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疼,戚谋走了,不想和戏剧多说话。 机械歪头:“把那个一米九的叫过来?如果他也需要私密谈话。” “嗯。” 一转出来,阎不识就见到了戚谋脸上的大红手印,都忍不住捂住肚子笑了:“谁能敢打你啊?”看穿一切的模样。 司斯也走上来:“怎么了这是?” 戚谋无奈地抹了把脸,伸手指戏剧:“他打的,你给我打回去。” 戏剧顿住,往后退了两步:“我敢吗?他恼羞成怒自己打的……” 司斯对着戚谋一个点头,走向戏剧。 戏剧嗷嗷跑:“喂,他在骗人啊!不信我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谎?” 司斯很轻巧地揪着戏剧后衣领,把人提了回来:“我知道,但他要出气。” 话是这样说,也只是用手指在戏剧的额头上戳下一个滑稽的红印。 两个人推推搡搡地去机械那头了。 戚谋躺了下来,仰望人造星空,是很美。 阎不识罕见地笑眯眯:“我猜到了。” “你……”戚谋瞥了阎不识一眼,只说了一个字,就不再辩解了,“下次去哪呢。” 阎不识没回话,也靠着塔柱看夜空。 这头的司斯已经被戏剧按坐下,像是被提审的犯人,低着头看机械。 他很老实,也很清楚机械想知道什么:“我对爱的理解,最早来自于我的父母。”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小四递给了机械。 伴生系统在宿主允许的情况下,会选择记录宿主的生平经历。有点类似日记的功效。 机械翻阅着小四的记载,戏剧也十分不认生的凑上去围观。 看了一会,他啧啧称奇:“你爸爸和妈妈都那么小只啊?怎么生出你这个大高个。” 在陈旧的图像里,那个抱着孩子的长卷发女人眼睛圆滚滚的,像是只甜美的猫。身旁的男人带着金框眼镜,斯文而阳光,的确很有司斯的乖狗狗气质。 “你的父亲比你更像思考。”机械进行了分析,都忍不住这样说。 司斯笑了笑:“不,他平时头发吱哇乱翘的,桌上东西往往也乱七八糟,都得我母亲哼着去收拾。想不到吧,也就拍照时正经。” 他的目光隐隐有些怀念:“因为实在差的太多,自己都忘了,好多年后拿着这张照片质问我妈妈这个男人是谁……” 司斯居然是八方城的新生原住民——父母在八方世界身为玩家相爱,随后以传统的礼仪诞生的存在。 这是外界最常见不过的家庭,也是八方城最为少见的家庭。 机械走马观花地扫着司斯的记录,简洁的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他父母的相爱,家庭教育的融洽。 难怪能在这个混乱的八方城里,养出这么一个浑身往外冒白光的笨骑士。 “后来我的父亲在副本里出了意外,我的母亲在和我商量后,选择了追随他而去。” 司斯的目光沉着而清澈:“对我而言,爱是尊重,是信任,是永远的支持。” 戏剧摸了摸下巴,偷偷溜出去找另外两个分享这手新鲜八卦了。 机械还在提问:“那么你的爱呢?” 司斯很自然地:“你自己看吧。” 机械调出资料库和通讯器看了一会儿,才说:“哦,这是你的爱啊,对人的那种。” “我……”司斯睁大眼,立刻明白他是看错了资料库,连连晃手,“不是,你怎么?” “你让我看的啊,我看到了。” “不……” “你不是吗?” 司斯闭嘴了,正义的戏剧回来了。 戏剧拍了拍司斯的脸:“来,我问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司斯:“?” 戏剧:“最喜欢的颜色。” “黑色。” 看着司斯一身白,机械举起了【反驳】的牌子。 “最好的身高。” “188。” 机械依然【反驳】。 “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 机械思考了一会儿。 “好女人还是坏女人?” “坏……”司斯皱眉,“等等,你以为我没反应过来吗?” 戏剧往后一靠:“女人还是戚谋。” “小戚。” 机械眨了眨眼,戏剧哎哟一声。 司斯立刻举手:“你这……我,我重来。” “酸奶还是甜牛奶。” “酸奶。” 【反驳】。 “蔬菜还是烤肉。” “蔬菜。” 【反驳】。 “辣的还是淡的?” “淡的。” 【反驳】。 “欺诈还是戚谋?!” “小戚!” 啪。 司斯打了自己左脸一巴掌,神色万分复杂地看着戏剧。 “我就说是他自己打的。”