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九重欺诈一面谎言[无限]>第51章 生来有心

  剩下的日记字迹模糊,再也看不清了,可能是不属于二十五年前的部分。  戚谋懂了,二十五年前的他本该死去,而T从中做了手脚,将那段最关键的时间切断,连接到了二十五年后的现在,形成一个环。  日记中提到的“心象”派来的守卫,和现在的守卫,是两个人。  现在的守卫应该已经接到了那个任务,该做出抉择。  只要找到他妈妈以及守卫,阻止守卫遵守命令,就能解决悖论。  时间紧迫,要快点赶到孕妇身边。  这破碎的空间很让人头疼,但好在,几个空间中还是多出了一些能够彼此连接的路。  货郎扛起扁担,又继续前行:“再见咯,哎?这里该往哪走……”  眼前有两条路,一条路无雨,杂草从生,像是荒野,另一条路草木繁茂,在夜雨中生长。  戚谋眼见货郎走进了干燥的荒野路,背影逐渐消失。  “这。”他拉起阎不识,走向另一条。  要解决二十五年前的问题,就要找到二十五年前的路。  二十五年前的今天,是该下着雨的,该有鲜活草木的。  不知道这条路通往何方,但时间来不及了。  戚谋牵着阎不识在夜路中疾行,一个转角后,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戚谋一步上前,拍了一下他肩。  “谁!”复制猛地回头,拍了拍心口,“啊……你啊,没变鬼,吓死我了。”  “见过谁,要去哪?”戚谋语速很快地问。  复制连连摇头:“谁也没见到,空间变异得太厉害了,就我一人在这,正要去找你们汇合。”  不是守卫。  戚谋抬头观察,眼前的两个空间近乎重叠,是他们住的大宅院,但是有两个门。  左边门前没有对联,只有斑驳的墙面,门口的桃树枯萎,只剩光秃秃的枝干。  右边门前的对联因湿润而无比鲜红,一旁的桃树终于熬出了头,看上去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能结出果来。  “你最好跟上。”阎不识毫不犹豫地走了右边,回头看了复制一眼。  复制气喘吁吁地跟着:“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找二十五年前的路。”戚谋跑进院子,又到后院里转了转,“不然我不能保证你们也活得下去。”  “天啦!不是说这个副本不会死人吗?”  “好像只是鬼杀的不会死。真抱歉,如果再搞出悖论,系统T恐怕也得死。”  心象组织没有一个系统是正经的!  复制还在迷惑:“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谋不太乐意和外人讲自己的事,但他想了想,还是开口:“我曾经属于这里,差点死了。系统T为了救我,搭建了一个能穿越二十五年时间的平台,就是这里。你们八人之中有一个重要角色,他可能会把这里的我杀了,但我已经真的活过了二十五年。这样的情况下就会产生悖论,我们就崩了。懂了吗?”  “操。”复制小声骂了一句,小短腿顿时冲得比戚谋还快,“快跑啊!”  前方又来到了路线的选择点。  两个人影正在这茫然地站着,不知所措。  走进一看,果然是愚人和看护。  戚谋问:“你们等多久了?”  看护仰头:“很久了,实在是不敢下水啊……”  “哪边才是江水呢?”愚人已经启动了颈椎按摩器,在那舒服地享受。  好吧,这两个悠哉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守卫。  空间错乱无序地排列,他们完全不能按照村落原来的地图走。  只能通过这些衔接的路来到达下一个地点,想来,这已经是系统S(空间)为他们争取的最大机会。  但这回,左边是江水,右边也是江水。  戚谋停住了步伐,冷静下来观察。  左边的江面上,一艘小船静静停着,淡淡的渔火也微微亮着,一抖一抖。  右边的江水显得黯淡一些,并没有渔人存在的痕迹。  戚谋脱了上衣,扑通一声栽下左边平静的江里!  “这爱脱衣服的毛病。”阎不识嘴碎了一声,也跟着下去。  复制抹了把脸,碎碎念:“老师在上,保佑我游泳课及格的事迹能再光复一次。”  看护和愚人在后边手拉手,借着愚人的颈椎按摩椅慢慢漂浮。  游到了那艘小船前,戚谋才见到船上有人。  一个年轻的渔夫,正靠着鱼篓打瞌睡。  戚谋笑了,轻轻把这船往岸边推,继续前行。  愚人和看护没有问的意思,但复制自己忍不住了,游到后边和他们窃窃私语。  渡过了江水,几个人爬上岸来,眼前是一片野田。  应该是他们刚来到这个副本时,走过的路。  这里也有人,正在往前走。  戚谋喊了一声:“等我。”  那人回头了:“哟,这么多人呢?”  戚谋走向前去:“就你自己?”  戏剧的脸才被看清楚,他笑眯眯地说:“这么遗憾只有我啊?”  “还剩三个,找吧。”戚谋没跟戏剧多解释,再度审视起这回的分叉路。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砸得人脸生疼,更让人有点睁不开眼,这是不好的征兆。  守卫会以为自己接到了特殊任务,去执行那件残忍的事吗?  