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死间恶犬>第65章 我不会爱你

  电话被挂断了,江瀛垂眼看着手机屏幕,心里轻飘飘,虚捞捞的。

  展星羽走了过来,道:“私教在叫你,还打不打了?”

  不远处的拳台上,陈教练头戴护具,兴奋地在拳击台上跳来跳去,大声喊:“江瀛!Comecome!”

  江瀛本来打算打完这局就不打了,早点办事,办完事早点去找叶初阳,但是叶初阳让他不必去找他,他也就不赶时间了。

  他把手机扔到展星羽怀里,戴好拳套朝拳台走过去,道:“再打一会儿。”

  展星羽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拳台下,翘着腿看着江瀛和教练练锁技。

  江瀛不是职业拳手,但一直把自己当职业拳手去练,是一个很合格的业余拳击爱好者。陈教练性格有点疯,很合江瀛的脾气,这俩人凑在一起,一个敢教,一个敢学,陈教练即将要把自己前半生职业生涯的看家本领对江瀛倾囊相授。陈教练对自己的学生很满意,曾劝说江瀛参加正规拳赛,江瀛还认真思考过这一可行性,但是和展星羽商量的时候被展星羽扼杀了这一念头。江瀛就打消了打职业塞的念头,安安心心做好自己的业余拳手。

  展星羽看了一会儿,只看到两个野蛮人的无情互殴,觉得即血雨腥风又很没意思,恰好手机响了,就走到一旁接电话,他这通电话接的时间有点长,讲完电话回来一看,陈教练已经不在了,江瀛一个人立在拳击台上踢沙包。

  江瀛卸掉了头上的护具,一边朝沙包踢腿一边气喘吁吁道:“再等我十分钟,我晾晾汗。”

  展星羽把腿一叠,又在椅子上坐下了,道:“不着急,反正我今天翘班了。”

  江瀛忽然停下了,还一把扶住晃动的沙包,道:“你不回公司了?”

  展星羽翘着腿看手机,闻言瞥他一眼,淡淡道:“不回了,我今天一天都跟着你。”

  江瀛朝拳台围栏走过去,双臂撑在围绳上,笑道:“跟着我干什么?”

  展星羽道:“你不是要去见宋友海吗?我不放心。”

  江瀛道:“我和白斯年一起去,你不用担心我。”

  展星羽眼神暗了暗,道:“你和谁去我都不放心。”他的手机又响了,他很不耐烦地接起来,“什么事?”

  助理说某某婚庆策划想见他,问他是否需要约见会面时间;他们的爷爷把江瀛的婚事提上了日程,专门派一位跟在其身边的老人回到丰海督促婚事的进展,展星羽这两天已经应付了好几个婚礼公司的代表,今天也是为了躲这件公差而从公司里避出来,但是麻烦事还是找上了他。

  他烦不胜烦道:“我今天没时间,以后再说。”

  展星羽挂了助理的电话,看着江瀛冷笑一声,道:“你结婚,凭什么要我替你操劳?”

  江瀛垂着眼睛解开手套,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道:“爷爷知道我应付不来这种事。”

  展星羽毫不客气道:“他是怕你临阵脱逃。”

  江瀛心里很明白,但是装糊涂:“是吗。”

  展星羽道:“不然他让老关回来干什么?就是为了监视你。”

  江瀛很无所谓,道:“是就是吧。”

  展星羽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有些恼怒:“你就甘心在爷爷眼皮子底下活一辈子?”

  江瀛还是很云淡风轻:“不然呢?”

  展星羽道:“你住在江家老房子里是在坐牢,你很不自由。”

  江瀛掀开围绳,弯腰钻出来,又坐在拳台边,解着缠在脚腕上的绷带,道:“我住在哪里都一样,都不自由。”

  展星羽已经被他拒绝多次,但还是不懈努力地为自己争取:“你可以和我住,我能给你自由。”

  江瀛转头看着他,眼神很平淡,笑道:“星羽,我和你在一起,也像是在坐牢。”

  展星羽以为被他拒绝多次,心已经坚不可摧了,但是听江瀛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心凉,忍不住沮丧:“你为什么这么说?”

