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不是个特别在意衣着的人, 直到他吃了上次的闷亏。
这次成功跳入副本后，这家伙什么都顾不上看, 只打算先跳起来打量时装。
可是……
他蠕动了几下, 意外地发现手脚都被捆住，怎么也动弹不得。
程北坤的声音在旁安抚：“稍安勿躁，这回状况有点特殊。”
杜宇抬头看向他：“咦咦咦？古装？！”
程北坤一席白衣, 变长如流云的黑发被素带扎起，俨然一副优雅公子的形象。
杜宇再低头瞧，发现自己则身着青色锦衣，细腻金线在马甲上绣着古典的图案，腰间还挂着小小的玉如意, 仿佛个纨绔子弟。
还行吧，反正不掉裤子就行……
他松了口气, 吃力地朝大佬滚动了圈：“怎么会这样？这是时间轴在古代的副本吗, 所以说不会有枪出现了？”
程北坤挣扎着坐起，喘息说：“嗯，但有时有冷兵器更防不胜防。”
杜宇经验就那么一点，此刻只能接受现实、保持镇定, 他侧头环顾周围，发现两人跌落在个小小的山谷里，周围虽不算悬崖峭壁，但也有直上直下的陡峭, 不太容易攀爬，而山谷的尽头, 则闭着个爬满藤蔓的青铜门，大约就是副本入口了。
*
时间正是夕阳西下，巨型黑鸦忽从头顶飞过，发出嘎嘎的惨叫。
“现在怎么办，我们也走不进去啊。”杜宇用尽蛮力，挣脱无望。
“应该会有NPC出来。”程北坤深邃的眸子反着夕阳的光：“我更关心这到底是哪里。”
“没有字、不知道副本名字啊。”杜宇扭动。
程北坤：“省省力气，估计这扇门里有好受的。”
杜宇：“没狮鹅都好商量。”
他刚说完，草丛里就窜过只灰老鼠。
程北坤：“听说过蛇鼠一窝吗？”
杜宇闻言触了电似的左顾右盼。
程北坤失笑。
“吓我有什么好处？！你还得指望我保护你呢！”杜宇气恼了两秒，忽然问：“大佬，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程北坤：“有。”
杜宇感兴趣：“什么什么？”
程北坤瞥他：“害怕别人话多。”
“……”杜宇委屈，“可是你不也一直跟我说话吗，我又没逼你。”
程北坤失语，顿时侧头不理睬。
杜宇：“别这么小气，其他三个人哪里去了？”
程北坤：“不是队友的话，入口距离多多少少有差别，有时会在副本门口集合，有时可以先后进去。”
杜宇：“哦，别人我到不关心，主要和王希妞挺说得来，怕她出事。”
程北坤：“因为她捧你的场？省省吧，她比你强。”
“不可能，我是最强的！”杜宇撂下这话，根本还没来得及继续吹牛，就被从天而降的巨物直接砸中，失去视觉前发出声惨绝人寰的叫嚷，而后再也没了声音。
巨物是卢湛。
他也被绳子捆着，身上的黑袍因此皱皱巴巴，很不好意思地从杜宇身上滚落，对视上程北坤冷冷的眼神干笑：“嗨，又跟你们见面了。”
“哎哟……”杜宇哼唧了声，忽然反应过来，立刻垂死中惊坐起：“偶、偶像？！你真的被柴吉送来了？”
卢湛满脸无奈。
杜宇兴奋：“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和你一起打游戏啊！你是刚到LD世界吗，需要我讲解吗？”
卢湛：“不用了，我已经过了新手关——十二宫的事也略有耳闻。”
杜宇点头：“嗯嗯，这是天秤宫，是古代。”
卢湛默默地看向青铜门，和他温和的讲话态度不同，眼神显得很是犀利。
“NPC怎么还不来捡我们啊？”杜宇的情绪很雀跃：“偶像，你的新手关也是十二宫之一？”
卢湛摇摇头：“是列闹鬼的火车，只有我一个人出来了。”
程北坤警惕打量。
杜宇则无脑吹：“那这回你肯定也能出去。”
程北坤终于忍无可忍：“你能安静会儿吗？”
“嗷。”杜宇低头，又好奇地看向卢湛。
卢湛并不气恼，平静地说：“这些副本里，玩家既有对抗也有合作，可终究是通关才能出去，所以在不威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或许我们可以给彼此点善意。”
程北坤：“至少在前期，其他人知道的信息越多，对自己就越不安全，所以你想得太天真，我们之间没什么善意可言。”
“倒也是。”卢湛笑笑，打量他，“在死门见面时我就想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程北坤：“没印象。”