跟别人,戚谋还没交代过那个孕妇的事。  好在这回的路,只有两个石桌。  看着没什么区别,甚至都有下雨。戚谋各自摸了一把,左边的桌面有些光滑,右边像是许久没被使用,沉淀了许多灰土,又被雨水冲得泥泞。  他吸了口气,往左走,其他人也跟着。  远远的,前面传来两个声音。  “这回走得对不对啊?”  “相信我嘛。”  “……行。”  是通灵和治愈。  戚谋走上前去,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守卫?”  治愈转头,疑惑反问:“嗯?什么守卫?”  “你没变成鬼,真是万幸。”通灵注意点偏移,还鼓了鼓掌。  只剩一个人没找到了。  司斯,二十五年后,被时间选做守卫的人。  只是为什么是他?  不过不重要。  大家眼见戚谋一下子松了口气,紧绷的人放松下来,胳膊虚虚地搭到阎不识的身上,静静地靠了一会儿。  阎不识喉咙动了动,望向远方。  复制疑惑地问:“喂,你不着急了吗?不怕死吗?”  戚谋终于给别人分了一点目光,他望向复制,冲刷在脸上的雨顺着他张开的嘴流了进去。  戚谋说:“他不会,而且他知道。”  戚谋又想,其实不管司斯知不知道那个孕妇是谁,那个小孩又是谁。只要司斯是守卫,哪怕被强加了什么任务和命令,甚至哪怕会死,他也不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事情。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通灵忽然半身调笑半是怨怼地说:“怎么,你怀疑我们做得出来呗。”  “啊……”戚谋罕见地犹疑,挠了挠下巴,“相比之下,相比之下。”  此处的空间恢复正常,最后一条路出现在他们面前。  几个人没再多说,直接往村西那个孕妇的家赶去。  他们赶到时,已经是满身狼狈,泥土和雨水混在每个人身上,像是一帮难民。  吱呀——  门刚好被风吹开,血腥气扑面而来。  戚谋吸了口气,过去趴在门缝。  他听见了孩子的呓语声,不是哭声。  从狭小的门缝里,他见到了床上的女人躺着,面容疲倦,旁边一个人正好乖地蹲着。  司斯刚把沾血的毛巾放下,抬头盯着床边的孩子,思考半天,才接受这个他早就知道的事实:“……小戚?”  女人半睁开眼,有些困难地从侧身抱起了孩子:“好,小戚。”  ……?  这是如此草率地被确认了小名吗?  女人盯着那个孩子看了一会,抬头看向司斯:“啊……”  随后,她把那个小孩往前递到了司斯面前。  司斯一愣,他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女人。  鬼使神差似的,他后撤了一条腿,换成单膝下跪的姿势,从女人的手里接过了孩子。  像是骑士从王后的手中,接过了最后的王子。  那孩子被擦干净了脸,肤色很白,但隐有黑气缭绕,不像正常婴儿。  “原来小时候长这个模样。”戚谋瞥了一眼后,目光就只盯着床上的女人。  女人因为过度劳累而睡着了,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她耳边还有一副黑色耳坠。  戚谋摸了摸自己耳垂,好像是有过耳洞的,不过他不戴饰品,后来长上了。  他走进去,弯着腰,轻轻亲了亲女人的额头。  随后戚谋看向司斯,说:“真是什么都会啊?”  “不……”司斯想摆手,又怕丢了怀里的孩子,手忙脚乱,笨口笨舌,“我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干,是自然的……我只是帮忙剪了……”  戚谋笑话了两声,伸出手。  司斯忙把手里的孩子递给戚谋。  在触碰到孩子的瞬间,周遭的一切景物和村人都消失了,只有他们九个还在这空荡荡的漆黑空间里。  至此,维持了二十五年的因果线达成。  这不只是一个人的努力。  T的男低音又响起:【因果达成,点燃红蜡烛,就可以回到二十五年后。】  第一天剩下的红蜡烛很多,不知道谁先点起了第一盏,剩下的便接连都燃了起来。  然后大家看着瞬间鬼化的戚谋,顿了顿:“……”  戏剧把烛火捧到脸前:“你这幅样子是有点,嗯,是很吓人。”  今夜戚谋的心意外地平和,不再暴躁,他只是依次在所有人手里的火前转了一圈,没伤害任何人。  回到二十五年后,要做什么呢?  戚谋想起了时间的日记,还有一部分没看完。  所有人围城一圈,烛火靠拢过来,照亮戚谋手里剩下的日记。  八方公历,六年九月。  赌徒因为身边的孩子恢复了心智。  心象很惊喜,通知她准备进行【赌徒】的代号试炼,如果成功,可以让她成为系统。  她告诉我,要把村子里的人救出去。  没错,很大胆,她要在试炼的时候杀了心象,进行一次以生命为筹码的豪赌。  然后她托我照顾那个小孩。  呵呵。  我呸!  八方公历,六年十月。  赌徒死了,死在试炼副本后。  她的确厉害,心象没有讨到好处。现在下落不明。  我又得忙了。  八方公历,七年一月。  心象活着回来了,一个小家伙救了他。  真行,被救还当爹。  他要这群人的命,还好我早有准备。  未来啊,看着很漫长。  