  江瀛却岔开了话题,道:“白斯年告诉你了吗?我在医院后巷做的事。”

  展星羽:“嗯,他说你差点杀了一个男孩。”

  江瀛:“你不知道我差点杀死的那个人是谁吗?”

  展星羽无言,蓦然有些心虚。

  江瀛冷冷一笑:“这就是原因,我有一些想瞒着你的事,但是我瞒不住你。就算我不想让你知道,你也什么都知道。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连隐私都没有。我干的那些坏事你全都知道,所以我在你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我觉得我有罪,我觉得我在坐牢。”

  展星羽怔住良久:“所以你一直拒绝我?”

  江瀛用沉默给了他答案。

  展星羽皱起眉,猛地抬头去看江瀛,道:“不对,你在狡辩。”

  江瀛很平静地整理从脚踝上解下来的绷带,道:“我狡辩什么?”

  展星羽道:“你说我对你了解太多,所以你无法接受我。那叶初阳呢?他对你的了解也不少,你干的那些坏事,叶初阳也知道,你为什么愿意和叶初阳待在一起?难道他就不会给你坐牢的感觉吗?”

  江瀛沉默地微笑着,默然了许久才道:“是的。难以置信是吗?我也觉得难以置信。”

  展星羽冷冷地注视着他,道:“江瀛,我现在开始恨你了,这是你第一次让我感觉到我什么都不是。我陪了你这么多年,结果你说和我在一起像是坐牢,我还比不上和你刚认识两个月的老男人。”

  江瀛道:“叶初阳是我的朋友,你也是。”

  展星羽笑道:“去你妈的朋友。”

  他把江瀛的手机用力往地上一摔,啪嚓一声,手机摔的四分五裂。他系好西装扣往外走,坚硬的皮鞋鞋底踩过显示屏,他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住,半回过头面无表情道:“我以前看过一本书,那本书里有一句话;人是可以伤心死的。本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个人可以伤心而死,但是现在我信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一定是为你伤心死的。”

  说完,展星羽回头看着江瀛,露出微薄的,苦涩的笑容:“江瀛,你太自私了,也太伤人了,你会让所有爱你的人伤心而死。”

  展星羽本想诅咒他,诅咒他一辈子孤苦到死,一辈子住在牢里,但是展星羽还是更爱他,所以只是谴责他,尽管他很痛苦。在今天之前,他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承受这么多的伤心,这么多的痛苦。

  展星羽离开时的背影很决然很冷酷,像是一丝留恋也没有了。

  江瀛把手机残骸捡起来,组装好,手机还可以开机,但是内屏外屏全都碎了。他取出电话卡,把松散的零部件扔到垃圾桶,在拳馆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离开拳馆驱车去白斯年的律师所。

  江瀛比约定时间迟了十几分钟才到白斯年的事务所楼下,白斯年和一名姓陆的律师从大楼走出来,白斯年上了江瀛的车,姓陆的律师开车跟在江瀛的车后面。

  江瀛歉然笑道:“不好意思白老师,路上有点堵车。”

  白斯年道:“没关系。”他系好完全带,问,“星羽呢?刚才我和他聊天,他说会和我们一起去看守所。”

  江瀛淡淡笑道:“星羽回公司了,他比我忙得多。”

  白斯年朝江瀛略一侧目,看出江瀛脸上略显黯淡的神气,心里得知江瀛刚才一定和展星羽发生了什么事,并且不是好事。

  他没有再问起展星羽,而是在微信上联系展星羽,和江瀛说起了至今没有下落的薛文桥。海宏成没有找到薛文桥,但查到了薛文桥的身份,让薛文桥和江瀛对峙一事也只好耽搁下来,白斯年也说到做到,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江瀛的爷爷。

  江瀛道:“白老师,我还得谢谢你。”

  白斯年笑道:“谢谢我没有告诉你爷爷吗?”

