。”
那人扑倒在地再没动静。
一人丧命后,朝他们这儿攻击的人明显少了些许,周夕歌不禁感叹了下这杀鸡儆猴的成效。
留下来死磕的人变少,周夕歌轻松了很多,她摸着箭筒里的长箭,视线中却出现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
方才死去的人身旁蹲着一个白色的虚影。周夕歌目睹他站起,看清了他麻木的五官。
那双透着浓浓死寂的眼睛正看着白亦清,一动也不动。
周夕歌顿觉不妙,往四周看了眼——缥缈的白影站满了整个阳台,有的朝着白亦清,有的望着她。
周夕歌将弩握紧,神色如常地对白亦清说:“箭快没了,你先守一会儿,我去取箭。”
白亦清端着弩应了声好。
那个成形的白影看着白亦清,缓慢地飘过去。
夜里气温低,周夕歌身上一寒,转身穿过虚影去前阳台找钟如季两人。那些东西不会伤害白亦清,但对他们就不一定了。
还未到前阳台,周夕歌便已发现别墅里四处都是白影,还隐隐有继续增多的样子。
舒时刚给钟如季递了箭,这时扭头正好怼上一张白脸。
他面无表情地深吸了口气。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能慌。
舒时咳了一声给自己壮胆,发现还是接受无能。
他默默移开目光,看见阳台上站了不下几十道的白影。
舒时:“……”
他顺着这些白影注视的方向看过去,几秒后叫了一声:“钟如季。”
“嗯?”钟如季正开弓,没法回头。
身后半天没动静,钟如季问:“怎么了?”
说着他侧了侧目光,看见舒时站在一众白影里,格外突兀。
“我不知道怎么说……”舒时无奈。
“没事,过来。”钟如季只是顿了下便又说到。
舒时依言过去,目露担忧地看了眼那些数不清的白影,说:“他们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嗯。”别墅下的人已经少了很多,钟如季有空专心聊天了,“他们不伤人,不用在意。”
半会儿功夫,周夕歌还没走到房里就看到无处不在的白影们。
周夕歌:“……”这位爷手上的命怎么这么多。
得亏白影是灵体,否则以这数量她挤都挤不进去。
周夕歌穿过房间,终于到了阳台。
钟如季自然是看到她了,顺便看了眼她身后如影随形的白影:“本来够多了,你来还带了一批。”
“我等会儿就走。”周夕歌说,同样看了看他们这儿的情况,“你这儿规模可观啊,都是奔你来的。”
“嗯,这个位置收的命当然不少。”钟如季说。
舒时挨个挨个看,总算看到一个没有盯着钟如季看的。
他对了对视线,发现这道表情麻木的白影是在看着他。
白影的脸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舒时搜刮记忆,没想起来。
周夕歌说:“他们的程度差不多可以碰到你了。”
钟如季:“嗯。”
“不是说不伤人吗?”舒时低声问他,可听周夕歌的意思却不是这么回事。
“能碰不代表会伤人。”钟如季看他,“最多就是动些东西而已,不成问题。”
周夕歌听他这样说,顿时无语了:“动些东西也有问题的好吧,动动你的弓,再动动你的箭,底下那些家伙你还应付不应付了?”
钟如季:“不应付。”
舒时私底下轻撞了一下他手臂。
钟如季:“……不着急应付。”
周夕歌抬弩击中朝她射来的箭,又说:“建议你着急一下。”
钟如季抽出一支箭转身射出去,刺中方才放暗箭的人。
周夕歌很是捧场地鼓了两下掌:“我走了,白亦清还守着呢。”
说完她看向舒时,笑了笑说:“你要是跟他待着太闷了可以来找我们。”
钟如季不客气地横过去一个眼神。
待周夕歌走后,舒时总算想起来那张熟悉的脸是在哪里见过了。曲澜的记忆里隐族遭劫的那一晚,他杀的唯一一个男人就是这个模样。
舒时终于明白过来了。这些白影都是死去的人,是被谁杀的便跟着谁。
舒时再次把所有白影看了一遍,发现除了他认识的那个外,所有的白影全都朝着钟如季。
他看不到聚在阳台外的,但仅是这些就足够骇人了。
目前的白影还没什么动作,但从钟如季和周夕歌的对话中便能听出来他们是会动的。
舒时此时十分庆幸,他们方才没取过任何人的性命。
“一点钟方向,十一点钟方向矮草丛。”舒时把箭递过去,发现人已经少了很多,只有一两个顽固的还守着他们。
钟如季一言不发地接过长箭,两下便废了潜伏者的行动能力。
暂时没发现其他危险,舒时叠着双手趴在阳台上,说:“钟如季,我觉得总让你带我做任务也不好。”
他的语气有些认真,钟如季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舒时不在意他不说话,自己又道:“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成为你的拖累。”
这是他想了很久的问题,论能力论资历,钟如季都高出他不止一个阶层。刚刚周夕歌来过,更是让他认识到了差距。
钟如季出声:“所以?”
