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死间恶犬>第33章 病态

  上了展星羽的车,叶初阳有意和展星羽保持距离,坐在了后座。

  展星羽开车很快,看起来很着急,但还有心情和叶初阳闲聊:“叶博士,你不好奇我去哪里吗?”

  叶初阳只想着找到江瀛,的确不关心目的地是什么地方,就说:“不好奇。”

  展星羽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他斯文白净的面孔,讪笑道:“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我能保证你绝对没去过那个地方。”

  叶初阳到现在才有了一点好奇心:“什么地方?”

  展星羽却不回答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叶初阳觉得展星羽很气人。

  展星羽又说:“江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像这次一样消失几天,通常都待在那个地方,这已经是常态了。他上次消失是在一个月前,出去几天就自己回来了。”

  叶初阳道:“既然他自己会回来,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展星羽又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眼神有些异样:“因为这次情况不一样?”

  叶初阳察觉到了什么,默了片刻,道:“和我有关吗?”

  展星羽冷笑:“你还算有自知之明。没错,的确和你有关,要不是你拉着他东奔西走,让他亲眼看到一个活人跳楼,他或许还不会受到这么深的刺激。”

  叶初阳的第一反应就是江瀛被钟伶的死魇住了,对没有成功搭救钟伶而愧疚在心,但是随即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他想到了齐院长说过的话,江瀛有暴力倾向。此时他无由觉得齐院长对他隐瞒了江瀛的部分病情,江瀛或许不单单有暴力倾向那么简单。

  叶初阳心里大概有了答案,这个答案让他手心发凉,紧紧攥住了自己的双手,问:“他受到了什么刺激?”

  展星羽冷冷道:“他兴奋了。”

  叶初阳闭上眼,心道果然如此——江瀛目睹钟伶的死亡,就像野兽嗅到了鲜血,兴奋了。

  展星羽道:“你和齐院长谈过江瀛吗?”

  叶初阳心里一阵空一阵慌,道:“谈过,齐院长说江瀛患有妄想症和人格分裂的融合病症。”

  展星羽意味不明地笑道:“齐院长还挺有职业操守,不对病患家人以外的人透露实情。告诉实话吧,江瀛不单单是妄想症和人格分裂那么简单,准确来说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精神病人,他的人格是正常人格的变异,属于变态人格。他的人格即分裂又反社会,甚至倾向于犯罪人格。”

  叶初阳并不惊讶,因为这些天和江瀛相处下来,他也明显感受到了江瀛的异常之处;比如江瀛极度自我,江瀛具有高度进攻性,江瀛情绪善变,江瀛险些掐断他的脖子……

  但是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却是他和江瀛从宋友海家里出来,江瀛把他堵在墙边,在他耳边一次次说‘我克制的那么辛苦’的一幕。江瀛似乎对全世界都有敌意,但是在他面前极度克制,所以江瀛才会说自己克制的很辛苦。

  “你们带他看心理医生了吗?”过了许久,叶初阳才出声问道。

  展星羽道:“我陪他看了十几个心理医生,从国外看到国内,得出的结论大同小异,我刚才说的就是医生的结论。”

  叶初阳头疼似的揉着额心,道:“如果江瀛真的……精神病态很严重,那他不应该经常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的暗示会加剧他对自己的不认同,会适得其反。”

  展星羽不屑道:“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江瀛两三个月才会和心理医生见一次面,平常都吃药,靠他自己控制。”

  叶初阳问:“有可能彻底治愈吗?”

  展星羽斩钉截铁:“不可能。江瀛的心理医生姓纪,是国内最好的心理医生。纪医生说人格病症不可能治愈,只能控制。就像慢性病,这种病会一直拖拽病人的身体,至于病人会不会被拖垮,就看他们自己的意志力和控制力。”

  叶初阳又想起江瀛说的那句话:我克制得很辛苦。

  叶初阳心里很乱,貌似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又好像无情无绪,顿住好一会儿才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展星羽直言道:“我想警告你,别和江瀛走得太近,你必须和他保持距离。”

  叶初阳:“为什么?”