  江瀛含笑点头。

  白斯年道:“虽然我替你爷爷工作,但是我很清楚他做事的方法太激进,被你爷爷知道的话,对你不是好事。”

  江瀛道:“谢谢。”

  白斯年给展星羽发了几条消息,把手机收起来,笑容即宽和又儒雅道:“江瀛,好歹你曾经也是我的学生,我有几句话想告诉你,希望你能听一听。”

  江瀛:“白老师,您请说。”

  白斯年唇角洋溢着温柔似水的笑容,但藏在镜片后的双眼却冷得像汪了一层冰水,道:“你异于常人,我不认为这是你的缺点,相反,我认为这是你的优点。”

  白斯年身上有一种魔力,待在他身边的人会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专心聆听他说的每一个字。他具有很有穿透力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并不亲切,像是人群中最夺目最强势的存在,所以他总能成为人群的焦点。江瀛并不排斥他,甚至对他有些好感,因为他和叶初阳有些相似,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宽博且儒雅的气质,但是他和叶初阳又不相同,叶初阳没有他那么强势,也没有他那么富有穿透力。

  虽然江瀛不排斥白斯年,但也不愿亲近白斯年,江瀛对他的好感仅停留在和白斯年处于平等的位置上相互平视,保持距离,而白斯年一贯使人仰视,也习惯了被人仰视。江瀛不想仰视他,所以和他保持距离。

  江瀛听到白斯年的话,心里十分漠然,不想去费心思考白斯年说的任何一个字,因为他知道白斯年一向善于辩论,白斯年最终会把他说服。

  江瀛敷衍地笑了笑,道:“是吗。”

  白斯年莞尔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江瀛:“白老师请讲。”

  白斯年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理智的人和不理智的人,大多数人都很理智,就像你的朋友叶博士,还有星羽。但也有一些不理智的人,比如你,还有……我。”

  江瀛侧眸看他一眼,笑道:“白老师不理智吗?我竟然看不出来。”

  白斯年把眼镜摘下来,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拭镜片,颔首笑道:“其实我远没有你看起来那么理智,但是我也没有疯狂,我只是比理智的人多了几分自由。”

  江瀛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词眼:“自由?”

  白斯年道:“对,自由。自由这种东西很缥缈也很珍贵,你没有拥有它的时候感觉不到自己在追求它,当你真正拥有它,才知道自己以前一直在失去它。太理智的人没有自由,自由是人的灵魂,当一个人没有灵魂,那就只是身体的奴隶。”

  江瀛本不想听白斯年的论述,但此时却听进去了,不仅听进去,还开始思考:“我是身体的奴隶吗?”

  白斯年眼角一挑,斜他一眼,眼角流出一线锋利的冷光,笑道:“你是,也不是。你虽然不是理智的大多数,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你一直在压抑自己,你在强迫自己保持理智。”

  江瀛笑道:“难道保持理智不对吗?”

  白斯年:“人之初,性本欲。一个人生下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你的身体里装了什么样的灵魂不是你说了算,而是由命运说了算,如果命运让你追求自己自由的灵魂,而你畏首畏尾不敢追求,那就违背了生命的本义。”

  江瀛摇头笑道:“白老师,你说的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白斯年擦好眼镜,戴好,道:“我相信你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就像我能懂你一样。”

  江瀛:“你懂我?”

  白斯年转头看着他,微笑:“是的,我懂你,我和你都是追求自由的非理智的异类。”

  江瀛必须控制自己不朝白斯年看,因为他能察觉到白斯年的眼睛就像黑漆漆的漩涡一样,能把他拖拽到无边无际的黑色深渊里面去……他猛然察觉到了白斯年的危险之处,他正在用自己的意志力抵抗白斯年,他觉得白斯年就像手术室里拿着手术刀的医生,而他就像躺在手术台上的鱼肉,只要白斯年愿意,白斯年能够轻而易举地剥开他的头颅,挖出他的大脑,细细地翻看一遍,再放回头腔里去……

  江瀛仅仅只是被他盯着,就产生如芒刺背的不适感。

  白斯年又道:“我听星羽说,你的那位心理医生就要到丰海来了,你会和他见面是吗?”

