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死间恶犬>第147章 我的小朋友只是生病了

  疗养院住院楼后有一片公园,今天天气很好,许多病人在护士的看护下在草坪里和水池边散步晒暖。

  “粱心心的颅脑损伤很严重,尤其是她的前额叶,缺了一块。”

  齐院长抽出时间接待海阳,和海阳及叶初阳走在花园小道里。

  海阳:“前几天我们把她带回警局问话,她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也不记得的名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齐院长道:“她现在患有意识障碍,是闭合性脑损伤造成的,是脑组织在脑腔内大幅度移动的后果。但是她本身的情况比一般脑损伤要严重的多,她的脑组织不仅仅是被移动那么简单。”齐院长把手举起来,上下颠倒,“她的脑子像是被人来来回回翻过很多遍,还切除了一部分。”

  海阳咋舌:“这也太吓人了。”

  齐院长摇摇头,叹道:“是啊,她是被人当成小白鼠用了呀。”

  海阳注意到叶初阳至今没什么说话,便道:“初阳,你说两句。”

  草坪当中摆着一张长椅,一条窄窄的鹅卵石小路通过去。长椅对着住院大楼,上面坐着一个小女孩儿,穿着白色的病服,怀里抱着一只橘色的加菲猫:那是粱心心。

  叶初阳看着她,似乎看到了江瀛,不久之前他和江瀛来这里探视钟伶的时候,江瀛也是坐在那张长椅上;江瀛和粱心心很不相像,但是在某一个瞬间,粱心心洁白的身影消失了,长椅上坐着江瀛身穿西装的侧影……

  海阳见他跑神儿了,就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初阳?”

  叶初阳把他的手拨开,道:“江瀛和她一样,脑子被搅乱了,但是情况没有她严重,至少江瀛还知道自己是谁。”

  他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朝粱心心走过去,站在粱心心面前,微笑着问:“我可以坐吗?”

  粱心心似乎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只是仰头看着天上的一朵云,轻轻抓揉着加菲猫的脊背。

  叶初阳在她旁边坐下,也往天上看着,看到碧蓝的天空和像是一朵朵柔软的蒲公英似的白云,风轻轻一吹,云就散了。

  “你可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是我还是必须要问,白斯年都对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很轻柔,也像是一朵风吹即散的蒲公英,“我怀疑白斯年把对你的事又对江瀛做了一遍。”

  粱心心的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入迷地看着天,脑袋慢慢从左摆到右,随着云流散的方向。

  叶初阳:“你还记得你爸爸吗?还有你的双胞胎妹妹,记得他们吗?”他对粱心心的回应不报有希望,自言自语般说了下去,“他们都因你而死,但你却被白斯年带走,把你当成一个小白鼠饲养起来……他为什么选择你?因为你和他相似吗?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这种与众不同让你变得可怕又可怜,正是因为你的与众不同,白斯年才会选择你,就像他选择江瀛一样。”

  阳光晒的镜片外出现虚影,叶初阳把眼镜摘下来,看着天空无力地轻笑一声:“其实我们都没有逃离白斯年,你被他利用,我被他利用,江瀛也被他利用。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是他带走了你,带走了江瀛,他把他想带走的人全都带走了,就像握有生杀权力的暴君。你已经被他杀死了,难道还要让江瀛遭到和你同样的伤害吗?”

  起风了,风卷起草屑,扑在叶初阳身上。他掸了掸衬衫,戴好眼镜,对粱心心说:“好好养病,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他站起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听到粱心心在他身后说:“他说,我是一扇门。”

  叶初阳回过头,看着她:“什么门?”

  粱心心举起手,张开手指,阳光顺着她的指缝呼呼的转:“我是一扇门,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叶初阳:“另一个世界是哪里?”

  粱心心的手像一只风车,在阳光下来回翻转:“我问他,我能去吗?他说不可以,因为我是门,我要永远站在世界的入口,等他从我身边走过,我就为他关门。”

  叶初阳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往下一摔,咚咚作响:“他要去哪里?”