  展星羽道:“因为你和江瀛走得越近,他在你面前就会越真实,你认为现在江瀛在你面前的样子是真实的吗?不是的,他在伪装自己,但这层伪装迟早有被撕破的一天。如果你接纳不了真实的江瀛,那就趁早不要和他搅和到一起。”

  叶初阳手指抵着镜框往上轻轻一推,冷淡笑道:“我不知道真实的江瀛是什么样子,不过你试图先入为主把江瀛描述成一头怪物。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在阻止江瀛和我交往?或者说你在阻止江瀛交朋友?你这样的行为和把江瀛锁在笼子里有什么两样?”

  展星羽听他这么说,不禁多看他两眼,笑道:“你看起来很斯文,原来说话这么不客气。”

  叶初阳笑道:“斯文不代表没有脾气,是你对我不客气在先。”

  展星羽不置可否:“是么。”

  半个小时车程过去,目的地到了。他们到了一片比较混乱的街区,临着建材市场,再往前就是出城的收费站。一片高矮不齐的商业楼和居民楼混杂着,店铺们大多都是依附建材市场而活的生意。

  叶初阳跟在展星羽身后穿过一条马路,到了一栋七八层高的商业楼下,二楼往上是桑拿洗浴,一楼凿空了做楼梯间,一间电梯脏兮兮的黄色金属门印出他们两人的身影。电梯上的灯暗着,门上贴着‘故障’字样的打印纸,从那张纸的损磨程度来看,贴上已经数月了。

  展星羽按了一下下楼键,电梯无动于衷,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小光,电梯怎么没开?”

  展星羽不小心按了免提,所以叶初阳听到对方说‘展总,你后面那人是谁?’,叶初阳这才发现墙角钉了两只摄像头,一左一右对准了他们。

  展星羽道:“我一朋友,自己人。”

  然后电梯灯亮了,叶初阳一进电梯就立刻闻到一股难闻的异味,里面脏污的程度堪比垃圾场,他不禁皱起眉,用手背捂着鼻子。

  轿壁上只有负三层一个按钮,展星羽按下负三层按钮,语气揶揄:“这就受不了了?”

  叶初阳斜他一眼,把手放下了。

  负三层很快到了,电梯门一开,叶初阳就知道这个特意开在地下的场所到底做的什么营生;这是一间拳击俱乐部,准确来说是涉赌的地下拳击俱乐部,地下三层占地面积足有两个篮球场那个大,一张比常规拳台大了一圈的拳击台上站了两个人,一个裁判,台下里里外外围了足足四五圈人,还有一些人坐在边缘处的卡间里,整个场子至少两三百人。

  台上一束强热的追光对着两名带着护具和拳套的男人,台下的观众朝着台上高呼低呵,声浪一波一波猛,刺得人耳膜生疼。每当台上的拳手击中对方,台下就会发出赞美的喊叫,台上台下都极度疯狂。

  叶初阳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等疯狂的场面,他看着台上两个拳手发了一会儿愣,以为江瀛在台上,但是台上一名拳手是黑色皮肤,另一名拳手身材粗壮无比显然也不是江瀛。那么江瀛是台下观众的一员吗?

  一个穿着背心的年轻男人从乱糟糟的人群中挤出来,朝展星羽挥手:“展总。”

  展星羽走过去,在一阵强过一阵的声浪中不得不拔高嗓门:“江瀛呢?”