  江瀛:“嗯。”

  白斯年笑道:“其实你需要的不是医生,你需要的是朋友。”

  江瀛道:“我有朋友。”

  白斯年:“你指的是叶初阳?”

  江瀛不语。

  白斯年道:“你不应该和叶初阳继续做朋友,你们不是同类。如果你继续和叶初阳在一起,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他被你杀死,要么你被他驯服。你能接受哪一种结果?”

  叶初阳要么被他杀死,他要么被叶初阳驯服…….这两种结果,江瀛都不能接受,因为白斯年说对了,他的确在追求自己自由的灵魂。

  白斯年并不逼他作答,给他留足了思考的空间,在去看守所的路上再没有和江瀛对话,但是他很清楚江瀛的脑子已经被他扰乱了。

  到了看守所,白斯年自己留在一楼大堂,说有点累,让姓陆的律师带江瀛去见宋友海。白斯年的伪装太自然,江瀛依旧没有察觉到他对宋友海避而不见。

  江瀛和陆律师被民警进一间会见室,民警去提宋友海,几分钟后,宋友海被带进来,坐在江瀛和陆律师的正对面。

  江瀛看着宋友海,觉得宋友海比上次在疗养院见时干瘦不少,他浑身的血肉都枯瘪下去了,灰蒙蒙的眼睛空旷且无神,像一只嶙峋的桃核上附着一层薄薄的肉衣,也像罩着破衣烂衫的一具骷髅。

  宋友海谁都不看,木呆呆地低着头,像一具行尸走肉。

  因为案情有些扭转,陆律师身为宋友海的代理律师,要和宋友海疏通消息,告知宋友海最新的进展,再从宋友海身上得到于被告有力的线索。

  但是宋友海只是木偶般僵坐着,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一言不发。

  宋友海的管教民警道:“看他这样子,恐怕挨不到上庭就被送去强制医疗了。”

  陆律师问了几个问题,但是宋友海概不作答,只是坐着发呆。陆律师很无奈地摇摇头,朝江瀛抬了抬手,示意江瀛可以同宋友海交谈。

  江瀛靠在椅背上,一脸冷酷的看着宋友海,道:“宋友海,你还认得我吗?”

  宋友海无动于衷。

  江瀛故意刺激他,笑道:“上次见面你还说我是杀人凶手,现在就把我忘了吗?”

  宋友海听到杀人凶手这四个字,浑身打了个战栗,但仍旧没有抬头。

  江瀛道:“你说我是杀人凶手,这个问题很严重啊,所以你必须告诉我,我杀了谁?”

  宋友海低声念道:“小倩……小倩……”

  江瀛:“小倩?你是说我杀了你的女儿宋小倩?”说着,江瀛凉薄一笑,“不对啊,你女儿不是被火烧死的吗?怎么会是我杀的。”

  宋友海猛地抬头,恶狠狠盯着江瀛:“凶手!杀人凶手!”

  江瀛身子往前一倾,拉近和宋友海的距离,勾唇笑道:“继续说,说完整,我杀了谁?杀人地点在哪里?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杀人凶手?”

  宋友海浑身剧烈打颤,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低吼道:“死人,黑洞,天亮之前,不能让他活着出现!”

  江瀛脸色一冷:“你在说什么?”

  宋友海:“死人!黑洞!天亮之前,不能让他活着出现!”

  江瀛咬牙:“你在说什么!”

  宋友海:“死人!黑洞!天亮之前,不能让他活着出现!”

  江瀛:“死人是谁!他又是谁!”

  宋友海:“死人!黑洞!天亮之前,不能让他活着出现!”

  江瀛陡然暴怒,一把揪住宋友海的衣领,吼道:“妈的把话说清楚!你说的是谁!”

  宋友海:“明天!明天!”

  江瀛:“明天是哪一天!”

  宋友海:“二十三号,五月二十三号!”

  五月二十三号……

  江瀛头顶似落下一道惊雷,脊柱塌了一半,险些瘫倒,他左手用力撑住桌面,问:“是二零一八年五月二十三号?”