  粱心心指着天:“那里。”

  她指向天空,盘旋在她指尖的是草木碎屑和蝴蝶,也是星辰大海和宇宙。

  叶初阳终于明白了;白斯年没有死,他还活着,他去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个神域,一个名叫潜意识的神域。

  他追问过白斯年,通往潜意识的海床在哪里,白斯年不肯告诉他,此时他也终于明白,白斯年制造的海床不是机器,而是人,粱心心是他手中残次的试验品,江瀛是他手中完美的成品——江瀛就是他的海床。

  江瀛既是通往神域的门,也是守门人,当白斯年以归来者的身份进入神域,江瀛仅剩的唯一价值就是为他关门。

  齐院长时间宝贵,和警察简单谈了谈就回办公室工作。海阳一个人没型没款地蹲在一颗大榆树下,拿着手机给属下回消息,啪啪啪打完几条信息发出去,发现跟前儿站了一个人。

  “聊完了?粱心心啥也说不上来吧。”海阳发完最后一条消息,站起身把手机揣兜里,一抬头看到叶初阳眼圈发红,脸色极差的站在他面前。

  他连忙扶住叶初阳肩膀:“咋了咋了咋了?谁怎么你了?”

  叶初阳有些站不住,身体往前一栽,额头抵在他胸前,微微哽咽着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是江瀛,为什么那些人全都不肯放过江瀛,江瀛究竟做错了什么?”

  海阳:“江瀛又咋了?他不是好好的嘛,能吃能喝还能忘了你。”

  叶初阳举起拳头砸在他肩上:“你对他也有偏见,他是受害者!”

  海阳:“行行行,他是受害者,咱们先出去吧,这儿太热了。”

  离开疗养院,海阳在疗养院内部的贩卖机里买了一盒冰淇淋,把冰激凌盖子掀开,又把木勺在衣服上揩了两下,冰激凌和勺子全都递给了叶初阳。

  叶初阳一个人坐在后座,背靠着车门,躺在车门和座椅的夹缝里,拿着木勺挖冰激凌。

  海阳驾车往回开,道:“现在跟我说说吧,你刚才受啥刺激了?”

  冰激凌冻得太实,叶初阳用木勺边刨边说:“我知道白斯年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海阳:“白斯年都死了,他还有什么计划?”

  叶初阳:“我说他没死,你信么?”

  海阳苦着脸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这他妈……我信还是不信啊。”

  叶初阳轻声慢语地解释道:“我跟你说过,白斯年背后的三十七号在研究集体潜意识,白斯年成功了,他制造出了通往潜意识领域的海床。”

  海阳生无可恋:“你继续说吧,反正我听不懂。”

  叶初阳挖出一勺冰激凌送到嘴里,叹出一口冰凉的冷气:“江瀛就是他制造的海床,你可以理解为江瀛是他进入潜意识的媒介,当他进入潜意识领域后,一定会阻止其他人利用他制造的媒介进入潜意识领域,所以他一定会关停海床。”

  海阳:“怎么关?”

  叶初阳淡淡道:“杀死江瀛。”

  海阳拧眉:“他都死了,怎么杀江瀛?”

  叶初阳:“我不知道,或许他安排了杀手,或许……或许他会安排江瀛自杀。”

  海阳听的稀里糊涂:“杀手咱们倒是可以防,自杀怎么防?”

  叶初阳吃了两口就不想再吃,于是把冰淇淋盖子盖好,道:“我必须在白斯年下手之前把江瀛带回来。”

  海阳已经放弃了弄懂他的话,随波逐流地问:“从哪儿把江瀛带回来?”

  叶初阳沉默不语,阖着眼皮像是睡着了,半晌过去,冷不丁地问:“海阳哥,你能弄到安眠药吗?”