  穿背心的男人指了指通往后台的一道布帘子:“在后面。”

  展星羽朝后台小跑过去,叶初阳站在原地犹豫不前,穿背心的男人又对叶初阳招招手:“这位老板,这边走。”

  叶初阳抬脚跟上他,掀开布帘,穿过一条逼仄的走廊,到了一间像是换衣室的大房间,正中有几张长且矮的台子。几个人围在一张台子左右,其中包括展星羽。

  叶初阳走近了,看到躺在台上的人的就是江瀛;江瀛裸着上身,穿着一条到膝盖的运动裤,前胸和大腿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挫伤,皮肤上青青红红肿了一片,右腹还见了血,全身上下只有脸上没有明显外伤,但是他的脸色红得不正常,像是中暑了。

  江瀛闭着眼,眉毛皱得很紧,脸色不自然地高热潮红,身体小幅度地抽动着,不停左右扭头,一幅难受之际的模样。

  展星羽:“你们散开,围得这么紧他没法呼吸!”

  几个人立马往后散开了。

  展星羽扒开江瀛的眼皮看了看,问道:“老庄,他这样多长时间了?”

  老庄是这间俱乐部的老板,是个留着扎着马尾辫蓄着络腮胡的黢黑高壮的男人,但说话倒很温柔:“二十几分钟了。没大碍,就是有点脑震荡。”

  江瀛忽然翘起头,想吐。穿背心的男人立马给他拿来一个盆,江瀛吐出来的只是些水,水里有血丝。

  展星羽帮江瀛顺着背,恼道:“你把他当你手底下那些拳手用吗?还把他打出脑震荡!”

  老庄唉声叹气地在台子上坐下,笑道:“展总嗳,和江瀛对打的拳手已经送医院了,少说断了两根骨头,那可是我连胜了十三局的常胜将军。江瀛打折我的常胜将军只被敲了一下脑袋,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我赔啊。”

  展星羽夺下黑背心男人递过去的毛巾帮江瀛擦脸上的汗,道:“那也怪你给江瀛安排那么强的对手。”

  老庄摊开手把手甩了两下:“我他妈太冤了,他来了就自己挑对手,我给他安排新人他还朝我脸上扔手表。”

  黑背心男人把一只手机递给老庄,老庄接起来讲了两句话,挂了电话又是唉声叹气:“展总,我的将军已经进手术室了,咱们谈谈赔偿吧。”

  展星羽叮嘱黑背心男人照看好江瀛,和老庄去了后面的办公室。

  叶初阳慢慢走过去,看着江瀛的脸,江瀛还陷在半昏迷的状态中,脸和脖子不自然的红色没有消退的迹象,仍旧皱着眉头,喉头不停翻滚,随时会呕吐出来的模样。他注意到江瀛右臂缠着的纱布已经散了,纱布下缝合了七八针的伤口渗出的血已经把纱布染透了。

  叶初阳揭掉江瀛手臂上的纱布,看到伤口表面果然糊了一层黑黑红红的血,道:“有酒精和干净的纱布吗?”

  黑背心很快拿来了医药箱,还给叶初阳搬了一张小凳子,叶初阳坐在凳子上帮江瀛清创,问道:“他经常来吗?”

  黑背心很健谈,往叶初阳身边一蹲就滔滔不绝道:“江总是我们这儿的会员,经常过来。他平常来了也就赌把钱,看看比赛,一待就是一通宵。”

  叶初阳:“我问的是他经常上台打拳吗?”

  黑背心:“哦,那也挺经常的,基本上每隔一个月半个月他就上台。他下手忒狠,但是他把赌金压得也高,所以也有人愿意跟他打。”

  清完创,叶初阳把江瀛的胳膊搭在自己腿上,拿着纱布往他伤口上缠:“他是昨天晚上过来的吗?”