可时间往往匆匆。  八方公历,二十五年四月。  我盼星星盼月亮,  却盼到了你出事。  小孩,真行,你怎么惹到A了?  真是不好的消息,我和空空又得多替你维持一会儿这个时空。  能源啊!宝贵的能源啊!得开多少个本才能赚回来业绩。  好吧。  我会等你回来,完成这一场因果。  八方公历,二十六年,未知时间。  小孩,你看到这行的时候,应该已经成功解决了时间的悖论。  未来将会如期而至,不论是相爱或者死亡,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当然,你要喊我一声二爹我也不介意。  我也的确担得起。  又或者,你想要完成赌徒的愿望。  解脱他们——曾被你遗忘的家人。  戚谋收好日记,一切真相大白。  他很轻地说:“原来她是代号赌徒。”  戚谋彻底想起童年的故事,他缓缓坐下,总觉得想和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要抓谁说。  干脆一起说。  ——  妈妈很聪明,小恶童也很机灵。  在他小时候,妈妈就教他玩很多游戏,以及如何掌控规则。  有时候还会带着苦涩的笑说:“规则,还是你爸爸更懂一些。”  戚谋是被这名赌徒养到五六岁的。  他打小就知道自己和村民们不一样,别人在白天有点傻乎乎的,说话也说不利索,自己仗着聪明,经常对他们搞恶作剧,逗人玩。  但也许因为他是这里唯一的一个孩子,那些人——被抹杀过心灵的人,也都从心底里照顾他。  小戚知道,大家有时候会不太正常,脸上阴森可怖,行为扭曲可怕,但他也不在乎。  货郎叔叔经常抱他,甚至直接架在扁担里,拉着走。  有一次他被蝎蜂吸引,偷偷跑下去了,货郎叔叔哭到妈妈家门前道歉,说把你孩子弄丢了。  后来小戚悄悄从被子里爬出来,笑话了货郎叔叔一顿。  戚谋看得出来,妈妈和货郎是这里唯二两个有神智的人。  有一天他从货郎叔叔的扁担里发现一块牌子,小戚拿了起来,上面写着【交易】。  小戚还问:“这是什么?”  易叔叔说:“哎……这是……耻辱。”  是“心象”赋予他们的能力,也是对东去乡人的耻辱。  后来妈妈经常生病,小戚就去乔姨家偷柴火。  乔姨手劲很大,还会吓唬他。  不过每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偷拿。  青哥长得很俊,经常在江上捕鱼。  堪称劳模,有时候一晚上都在江上睡,在黑夜里亮着一点渔火,方便小戚去偷腥。  在没有电、没有能源的村落里,这群被上天遗弃的人,只靠着一盏烛火,来度过冷或黑。  小戚也很喜欢烛火,幽幽憧憧,明明烫人,却忍不住去触碰,烫了几次也不罢休。  天黑了总是见不到路,他会玩到半夜。  直到谁家的门前亮起了火苗,他才知道那是自己家。  妈妈在喊他回家,再玩晚了,会被赌徒玩死的。  后来村民逐渐变得奇怪了,说话却利索了许多。  妈妈说,他们快要彻底不是人了,而是完完全全的“鬼魅”。  被心灵抹杀的人,只能成为世界上的游魂。  小戚听得懵懂,问妈妈:“为什么我不是?”  妈妈说:“你是东去乡最后一个有完整心灵的人。”  那天,妈妈说要去参加一个试炼,让小戚去江边玩。  如果成功了,他们所有人都可以重活一次,可以打破八方世界的桎梏,重新建立故乡。  “如果我失败了,你就随着江流远去吧,总会有人在等你的到来。”  ——  戚谋动了动喉结,过了半晌才说:“想出去的可以走了。”  这是一个让谁听了都会难过的故事,但戚谋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可怜,他只是给参与者们解释了真相。  谁也没动,也没走。  司斯轻轻笑:“都到了这个份上,我不想只拿个A就走啊。”戚谋也说过这句话,如今被拿来用了。  “有道理哎,不过我是对这次的事比较好奇,感觉窥破了一点八方城的秘密。”通灵啧啧说。  阎不识仰着头望夜空,眼里闪出喜悦的光,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戚谋看了看这些人:“好吧,这次我会感谢你们。”  在二十五年后,作为“心象”统治之下的废弃品。这些人已经彻底成了鬼魅,变成了在这世上行尸走肉,被一个单独的时空圈养。  本来他们都不该活二十五年这么久,还能在这里被窥见,恐怕是时间和空间违抗“心象”的命令,偷偷救了一手,在等着戚谋回来。  确实,喊S和T一声二爸二妈也不为过。  戚谋知道,他没办法再救他们出去,也不能让他们做人,更无法重建那没去过的遥远故乡。  但他依然挺直了冰凉的背脊,连同二十五年前的那份希望,一同承担。  戚谋拍了拍手,拿起从母亲那抽出来的鬼牌,按在手里,自信地笑起来:“我要救,被我遗忘的家人们。”  他眉目张扬明亮,如聪明骄傲的亡国王子,也如捡起白骨、解放幽魂的决绝鬼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也好了。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