  何止安眠药,海阳连蒙汗药都能弄来,打了一通电话就弄来了能放倒一头牛的安眠药。当天晚上,海阳开车带着叶初阳和边小澄来到了江瀛小区楼下。

  边小澄把药瓶放在公文包里,下车前信誓旦旦地向叶初阳保证:“放心吧叶博士,我一定会把江总放倒。”

  叶初阳:“……注意剂量,不能放太多。”

  边小澄肩负重任出发了。

  高档小区的夜晚很安静,车和人匆匆的来匆匆的走,连声人话都听不到。海阳放下车窗,啪嗒啪嗒地抽烟,唉声叹气地说:“我连咱们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是想放倒江瀛揍他一顿,也应该让我上去,这小秘书跟你一样秀气,他扇江瀛一巴掌还得倒找四根手指头。”

  叶初阳紧张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公区大堂:“少说几句。”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四十六分钟后,九点十五分,叶初阳的手机响了。叶初阳接起来:“边秘书。”

  边小澄压着嗓门:“叶博士,江总睡着了。”

  叶初阳:“好,你出来吧。”

  几分钟后,边小澄做贼似的夹着公文包从楼里跑出来,一上车就连忙关上车窗,亢奋的好像刚才炸毁了敌人的碉堡。

  海阳转过身叼着烟问他:“扇了江瀛几个耳光?”

  边小澄:“啊?”

  叶初阳:“别理他。你放了几片药?”

  边小澄:“三片,足够他睡到明天中午了。”

  叶初阳抬起手腕看手表,又是十分钟过去,江瀛理应睡熟了。他戴上一顶黑色鸭舌帽,把公文包拿好,道:“你们在车里等我,十几分钟就好。”

  海阳不放心他:“我跟你一起去。”

  叶初阳:“不行,人越多动静越大,我一个人上去。”

  海阳:“江瀛现在六亲不认,如果被他发现,立刻给我打电话。”

  叶初阳:“我知道。”

  他下车关上车门,提着公文包径直穿过公区大堂,乘电梯上楼,到了门口输入密码,先自己鼓了鼓气,然后慢慢推开门。

  一楼亮着灯,纵深望过去空无一人,叶初阳轻手轻脚地往里走,站在楼梯口往楼上看,看到二楼主卧门关着,门下漏出一条光。

  他悄无声地上楼,站在门口试探着把门推开一掌宽,顺着门缝往里看,看到江瀛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笃定江瀛已经睡着了,江瀛警觉性很强,放在往常,轻微的响声都能吵醒他,此时俨然是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深眠。

  叶初阳推门走进去,站在床边,看到江瀛身上穿的黑色睡袍是自己的,这件睡袍他已经穿了四五年,当时打包行李搬来时拿了过来,或许边小澄弄错了,以为是江瀛的,遗漏了这件衣服。

  他蹲下身,静静地看着江瀛,江瀛左侧额角缝了几针,针脚很明显,除此之外,江瀛一点变化都没有,似乎下一秒江瀛就会像往常一样故作委屈地抱住他,像个孩子一样对他撒娇:“我刚才做了个噩梦,你快哄哄我。”

  公文包里装着一套袖珍的采样设备,一台巴掌大的微型电脑左右伸出两根细细的电线,电线的末端接着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磁片。他把磁片贴在江瀛左右太阳穴,启动电脑,屏幕里闪过曲折的电波纹。

  采样需要十分钟左右,叶初阳紧盯着手表,看着分针缓缓往前移动,分针转了十三格,闪动的波纹定格不动,采样成功了。

  他把设备放回包里,拉上拉链就往外走,但是他有些心急,转身时踢倒了放在地板上的一只酒瓶;噗通一声,酒瓶倒地,骨碌碌往前滚了几圈,从瓶口流出一道蜿蜒的红酒的痕迹。

  叶初阳浑身冻结,屏住呼吸听身后的响动,心脏砰砰猛跳。

  房间里很安静,江瀛没有被意外吵醒。

  他继续往前走,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江瀛说:“不把地擦干净再走吗?”

  叶初阳提到胸口的气顿时卸了干净,挫败和失望油然而生。他怎么忘了,江瀛的耐药性很强,两三片安眠药对他的效用只是一杯安神的牛奶。

  江瀛掀开被子下了床,瞥了一眼地板上的红酒污渍,系着睡袍腰带说:“解释一下,此时此刻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

  叶初阳回过身,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江瀛等了几秒钟就不耐烦了,拿起手机道:“你想让我叫保安还是警察?”

