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狩猎>第190章

  许月从桌子后面站起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把人按回刑侦队的破沙发上:“叶队回来了,刚好你跟他说说吧。”

  叶潮生随手拉来一把椅子,拽到刘律师面前,坐下。

  许月站在旁边:“我们刚才正说到温林的案子。”他转而看向刘律师,“你说,是温林的家人把材料交给你的?”

  “对,对。”刘律师对上叶潮生,突然就紧张起来。

  他咽了口口水:“那会已经审查起诉了。我其实刚开始看到这个曹会的案卷,也真的是没什么想法。这DNA 证据,铁证如山,所以我原本就是想走个过场拉倒。那天我见了曹会回到律所,就看到有个女孩在等我。她说她叫温从,问我听没听说过温林案。”

  叶潮生抬手:“等等,叫什么,温从?”

  刘律师:“对,有什么问题吗?”

  叶潮生丢下一句“你稍等”,匆匆起身走进小办公室。

  许月听着这个名字似乎也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

  过了一会,叶潮生拿着A4打印纸从小办公室疾步走出来,把手里的纸递到刘律师面前:“看看,是这个人吗?”

  刘律师接过来一看,A4纸上黑白打印下来一个网页,是一份个人介绍。网页抬头印着“温从都市传媒集团都市报,特约记者”。

  旁边是一张黑白的正面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微微扬起唇角,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目光锐直。

  刘律师点头:“是她,是她。”

  许月这才跟着想起来,当时在网上闹起一点风波的陆琴自杀,报道的记者就叫温从。

  许月抬头看叶潮生。

  叶潮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抬手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又把刚才自己坐过的椅子拉过来让许月坐,扭头冲着刘律师一扬下巴:“你接着说。”

  刘律师:“我一开始,以为她就是那种……”他尴尬地笑了一下,“就那种……因为家里人出事了,搞得有点神经不正常的那种。我们偶尔确实能遇上这种家属。”

  “本来想让保安把她轰走,可没想到她一张嘴说话,还挺有逻辑的,又不像是脑子不清楚。她说她哥是被刑讯逼供死的,不光如此,那个案子里的物证也有问题。当时负责审人的叫路远,还有一个法医叫陈来。”

  刘律师看着对面两个人:“我一听,这不就是管曹会案子的警察和法医吗?当时我一下子就觉得不对劲了。我再一想,曹会那个证据,说是受害者指甲里留下的皮屑,可是曹会身上又没有伤口,这个证据怎么来的呢?”

  “可是,你当时想没想过,这个温从为什么要找你?又钱为什么知道曹会案子的审案警察和法医呢?”叶潮生问。

  “我想过,我也问过,”刘律师说,“这个女孩跟我说,她有她的消息来源,叫我不要管。她说她就是想给她哥哥伸冤,想把这件事情闹大,让大家来关注。她哥哥在审讯室里猝死之后,父母受不了打击,精神恍惚,在找律师的路上出车祸,人当时就没了。后来她试着找媒体,要么就没人关注,要么就压根没人愿意管这事。”

  刘律师叹口气:“我当时这么一听,这女孩也是个苦命人啊。”

  叶潮生:“你就答应了?”

  “我确实动心了。”刘律师垮下肩膀,叹了口气,“当时我觉得,这也是在做好事吧。而且,从法律上说,这种策略也没有任何问题啊。万一这个警察和法医就是有问题,曹会就是无辜的呢?”

  许月坐在对面,也算理解:“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这些年一直讲要维护程序正义,从这个角度说,这件事也不能算是错。”

  刘律师感激地看一眼许月:“我确实有功利心,我也想……成功,赚钱,有名气,可是我当时那么做,真的,不只是为了这些。”

  叶潮生抬头打断他:“行了行了,这会就别说这些了。我再问你,温林找你之前,你见过曹会吧,曹会什么态度?”

  刘律师这会有些犹豫起来。

  叶潮生看出他有顾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化:“你今天说的话,我们最多只能当个参考,因为根本没有办法证实。所以我们也不会外传,更不会在日后作为证据提交检察院。但如果你愿意把当时你跟曹会会谈的记录交给我们,那又是另一回事了。那天我们和你说得也很清楚了,你们行业内对这种特殊情况怎么处理,你心里明白得很。孰轻孰重,自个儿掂量吧。”

  叶潮生唱完了红脸,许月自然而然接过棒,接着唱起白脸。

  他温声开口:“我明白,在一行要积累起一点名声来,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他顿了一顿,看着刘律师表情松懈了些,才又接着说,“可是您也得想一个问题,如果您是嫌疑人,或是嫌疑人家属,身陷囹圄的时候,您是愿意信任一个刚正不阿,只服从法律,维护程序正义的律师,还是愿意信任一个牵挂在意自己名声的律师?”

  许月脸上端着温和的笑意:“乍一看,好像一个律师过分刚直,是对嫌疑人不利。但我却觉得,在任何时候,一个执着于维护法律和正义的人,都比一个心有牵挂,有顾虑的人更可靠。毕竟一个有顾虑的人,随时都会被人拿住七寸。”

  刘律师低着头想了半天,最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深深呼出一口气:“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可以都告诉你们。”

  他说:“温从来找我那天,是我第二次见曹会。之前两次见他,他的态度非常地消极,很不配合。我问他问题,他都很抗拒。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这么说的,我记得特清楚。”

  “他这么说的”刘律师努力学起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这些警察都问过,你不是可以看案卷吗?别来烦老子了’。说实话,我也确实第一次碰上这么不配合的委托人。这种情况,皇帝不急太监急,律师也没辙啊。”

  叶潮生搭在许月椅背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叩了两下,面上若有所思。

  刘律师接着说:“不过我以前也真没接触过案件性质这么恶劣的委托人。我以前的委托人吧,至少,都很关心自己的刑期啊。这个曹会可跟他们不一样,他好像不怕死,也不在乎似的,一点没有向我提出任何减刑辩护的要求。我当时还真想过,他是不是心里也清楚自己犯的罪没得搞,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那照这么说,他一开始根本没有提逼供的事情?”许月问。

  “一点都没有。”刘律师不假思索地否认,“第三次见他的时候,我就已经研究过温从给我的资料,但我当时还没有完全想好该怎么利用这个东西。我是带着资料去见曹会的,和他聊了聊。唉呀,你们别说,我现在想一想,他那天跟之前,是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