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礼物>第48章

  

  照片上的女人十分年轻,穿着件蓝色的卡其布工装,正是那个时代特有的朴素单调的着装风格。她怀中抱着的婴儿个头很小,紧闭着眼睛,是个尚未满月的新生儿,小脸还没长开,皱缩在一起。女人脸色憔悴,面带愁容,但还是难掩其清秀端丽的面貌。林希言用手电筒照着照片看了一会儿:“这个女人就是阿芳?”

  “应该不会错。”

  “你不是见过那个白衣女鬼吗?”

  “只看到一个白影,是个女人的样子,没看见脸。”

  林希言把陈继的手机拿出来,翻到谢玲的照片,两相对比。韩路也凑过来:“你说像不像。”

  “有点像,又不是特别像。”林希言说,“好比一对和你不太熟的双胞胎,从来不一起出现,每次看到都会觉得是同一个人,但有一天两人站在一起你发现他们差别很大。”

  “对,是这种感觉,但你不能否认她们之间是有关系的吧。”

  “这张照片拿回去给沈国成看一下,就知道到底是不是他在殡仪馆遇见的白衣女人。”

  “不还回去啦?”

  “翻拍下来。”林希言拿起手机对着拍了一张,韩路收好照片,又去研究墓穴里的两个骨灰盒。

  “今天不让你打开你是不死心了,快开吧,等什么?”

  韩路看看他:“你别离我太远,万一有什么妖魔鬼怪出来,你得罩着我。”

  林希言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快点,看完给人封好。”

  韩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沿着骨灰盒的盒缝起盖子。他嘴上说怕鬼,下手却一点不含糊,三两下就把盖子打开了。宋良的盒子里确实是骨灰,韩路继续打开阿芳的骨灰盒,林希言替他打着光,盒盖一打开,里面只有一个黑色的小布包。两人见了小包都愣了,韩路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捡起来。小布包里装着个颇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块玉。

  韩路拿着这块玉,抬头看林希言,面露惊讶之色。林希言从口袋里摸出韩路偷来的那块玉,两块玉佩玉质相同,显然是一整块玉切割雕琢而成,阿芳墓中的这块玉同样是一只单翅单目的鸟,只是形状和韩路偷的那块相反。韩路和林希言各拿一块玉凑在一起,中间严丝合缝,刚好能拼成一个圆。

  “这玉佩是一对的。”韩路脸色发白,过了一会忽然醍醐灌顶似的大叫一声,“倒霉啦,偷了一块被吊死鬼宋良缠上,现在又来一块,夫妻俩轮番上阵,我死了白给啊。”

  “你不是怀疑阿芳没死吗?没死怕什么?”

  “我说她那时没死,谁知道现在死了没有,这玉不好,要不都埋在这里算啦。”

  “玉真有鬼你碰都碰了,埋回去有屁用。”

  “那怎么办?这两块玉肯定是宋良和阿芳的定情信物,现在一块埋在墓里,一块埋在猫骨头堆里,鬼气森森,就算你是童子身也未必压得住。”

  “你再提童子身试试。”林希言抬脚又往他身上踹。韩路说:“这东西反正我是不敢再碰,你不想埋回去就自己带着。”

  林希言:“绑架你的那些人为什么想要这玉佩?说它值钱,世上值钱的东西太多,有必要为了一块玉佩冒险吗?这里的问题……”

  他话刚说一半,忽然发现韩路张大嘴看着自己身后。林希言被他这反应搞得浑身一激灵,韩路回过神来喊:“……小心。”

  林希言想回头看,猛的感觉脑袋上一阵剧痛,手中的东西已经被劈手夺走了。他和韩路站在山顶,底下就是陡峭的石阶,林希言身子一歪,踉跄着没站稳,一脚踩空往下滚去。韩路见状捞了他一把,林希言也伸手但没抓住,韩路似乎正和谁搏斗。他跌跌撞撞地在石阶上滚了一阵,好不容易才抓住一块碑石让自己停下,浑身骨头散了架似的疼,脑袋上湿乎乎的不知道撞得多严重,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林希言感到有人在摇晃他,韩路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听起来却很远。这是昏迷的前兆,尽管他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但还是有种沉下去的感觉,最后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林希言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动一下浑身疼。不过这种疼痛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反而使他更快清醒过来。窗帘是拉上的,从缝隙中透露出一点刺眼的阳光,竟然已经是白天。他转头看看病房,韩路坐在靠门的椅子上,歪着脑袋正睡觉。

  林希言拉开被子坐起来,伸手摸了摸脑袋,额头上贴了块纱布,似乎伤得不是很严重,接着再检查四肢全身,也没什么异常,于是放下心来,开始到处找烟。找了一会儿没找到,林希言站起来朝韩路的小腿上踢了一脚:“王八蛋,醒醒。”

  韩路受惊似的跳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他:“林队,你醒啦。”

  “我的烟呢,你扔哪去了?”

  韩路冲他眨了几下眼睛,忽然破口大骂:“老子累死累活把你搬到医院来,你不谢谢我,还惦记着你那几支破烟。不抽烟你会死吗?这里是医院,禁止吸烟。”

  林希言愣了愣:“你这么凶干什么,我就问问你,没有就算了。”

  这下轮到韩路发愣了,对着林希言看了半天,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林希言往后躲:“你他妈干什么?”