  叶初阳:“我来拿我的东西。”

  江瀛眼睛一抬,慵倦又冷漠地看着他:“什么东西?”

  叶初阳看着他身上那件睡袍:“我的衣服,落在你这儿了。”

  江瀛的眼神逐渐变得戏谑,像是在看他表演,勾起唇角道:“那你找吧。”

  叶初阳打开衣柜,在满柜子江瀛的衣服里随便取下一件外套,道:“这件是我的。”

  江瀛:“还有别的吗?”

  叶初阳:“没了,只有这一件。”

  江瀛系紧腰带朝他走过去,上下扫量他一圈,然后用手指挑着外套衣领把外套举起来,笑道:“你确定这件衣服的尺码适合你吗?”

  叶初阳把外套夺回来,已经没有勇气和江瀛对视,偏过脸说:“我买大了。”

  江瀛盯着他,很享受他分明惊慌还偏偏做出一副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的模样。看够了他的表演,江瀛视若无人地丢下他,走出卧室下楼了。

  叶初阳扶着衣柜喘了一口气,心想横竖已经被他发现,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江瀛若想惩戒他也只能报警,届时海阳也可以帮他。给自己想好退路,叶初阳抱着衣服下楼,看到江瀛在厨房里,站在冰箱前翻找东西。

  他刚才有意没把屋门关紧,此时还虚掩着,而江瀛背对着他,现在是个脱身的好机会。他盯着门口,正要悄悄离开,就听江瀛说:“东西拿够了吗?”

  叶初阳:“什么?”

  江瀛从冰箱里找出一包速冻馄饨,砰地一声扔到流离台上,道:“我对你拿了什么没兴趣,拿着东西赶紧走,别再让我看到你。”

  叶初阳怔了片刻,低头看了看手上提的公文包,心中又屈辱又好笑:“你以为我是来偷东西的?”

  江瀛:“就当分手费了,虽然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和你交往过。”

  叶初阳感慨良多,道:“江瀛,这是你对我说过的最伤人的话。”

  江瀛专心在橱柜上的锅具里寻找最适合煮水的锅,看都不看他:“那你是更想让我报警?”

  叶初阳心灰意冷的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噼里啪啦乱响,回过头,看到一只蒸锅和一只炖锅掉在地上,陶瓷材质的炖锅碎成两半,锅盖摔了个粉碎。

  江瀛拧着眉站在一地狼藉里,拇指用力捻破食指冒出的血珠,然后蹲下身想捡起陶瓷碎片。

  叶初阳:“别用手拿。”

  江瀛停下动作,扭头看着他。

  叶初阳关上开了一半的屋门,回身往里走,放下手里的东西捋起衬衫袖子,避开碎片锋利的横切面,把碎片一块块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道:“卫生间里盥洗台抽屉里有创可贴和碘酒,你自己处理下伤口。”

  江瀛看着他动作利索的收拾陶瓷碎片,犹疑了片刻,最后还是依言去了卫生间。抽屉里的确放着一只小小的医药袋,里面有碘酒酒精棉签创可贴等物,他用水冲了冲伤口,随便贴了一枚创可贴,回到厨房,看到叶初阳已经把残局收拾好了,正在往一只黑色煮锅里接水。

  叶初阳问:“你要煮馄饨吗?”

  江瀛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刚才还想冷心冷肺的赶他尽快走人,现在却无法启齿。

  叶初阳把锅做好,开灶烧水,道:“不用催我,帮你煮好馄饨我就走,最多十五分钟。”

  江瀛绕到流离台对面,坐在台边的吧凳上看着他忙了一会儿,道:“你会做饭?”

  叶初阳洗了两颗小葱,正在切葱花,闻言弯起唇角微乎其微的笑了笑:“我厨艺很差劲,这是我唯一一道拿手菜,连你都比我强多了。”

  江瀛拿起流离台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咬着烟打火点燃了,才道:“我?”