舒时没考虑好该如何处理和钟如季的关系,只是觉得需要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所以他被钟如季这么一问,反而语塞了。
“觉得会拖累我,所以要甩开我?”钟如季笑了声,听起来不怎么愉悦。
“我不是这个意思。”舒时连忙说,“我只是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报答你。”
他能力不及钟如季,厨艺也不及钟如季,真要说报答的话,他貌似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要说有的话……
舒时看了眼钟如季,然后又看了眼,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说:“要不,我教你怎么追喜欢的人?”
钟如季:“……”
这话说出来舒时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不过我觉得你也不太需要。”
钟如季心情复杂地按了按自己眉心,说:“需要。”
“因为你好像没有喜欢的人……”舒时忽地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需要。”钟如季尽量维持自己平静的表情,“我有喜欢的人。”
这回换舒时沉默了,嗯……感觉有点奇妙。
不过须臾,他收住自己莫名其妙的怅然,向钟如季笑了笑:“那,那你简单描述一下她吧,我帮你分析一下。”
钟如季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对我来说,他是光。”
靠。
不知道那个被钟如季喜欢的女孩子受不受得住,反正舒时是先受不住了。
他从未见钟如季露出这种眼神,这种带着明显爱意、让人招架不住的眼神。
避开他的注视,舒时不自觉咳了一声:“她对你有感觉吗?”
颜好身材好,能文能武能下厨,像钟如季这样的对象恐怕要绝版了。
舒时暗自想,谁能对这样的人没感觉啊。
钟如季说着,又轻笑了一下:“他可能不太会对我有感觉。”
舒时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行。作为一个合格的僚机,他必须比钟如季更有信心。
“没关系,有我在。”舒时信誓旦旦地说,“我帮你追,保证你追到手。”
钟如季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突然就笑出了声:“好,你帮我追。”
当舒时想要深入了解一下钟如季喜欢的人时,别墅外出现一道白色的人影。
钟如季瞥了眼,和底下的人对上视线,他侧过身,对兴致勃勃的某人说:“白璟回了。”
“看样子外面是没人了。”舒时探头看了眼说,转头看钟如季,“那咱们下去吧?”
钟如季:“嗯。”
舒时一转身,又怼上一堆白脸:“……”
第一次是真的有被吓到,这次他都能一脸淡定地开玩笑了:“我怀疑他们之后会有实体。”
白影们随他们而动,贴得近的几乎是走一步跟一步。
钟如季收拾着弓和箭,随口应:“嗯,还挺聪明。”
舒时不淡定了:“真有实体??”
“对。”钟如季应着,抬眼看到他怀疑人生的表情,“怎么?我以为你知道。”
“我哪知道啊,我就顺口一诌……”
舒时再看白影时的心情都不同了。这些灵体不说上百也得有个大几十,还没算阳台外的,这要全部是实体那还得了?让不让人活了?
“我还以为他们就飘出来吓吓人呢。”舒时看着那些表情麻木的人形,心情复杂。
“之前说过击杀也包括生存。”钟如季说,“不然全让你破案去了。”
舒时似懂非懂地哦了声,两人一道出去,半路撞到了同样出来的周夕歌和白亦清。
白亦清汇报战况:“澜哥,后面清干净了,暂时没人。”
舒时回他:“嗯,前面也是。”
周夕歌拿着两把弩,商量道:“我们聊聊守夜的事儿吧,时间不早了,再耗下去明天都没什么精神。”
“把白璟也安排进去。”钟如季说。
“嗯?璟哥回来了?”白亦清朝着舒时,眼睛都亮了不少。
舒时点头:“嗯。”
“那我去接他!”白亦清噔噔噔地就往楼下跑。
于是现场便只剩下三人以及数不清的白影们。
这么一看,还挺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舒时:我追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