杜宇好奇地左看右看，最后还是乖巧表态：“这是我结拜的大哥，我得听他的。”
“可以理解。”卢湛点头。
“不过你游戏打得真好，去年联赛我本来可以去看的。”杜宇遗憾叹息：“可惜我姐受伤住院，我只能把买门票的钱给她花啦。”
卢湛：“没关系，如果有运气能出去的话，我邀请你。”
杜宇瞪大猫眼：“真的？”
程北坤呵了声：“我看那种鬼联赛，也快被取消了吧？”
杜宇：“……你怎么了，吃错药啊？”
程北坤：“滚。”
杜宇感觉到大佬不爽的情绪，因为莫名其妙被骂，自己也很不爽，索性倒在草地上气鼓鼓地装死。
幸好青铜门终于传来吱呀的开启声，结束了山谷里的修罗场。
*
一个身着黑袍的老人住着拐杖率先迈出大门，几个面无表情的持刀男子跟随其后，个个身材精壮、气势不凡。
杜宇生怕NPC二话不说就给自己一刀，赶快紧张叫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老人的精神矍铄，声调却异常冷漠：“嘴堵起来，休得喧哗惊扰亡灵！”
他话音落下，那些刀客便三下五除二地照做。
杜宇拼命挣扎，只觉得NPC力量不是普通的大，很轻松就把自己抬了起来。
老人哼了声：“先带进去，等待午时——怎么还差了几个？”
某位刀客回答道：“也许出了点问题，再等等吧。”
老人：“也好，先把他们看住。”
命令一出，无依无靠三人组便像货物般被抬进青铜门内。
门受到古老的机关控制，又缓缓关上。
最后的稀薄光亮也被无情隔绝，杜宇眼前只剩下油灯昏暗缥缈的光，映在石道的墙壁，晃动着鬼魅的影子。
*
黑衣人们生活的地方十分诡异，曲曲折折的山中石道里藏着许多小房间，生活用品简朴又短缺，没发现水源，甚至黑暗的空气中都透着股霉味。
目的地在石道偏东的方向，是监狱无疑了。
杜宇第一个被狠狠扔了进去，摔得眼冒金星之际，大佬和偶像也相继扑街。
老头在栏杆外冷眼打量，吩咐道：“盯紧点，不能影响祭祀。”
黑衣人关上狱门、把沉重的锁头挂好，默默地站到拐角处守卫。
杜宇的衣服都被地上潮湿的茅草弄凉了，他靠墙挣扎坐起，发现角落里还捆着个粉衣妹子，不是王希是谁？
四个人都说不了话，千言万语只能靠眼神交流。
副本是什么不知道、目标是什么不清楚，但至少眼前状况非常明白了——等死是不可能的，必须得在不知名的祭祀之前逃出去。
程北坤一如既往地冷静，打量了下环境，挑起下巴暗示杜宇角落压着草席的石头。
杜宇赶快蹭过去磨手腕上的绳子。
王希摇了摇头。
石头太小、绳子格外结实，根本不太可能弄开。
显然她已经尝试过了。
身体被困，时间停止也没用处，不会一开始就要等死了吧？——杜宇心里开始焦急，白皙的脸上渗出细汗，并没有放弃努力。
程北坤和卢湛更不会闲着，在旁边尝试着各种姿势想要解开绳索。
正当局面一筹莫展的时候，角落里忽然蹿出个黄毛小东西，竟是捂着鼻子的柴吉。
柴吉停在杜宇面前嘻嘻笑了声，又跑去和卢湛抱怨：“这里好臭哦！”
卢湛紧张地望向守卫NPC。
柴吉叉腰：“我更新了下频道，他们听不到我说话的。”
卢湛又努力抬起胳膊示意。
柴吉：“我不能帮玩家做任何事哦，不然会被移除权力的，加油！”
……那要你有个毛用啊？
几名玩家的眼神充满谴责。
柴吉后退一步：“唔，我可以稍微调调外观数值和幸运度。”
卢湛点头。
柴吉咬爪爪：“但是不太安全呢，要不然在杜蠢喵身上实验好了。”
杜宇瞪大眼睛，拨浪鼓似的晃动脑袋。
柴吉漂浮起来，发出雪白的光芒照在杜宇的身上。
又被蠢狗讹上，这种时候杜宇摇头撞墙也无济于事了。
他的身体飞速缩小，最后停留在四五岁的样子，因为胳膊和腿变得超细而自然地脱离绳索，失去梦想地坐在地上。
柴吉吐舌头笑得很开心：“保持人形应该不会被修复了吧？嘻嘻，这回你们可以逃出去啦！我是不是很有用？”
话毕它生怕被杜宇袭击，立刻飞速窜出了牢笼。
杜宇惊呆了。
对此状况，另外三个玩家都有点不知所措。
杜宇也顾不得他们渴望自由的心情，拎着变得超大的裤子站起来，努力把衣服塞了塞，最后扯掉嘴里的黑布，奶声宣布：“太欺负人了，我不想玩了，我们删号下线吧。”
程北坤：“……”
幸好在杜宇万念俱灰的时候，他的眼前闪动出红字：“检测到模型异常！启动修复！GM 001号违规操作，已被请离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