  叶初阳闻到烟味,方才缥缈的思绪顿时被拉回现实,江瀛知道他不抽烟,所以江瀛抽烟时一向都避着他,但是现在江瀛却在他面前吞云吐雾。

  叶初阳眼神恍了一恍,险些切到手指:“你养尊处优,本来从不下厨,但还是为了我学了几道菜,家务活也干的比我好。”

  江瀛手肘支在台上,手抵着脸,只把他的话当故事听,不以为意道:“是么。”

  叶初阳也像是在讲故事,讲和眼前人无关的故事:“当初你想和我同居,承诺不会让我下厨,家务活你全包。”他轻笑一声,“当时我不认为你能说到做到,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从来没有让我做过任何事。”

  江瀛从杯架上取下一只杯子,往里磕掉一截烟灰,不咸不淡地笑了笑:“没想到我竟然还是个好男人。继续说,我想听听在你眼里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水开了,叶初阳掀开锅盖,往里一只只放馄饨:“你很粘我,很依赖我,经常做一些很孩子气的事。”

  江瀛:“比如?”

  叶初阳脸上显出柔软的笑意:“我生你气的时候你会主动罚站,和我吵架说不过我就撒娇耍赖。你的情绪很善变,每次你闹脾气我都会哄你很久。不过你对我很好,把我说的每句话都放在心上,对我小心翼翼也全心全意。我知道你很在乎我,但你是个笨蛋,连自己的感情都计算不明白,到现在都不敢说喜欢我,答应我哪一天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馄饨煮好了,他在碗里放了葱花,加了些调味料,又一颗颗的把馄饨盛出来,其实他尽可以动作快些,但是他想拖延时间和江瀛待久一点。

  “你不能吃辣,喜欢清淡的,我就常帮你煮馄饨。厨房里的餐具是你按照我家餐具的样式和图案买来的,你以为我喜欢,其实我更喜欢颜色花哨的,之前还在想找什么借口把它们换掉。你还承诺我们分手的时候给我三十几亿的分手费,我知道你给不了,你也知道我们不会分手,但是我每次从三十几亿欠款里勾账的时候都会害怕,下一次就一定要加上一笔,我害怕你真的给得起,也担心那笔账一笔笔勾销。”

  叶初阳自嘲一笑:“现在想想,我真是太蠢了,三十多亿,你怎么可能还得清呢。”他怅然无力地抬起头,看着江瀛,微笑着说,“可是就算你还不清,我们现在也分手了。”

  江瀛头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笑容也可以即温柔又哀伤。即使哀伤也在温柔微笑的那个人把一碗馄饨放在他面前,扑在他脸上的热气似乎变成一把把刀,切开他的皮肉,在他冷漠坚硬的躯壳里寻找心脏的方向。

  江瀛:“你很爱我?”

  叶初阳在水槽里的水龙头下洗手,他回答江瀛‘是的’的声音就像水流一样清澈。

  江瀛:“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全都不记得,我已经完全忘了你,难道你还爱我吗?”

  水停了,叶初阳撕下一张厨房纸擦手,道:“我不能因为你忘记我就不爱你,我爱的人是你,不是爱着我的你。”

  擦干手,他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才发现海阳给他打了四五通电话。他得走了,江瀛虽然没有催他离开,但是他已经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他放下袖口往外走:“我走了,谢谢你没有报警。”

  江瀛忽然问:“你恨我吗?”他看着叶初阳,很希望这个温柔的男人能恨他,因为接受一个人的恨比接受一个人的爱容易的多。虽然他能置之别人的爱恨为垃圾,但是叶初阳对他的爱却在折磨他。

  但是叶初阳让他很失望,叶初阳笑着对他说:“我不恨你。我的小朋友只是生病了,我会治好他。就算他痊愈后依然不爱我,我也希望他能平安无忧的活着。”

  叶初阳忘记了那件外套,只拿着公文包站在电梯间等电梯。电梯开了,里面没人,他走进去按下一楼,轿壁缓缓合上,把他关在与世隔绝的盒子里。

  他看到轿壁金色壁板上自己的脸,苍白又忧伤,他看着自己,一瞬间与镜子里的人倾诉了千言万语,镜子里的人一定懂他,因为他看到他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