  宋友海鹰爪似的干枯锋利的手指猛地抓住江瀛的手背,藏着污垢的指甲将钻紧江瀛的皮肉里去,瞪着江瀛说:“杀人凶手……不是……”

  两名警察扑过来将宋友海拉开,给宋友海戴上手铐。

  江瀛懵了一瞬,大声喊道:“你说清楚,杀人凶手不是谁!”

  会见时间到了,宋友海没有说话的机会,被警察带出会见室。

  江瀛走出会见室,脚下虚软,像是踩在云层里。

  他脸色实在不好看,同行的陆律师问他是否不舒服,江瀛疲于敷衍,就摆了摆手。他在楼道里往前走了几步,在楼道尽头的一扇仪容镜里看到了自己,镜子里的他的确脸色灰白,像是刚生了一场大病,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那扇仪容镜不是正对着楼道,而是向一楼大堂稍转了十几度,站在江瀛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以及他身后宋友海……

  原来宋友海并没有被警察带走,两名警察扭着宋友海的胳膊站在楼道里,等待江瀛和陆律师先通过大堂,因为他们押送宋友海回监室的路也要经过大堂,警察担心宋友海伤人,所以避让江瀛和陆律师。

  此时江瀛还没走远,宋友海停在原地,宋友海望着江瀛的方向,和江瀛的目光于镜面中交汇——江瀛看着宋友海,宋友海的眼神不似刚才激动,也不似刚才癫狂,更不似以往呆滞,宋友海似乎瞬间痊愈了,他脑中的郁结不再,他的眼神清晰又平静,只透露出浓郁的,飘潇的,苦涩的哀伤……

  江瀛觉得宋友海像是有话对他说,于是他向后回过身,直视宋友海。

  但是就在他回身的瞬间,宋友海陡然又疯狂了,宋友海的双手被拷在身后,胳膊被警察扭住,他埋头往前冲,像一头下山的恶虎,朝着江瀛的方向吼道:“别走!我要杀了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是你把我害成这样!我要杀了你!”

  宋友海竟挣脱了警察的拖拽,拔腿奔向江瀛。

  江瀛停在原地,漠然地看着他,眉宇间很疲惫。

  “站住!”

  警察追上宋友海,拔出警棍捅向宋友海的腰窝。

  宋友海瞬间止步,浑身剧烈颤抖,像是被几百几千条鞭子同时抽打身体,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嘴角流下白沫,仰头朝着江瀛的方向,眼睛里还滞留着喷涌而出的杀气。

  警察为了阻止宋友海伤人,将其电击,随后把宋友海送往医院,因为宋友海患有心脏病,电击导致宋友海心脏病发作。

  江瀛和警察一起去了医院,没有察觉到白斯年什么时候离开的。

  宋友海被推进急救室,两名警察守在门口,江瀛独自一人坐在医院走廊边的长椅上,楼道里很安静,安静地只有不远处两个警察偶尔走动的脚步声。

  边小澄听到消息,急急忙忙赶来了,他走得太快,经过江瀛面前差点刹不住车,冲波逆折般及时往回一扭身蹲在江瀛身前:“江总?江总你没事吧?你脸色好差啊,我陪你做个检查吧。”

  江瀛低着头,双手搁在腿上,右手缓缓揉捏着左手手指,五根手指已经被他捏得通红,嗓音暗哑又沉闷道:“你来干什么?”

  边小澄道:“白律师给展总打电话了,展总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

  江瀛静坐着,无动于衷。

  边小澄站起身,察言观色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笑道:“江总,我刚才在楼下碰见叶博士了。”

  江瀛有了点反应,他迟缓地抬起头,问:“叶初阳?”

  边小澄:“对对对,是叶博士。”

  江瀛:“他怎么会来?”

  边小澄道:“展总给叶博士打电话了,说你在医院,情况不太好。叶博士就过来了。”

  江瀛:“他人呢?”