  韩路缩手:“好啦好啦,听到‘他妈的’我就安心了。你开口不说两句粗口真不适应,还以为你撞坏脑袋啦。”

  “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昨天?”韩路说,“前天吧,你呼噜呼噜睡一天一夜了,老子衣不解带地伺候你呢,你看看我,看我的脸,是不是好憔悴,黑眼圈都出来啦。”

  “我睡了那么久,不可能吧。”林希言惊讶,“那天晚上你到底看见什么,玉呢?”

  “还提玉,小命差点都没了。”韩路嘀咕,“你说怎么会这样,我们俩一路到凤山公墓顶上,沿路根本没有人吧,怎么起出那块玉之后,就莫名其妙冒出个人把东西抢走了。”

  “你没看见是谁?”

  “那么黑,我怎么可能看得清。我只看见一个黑影在你身后,正想提醒你,那人就动手了。”

  林希言愠怒:“什么叫正想提醒我,老子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你他妈又下吓破胆,家伙都到我头上才喊让开,老子又不是闪电侠,让得开吗?”

  “那我也不知道你能滚那么远啊。”韩路委屈地说,“我要不是为了拉你,也不至于被那家伙一脚踹翻,不过他好像只想要那两块玉,没多纠缠。我本来要追,又怕你出意外,所以就让他跑了。”

  林希言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镇上,村里没医院,你头上撞了一下得缝针要不血止不住。我把你背下来,叫醒了顾师傅连夜开车送你下山的。还好只缝两针,没破相,不影响你娶媳妇。”

  林希言这会儿没心思和他胡扯,脑子里一直在想那个无声无息跟在他们身后,忽然冒出来抢走玉佩的人是谁,最有可能的当然是潘振雄那伙人,但这些人和宋家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抢夺几十年前一对苦命鸳鸯的定情信物。他想着想着头痛起来,韩路关心地问:“没事吧,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林希言不耐烦:“没事,出院了。”

  “不要太勉强,再观察一下比较好。”

  “观察个屁,老子假期都没了,你是不是想我失业了就没人逮你了?”

  “我至于吗。”韩路不屑,“我拍拍屁股一走,你上哪找我去。”

  “说得也对,我忘了你是楚留香转世。”林希言说着想起一件事,“宋良和阿芳的墓怎么样了?你就那么开着走了,守墓的非吓死不可。”

  “还用你说,我早就全搞定了,保证看不出来。我把你送下来还去山上跑了一趟,赶着天亮把墓地恢复原样,累死我。”

  林希言这才放心,韩路犹豫着:“我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个人突然出现在你背后,我第一反应就是鬼。但凡是人就会有气,不是吹牛,周围十米内有没有人,我不用看,凭感觉就知道。”

  “再吹,当初在虞家花园你不也说没人吗?半夜是谁被人死猪一样扛出去的。”

  “那个人例外。”

  “这个呢?”

  韩路恹恹。林希言嘲笑他,他就开始虚弱地反击:“对了,如果是他的话有可能。”

  “谁?”

  “胡风。”韩路说,“胡风是杀手,如果是他,我倒真有点含糊。”

  “杀手不都是杀气外露吗,你会感觉不到。”

  “武侠小说看多啦,杀气是个什么东西?他杀的人越多,经验越丰富,越知道怎么接近目标才不会被发现。我能够感觉到周围有人,是因为我经验比他们丰富,胡风的经验高过我,他是杀人的,杀人就是一个杀和被杀的关系,比我们严峻。我没和他打过交道,如果他真和道上传闻的一样杀人如麻,说不定还真能无声无息不让我发现。不过当时我一进小继的房间就全都检查了一遍,这是习惯,确定里面没人,就算胡风可以躲得过我的感觉,也不可能躲过我的眼睛吧。”

  林希言想了一会儿:“你记不记得沈国成说的那件事?”

  “哪件事?”

  “就是他在停尸间听见女人的哭声,从锁眼里看,却看不见人的那件事。”

  “记得,怎么了?”

  “看不到是因为人的视线有死角,他说从锁孔里看不见的时候我们的第一反应都是那个发出哭声的女人躲在门背后,对不对?”

  “对。”

  林希言:“那么你从树上跳进陈继的房间,为什么不会觉得那个人就在窗边呢?”

  韩路一愣:“怎么可能?他站在窗边,我会看不到?”

  “你进了房间,第一件事是什么?”

  “转身关窗。”

  “如果他跟着你呢?”

  韩路憋红了脸说:“你他妈看不起人,我业务水平有这么差吗?连个大活人跟在屁股后面都不知道,那我还混个屁,趁早改行去种地。”

  “长能耐啦,除了卖身还能想到种地了。”林希言哼哼,“听我说完,他躲在房里,不一定非要躲着你,如果他真是胡风那样的高手,根本不怕被发现。你偷偷翻进房间,或许他只是出于好奇躲起来,你转身关窗有很大几率和他对个正着。如果不巧被看见,他会怎么办?”

  韩路脸上阴晴不定:“会直接杀了我。”

  “那倒不至于,反正你后来也没死,我想这是因为对突然搬进来的陈继和他身边的人,潘振雄那伙人一定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而你既然敢偷到梁家去,也应该有心理准备被逮到,你从梁家别墅偷了那块玉佩,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结果还不是被人盯上了。”

  韩路皱着眉,脸色更为凝重:“如果胡风真是潘振雄他们找来的,那就麻烦了。”

  “你对付不了他?你不是会武功吗?”

  韩路嗫嚅着,有些不情不愿:“我再厉害也只是贼,没杀过人没伤过人,你非要问我能不能对付他,我只能说他可能杀了我,我绝不可能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