戏剧嘟囔一句,语气夸张,“你还要辩解?” 司斯欲言又止。 机械:“他不用辩解了,我已经得到了答案。” 戏剧:“你再努力辩解一下?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司斯无奈:“算了,快走吧。” 机械吸收到了点别的东西,但他没说。 机械绕回戚谋那边,望着妄想城下:“我还想知道更多,他们的爱。” 戚谋在这半天,人都躺麻了,跟机械伸手:“心真大,我们都不够你吃,来吧。” 机械将戚谋一把拉起来,两人乘坐电梯先下塔了。 阎不识看了半天司斯脸上的巴掌印:“哟。” 司斯:“……” 戏剧快走两步,回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句:“我的伙伴不会落入俗套的。”就去追戚谋了,剩那两个在后边。 戚谋让戏剧把那朵金属花拿出来,也就是当时金发女人给他们的信物。 戏剧拧动花枝,花就打转着指向一个方位。 他们跟着花的指示前行。 在露天的舞蹈广场边角,那位金发女人在坐着喝奶茶,一见到戚谋他们,就站了起来。 但看见机械,又犹豫地不敢过来。 戚谋解释:“他是M的代理者,不是人类,不大会和人相处。” “我现在会了,谢谢。”机械辩解,还跟金发女微笑。 金发女逐渐放下戒心:“……这里真是什么都有,好吧。那么M呢?” “这位机械想救他的主人。”戚谋用了常人比较好理解的说法,“但得拜托你们一件事。” 金发女点头:“如果能让M好好的,尽管说吧。” 看起来这位金发女子是态度亲和的一派,但在城中一定也有憎恨M的一派人。 戚谋反而觉得金发女更为奇怪且不容易。 谁能宽恕毁灭你一切的人?尽管他是身不由己、并尝试挽救过错。 但那双手上沾的,都曾是一个世界的血与泪啊。 —— 露天舞园,柠檬大道前。 机械手里有几百份纸张,他在快速阅览。 这些是城中遗民刚刚写给M的信,不多,很多人不愿意写,还是靠金发女号召才有的这些。 那些不同的字迹,书写着同样的爱。 他们的信里有对故土的不舍,对故去的家人、爱人和朋友的怀念。 这些是,已经失去但依然铭记的爱。 这才是机械应该去懂的。 机械的眼睛眨了眨,一张张翻下去,胸膛似乎都在起伏。 什么人的文字都能触动人心,前提是交付了真情。 有潦草不清的字努力规范体式,有工整的字行却被泪水模糊。 纸上文字,三分爱意而已。 那些每个人心中呼喊不出的,才是最深刻的爱意,旁人很难理解。 但机械在努力消化这些外露爱意的数据,他的程序有些错乱了,一个机械人的手居然会颤抖。 在广场上,远远多于写信者的人们聚集在四方,远远地凝望这一处。 “我听M说过了很多次对不起。”机械的声音扩到很远,他抬眼环视众人,“你们想向M寻仇也好,想保持中立也好。我依然替M向你们许诺,他不会将你们弃之不顾。” “也许我该道歉,但这些话不是我该说的。我也无法通过呆板的礼仪动作,来抚慰你们失去的爱。” “我也在失去爱,多多少少明白你们的心情。”机械微微垂眼,又一次抚摸代号卡,“尽管我只是个机械人。” 渐渐又有几个人过来,递上了他们写给城主M的信。 机械收过来这些信,将他们虚拟化放进了M的空间里,抬眼说:“我会将M救出来,那时候,你们和他的仇怨或是情谊,都与他当面讲吧。” 在越极致的处境下,爱恨都越鲜明。 妄想城像是个大煮锅,把人的爱恨悲喜都冗杂炖到沸腾。 遗民们爱故土吗?爱。 遗民们恨M、心象与八方城吗?恨。 他们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流浪时难过吗?悲。 他们也会被M逗到欢乐吗?也许有喜。 人群之中,一个小女孩闯了出来,正是收集悲喜之时,那个半哭半笑爱嗑CP的小姑娘,还抱着狗狗玩偶在。 她跑到机械面前,眼里混杂着惊喜与悲伤,但笑着说:“爱。” 机械重重点头:“是的,我明白,我要去救M出来,靠爱。” 人们或是侧眼,或是正视那位机械人。 有茫然也有期待。 茫然在,失去了M,他们还能活下去吗? 又或者,M被救回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但他们仍然期待,因为谁都不想眼见分离。 在万人瞩目下,机械走回了家。 回到他心中的故乡,回到充满金属味道的小窝。 他将付出明白爱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