  边小澄道:“叶博士是开车来的,估计还在找停车位吧,耽误了点时间。”

  话音刚落,楼道尽头响起脚步声,江瀛转头看过去,看到叶初阳用从未有过的速度朝他快步走了过来。

  叶初阳很着急,手里勾着一串车钥匙,鬓角流下两道细细的薄汗,风似的走到江瀛面前,先打量江瀛两眼,然后冷着脸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江瀛的手机被展星羽摔了,只剩下一张电话卡被他揣在兜里。

  江瀛仰起头看看叶初阳,然后沉默着低下头,伸手去拽叶初阳的衣角,想让叶初阳离他近点。

  叶初阳低眸看他一眼,一把甩开他的手,道:“手机给我,我要看看你的手机是关机了,还是你把我拉黑名单了,我打了几十通电话你都没接。”

  江瀛道:“手机坏了。”

  叶初阳:“坏了?”

  “真的坏了。”他又去拽叶初阳的衣角,轻声道,“别生气,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

  叶初阳刚才联系不到江瀛,的确很生气,现在江瀛一示软一撒娇,他心里又烂又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江瀛身前,把胳膊搭在江瀛肩上,手指轻轻拖着江瀛后颈,把车钥匙递给边小澄,道:“边秘书,我把车停在门口花园里,麻烦你找个地方帮我把车停好。”

  边小澄觉得这俩人之间的氛围容不下他,接住车钥匙连忙走了。

  楼道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叶初阳和江瀛两人,叶初阳低头看着江瀛乌黑的发顶,道:“你怎么了?”

  江瀛:“我刚才去看守所里看宋友海,宋友海跟我说了几句话。”

  叶初阳:“什么话?”

  江瀛苦笑一声,道:“还是那几句,说我是杀人凶手,要我杀人偿命。”

  叶初阳低头看他,不知怎么就看出江瀛此时的黯然心伤不是为了宋友海,道:“你在伤心,是为了宋友海吗?”

  江瀛顿了片刻,轻轻摇头。

  叶初阳:“那是为了谁?”

  江瀛低声道:“星羽。”

  叶初阳了然,平静地问:“为什么?”

  江瀛道:“星羽让我从家里搬出来和他一起住,我拒绝了……我已经记不清我拒绝了他多少次。”他低低笑了一声,接着说,“星羽说我太自私了,我也这么觉得,像我这么自私的人,不配和任何人在一起。”

  叶初阳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地静站了一会儿,道:“他怪你吗?”

  江瀛道:“他恨我,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恨我的人。”

  他仰起头看着叶初阳,道:“叶博士,你会恨我吗?”

  叶初阳没有低头,也没有看江瀛,他看着对面雪白冰冷的墙壁,脸上露出微茫的微笑,道:“迄今为止你还没有伤到我,所以我不恨你。”

  江瀛似是不解:“星羽为什么恨我?”

  叶初阳在心里叹声气,很无力地说:“因为他爱你。”

  江瀛低下头,双手紧紧捏住叶初阳的衣角,像是要藏进叶初阳怀里,道:“叶博士,你和星羽不一样对吗?你不爱我,所以你不会恨我。”

  叶初阳:“你希望我不爱你?”

  江瀛:“我希望你不恨我。”

  叶初阳莞尔一笑:“我懂了,你不需要我爱你。”

  江瀛藏在他怀里,微微哽咽着说:“星羽说我很自私,我会让所有爱我的人伤心,我会让爱我的人伤心死……但是我不知道谁爱我,我不知道啊……如果爱我的人真的为我伤心死了,是不是还是我的错?”

  叶初阳很心疼,为江瀛心疼也为自己心疼,道:“不是你的错,我也不知道是谁的错。”

  江瀛紧紧攥住叶初阳的衣角,藏在叶初阳怀里,哽咽道:“爱我的人最后都会恨我,所以我不需要谁爱我,我也不在乎有多少人恨我。叶博士,只要你不恨我,我就还有勇气活下去。””

  叶初阳为他这句话而动容,尽管这句话一贯是江瀛式的冷酷和自私,但是他却走火入魔一样仍旧为了江瀛动心……

  他轻轻抚摸江瀛的后颈,温柔笑道:“放心吧,我不会爱你,也不会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