  黑背心道:“不是,他是昨天早上六点多来的,从来了到现在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已经打了五场比赛了。这强度连我们这儿的签约拳手都跟不上。”

  叶初阳不言语了,沉默着帮江瀛缠好伤口,拿起剪刀剪断了纱布,又小心翼翼地系了个死结。包扎好伤口,他把手指随意搭在江瀛的手臂上,一抬头就对上了江瀛的目光——江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看着叶初阳,他眼睛里黑雾浓浓,眼神又冷又沉,陌生得像是不认识叶初阳。

  叶初阳还是头一次被他用这种冰冷陌生的眼神看着,不自觉怔住了……他还在发怔,江瀛已经坐起来了,低着头缓了一缓,沉声道:“小光,扶我去浴室。”

  叫小光的黑背心男人连忙过去搀扶江瀛,道:“瀛哥,你缓缓吧,你还站不稳呢。”

  江瀛不听他的,把胳膊架在他脖子里,拖着步子往浴室方向走。

  此时展星羽从老庄办公室出来了,连忙朝江瀛迎过去,道:“你醒了?头还晕吗?”

  江瀛朝展星羽倒下去,下巴搁在展星羽肩上,像是挂在展星羽身上休息。

  叶初阳站起来,朝他们看着,看到江瀛分明透过展星羽的肩膀朝自己看了一眼,却又很快移开目光,皱着眉在展星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展星羽也回头看了看叶初阳,刻意避着叶初阳似的压低了声音,低到只能让他和江瀛两个人听到。

  叶初阳看得出来,江瀛在向展星羽询问他为什么会来,此时此刻江瀛显然并不愿意见到他。叶初阳稍稍转过身不再看他们,心里空空的,他没料到江瀛对他是这样的态度,觉得自己大老远跑来见江瀛是多此一举且自作多情的行为,因为江瀛并不想和他见面。

  他想走了,而且觉得自己必须走,但是却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

  过了一会儿,展星羽走到叶初阳面前,整理着衬衫衣领说:“我回公司,带你一程。”

  叶初阳朝方才江瀛站的地方看了看,江瀛已经不见了,道:“江瀛不走吗?”

  展星羽很忙,说话的功夫已经挂断了两通电话,道:“他还有一场比赛,你走不走?”

  叶初阳觉得匪夷所思:“他的身体还能支撑住他打完一场比赛吗?你为什么不把他带走?”

  展星羽不耐烦:“他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你不让他在拳台上把邪劲儿发泄出去,让他在哪儿发泄?”

  叶初阳被问住了,他这才想起江瀛打拳不是兴趣使然,而是需要发泄。

  展星羽最后一次问他:“我回公司,你走不走?”

  叶初阳不愿意坐他的车,道:“我自己打车。”

  展星羽没有逗留,叮嘱小光有事给他打电话就走了。

  叶初阳却没有一如自己刚才说的那样打车走人,而是站在原地陷入无情无绪的沉默中。

  “瀛哥,你先准备着,我去叫杰森。”

  小光一边说一边掀开换衣室帘子跑了出去。

  叶初阳回头,看到江瀛浑身是水的走了出来,身上唯一那件短裤也水湿淋淋,可见刚才江瀛洗了个多么潦草的澡,但是他手臂刚包扎好的纱布上缠了厚厚一层胶布,起到了一定的防水作用。

  叶初阳快步走过去堵在江瀛身前,问:“上台打拳吗?”

  江瀛低着头往手腕和虎口上缠绷带,几缕头发垂在他额前,发梢不停的往下滚落水珠,道:“嗯。”

  叶初阳:“还有几场?”

  “约好的还有一场。”

  “打完这场还约吗?”

  江瀛停下手,抬起头,终于正视叶初阳,道:“为什么要问?”

  叶初阳看着他的眼睛说:“你需要休息,你的眼睛红得吓人。”

  江瀛似乎很烦躁,用力拽了两下手上的绷带,说:“叶博士,你不该来。”

  说完,他绕过叶初阳,掀开帘子往外走,立即掀起一阵声浪。

  叶初阳走到门边,把帘子掀开一条巴掌宽的缝,看到江瀛已经戴上了头部护具和拳套,像是职业拳击手一样高举双手绕着拳台走了一圈,似乎很享受台上的暴力和台下的疯狂……叶初阳只看了几秒钟就把帘子放下了,往回走了几步坐在台子上,通过外面声浪可以足以听出比赛已经开始了。他低下头,双手撑着额角,很忧愁地叹了声气。

  大约十分钟过去了,外面开始放音乐,人群的声浪稍显减弱,小光跑进来拿矿泉水,叶初阳忙问:“结束了吗?”

  小光道:“没呢,才一个回合。”

  叶初阳:“还有几个回合?”

  小光:“职业赛是三个回合,我们这儿是四个回合,一回合七分钟。”

  叶初阳帮他递毛巾和水壶:“江瀛状态还好吗?”

  小光把毛巾挂了一身:“瀛哥这场赢面不大,他都打了好几场了,体力快耗尽了。”

  叶初阳不想知道江瀛赢面大不大,只想知道江瀛能不能支撑下来,但是小光抓不住重点,很快又跑出去了。叶初阳又来到门边,掀开帘子想看看外面的情况,看到振臂高呼的人群又把帘子放下了,他不喜欢也不习惯那种场面。

  三十分钟很漫长,叶初阳看着手表数时间,时间分分秒秒过去,等到指针划了半圈,他感觉已经过了一整天那么漫长。外面似乎已经分出了胜负,人群的呼喊声空前高涨,随即小光冲进来了,还掀开了帘子,道:“慢点慢点。”

  江瀛被俩人一左一右架进来,进了后台就往地上一趟,浑身汗湿淋漓,背后的汗水立刻把地板染湿了,小光拿着一块毛巾跪在江瀛身边给他扇风,嘴里不住喊:“水水水!”

  老庄亲自拿了瓶水,拧开瓶盖直接往江瀛身上浇,浇了两瓶才停手,道:“没事儿,让他躺一会儿。”

  叶初阳也蹲在江瀛身边,担忧地看着江瀛的脸:“他又晕过去了吗?”

  老庄道:“晕过去是正常的,他早该晕过去了,他缺觉。小光,你接盆水给你瀛哥冲个凉。”

  小光接了两盆水往江瀛身上冲,期间江瀛一直没醒,叶初阳看不下去了,拦住小光的第三盆水,道:“把他衣服拿过来。”

  小光把江瀛来之前穿的西装拿给叶初阳,叶初阳让小光把江瀛扶起来,往江瀛身上套了件西装外套,朝江瀛脸上拍了两下:“江瀛?能听到我说话吗?江瀛?”

  江瀛很艰难地掀开眼皮,看到他就皱眉,有气无力道:“叶博士,你走——”

  他话没说完,倒在小光身上了。

  叶初阳揪着他的西装外套衣襟顿住几秒钟,撒开手起身就走,掀开门帘子又停住了,沉下一口气又拐回来,看着江瀛冷冷道:“麻烦谁把他扛起来,我送他回家。”

  老庄让小光开车送他们,小光和另一个男人把江瀛塞在后座,叶初阳也坐在后座,小光把车开上公路。

  离开地下室,叶初阳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他史无前例的把一个白天在地下拳馆耗费掉了。叶初阳心里替自己觉得气闷和不值,因为江瀛一直在赶他,别说念他的好,江瀛似乎都不愿见他。

  江瀛上了车就陷入昏睡当中,小光开车猛,他身子一歪倒向叶初阳的方向,不偏不倚地枕在叶初阳腿上。叶初阳垂眼看着他湿淋淋的脑袋,很想把他脑袋推开,但终究没动手,还升上了车窗玻璃,挡住了车外的晚风。

  小光往前开了一阵子才问:“老板,瀛哥住哪儿?”

  叶初阳也不知道江瀛住哪,就给展星羽打电话,展星羽却说现在不能把江瀛送回家,因为江瀛的爷爷回来了,被老爷子知道江瀛又去打黑拳,要出大事。

  展星羽火急火燎地说:“我给你发一间酒店的地址,你把江瀛送到酒店去,我已经和酒店那边打好招呼了。”

  叶初阳低头看看江瀛昏睡的侧脸,道:“他现在需要人照顾。”

  展星羽:“这不需要你操心,我会安排人照顾他。”

  叶初阳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对小光说:“去我家,我给你导航。”

  小光把车停在叶初阳小区单元楼下,又背上江瀛把江瀛送到楼。家里没人,灯还黑着,想必法西娅和边小澄混在一起。叶初阳一路啪啪啪的开灯,推开卧室门道:“把他放在床上。”

  小光把江瀛往床上一卸,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喘着粗气道:“瀛哥,瀛哥太沉了卧槽。”

  叶初阳给小光倒水,小光喝完水一抹嘴儿就走了,像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侠士。

  叶初阳送走小光,把门一关,先回卧室拾掇江瀛,江瀛躺在他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所。他站在床边看着江瀛无措了一会儿,决定帮江瀛把衣服脱了,上面的衣服好脱,西装外套一拽就拽掉了,他掀开被子看着江瀛下身的运动短裤只为难了几秒钟,然后就把江瀛的短裤扒了下来,还好里面还有一件平角内裤。叶初阳连江瀛内裤是深蓝色还是纯黑色都没看清楚就飞快地把目光移开了,然后把被子往江瀛身上一甩,盖得严严实实。

  叶初阳担心江瀛有低血糖的毛病,就从自己一堆零食里找出一袋儿水果硬糖,挑了一块儿自己喜欢吃的蓝莓口味给江瀛塞到嘴里。他照顾人的经验不多,到此算是招式用尽了,然后离开卧室把江瀛的衣服拿到卫生间去洗。

  江瀛的西服看起来很贵,叶初阳没洗过这么贵的衣服,所以选了个职能冷水洗,还加了很多洗衣液。洗衣机翁的一声开始运作,叶初阳后退几步坐在马桶上,看着滚筒里转动的西装,由内而外地叹了一声气。

  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累,这一天泡在拳馆什么都没干,但是却无比的累。仔细一想原因,貌似是他的心一整天都不在自己身上,被耗光了心力。

  叶初阳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把江瀛带回来,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在拳馆里等江瀛,到现在木已成舟江瀛已经在他房间里躺着了,他还是觉得很缥缈很荒唐,今天他看到的一切和经历的一切都很缥缈很荒唐。他对江瀛屡次赶他离开拳馆而耿耿于怀,也忘不掉展星羽告诉他江瀛精神病态的那番话,所以他到现在还觉得累……

  过了一会儿,房门响了一声,法西娅在外面喊:“表哥,你回来了吗?”

  叶初阳打起精神:“我在洗衣服。”

  法西娅:“我买了米线,快出来。”

  叶初阳洗了把脸走出卫生间,和法西娅吃晚饭的时候法西娅说起江瀛已经失踪了两天,连边小澄也不知道江瀛的下落云云。叶初阳夹起一筷子米线默默看了眼卧室房门,把嘴闭得很紧。

  吃完饭,法西娅回房鼓捣她的贴吧,叶初阳洗完澡也回房了,一推门看到江瀛坐起来了,双手抱着头,眼睛都没睁开,很难受的样子。

  叶初阳忙坐在床边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江瀛低声道:“头晕……渴。”

  叶初阳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看着他喝下去,把杯子接过来,又问:“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江瀛没说话,身子往后一倒摔回床铺里,把被子一拉盖过头顶,又睡过去了。

  叶初阳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江瀛一会儿,然后关掉吸顶灯,在床头留了一盏暗暗的小夜灯。他房间这张床是双人床,足够躺两个人,但他还是在床旁边打了个简单的地铺,他躺在地铺上留意听江瀛的动静,但江瀛睡觉很安静,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连身子都不翻。

  夜渐渐深了,房间内外都很安静,窗外的树影簌簌动着。平常很空旷的夜今天晚上却好像被填满了……

  叶初阳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无情无绪的发了一会儿怔,后来也就闭上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