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神神秘秘的,徐墨不由抬头看了眼沈衣。那白衣男子依然靠在墙上,微微笑着。

  “自从第一天来这里,每日的餐盘总是会多一份。数人头的时候确实是20人,厨房准备的也是20份……还有就是分屋,我总觉得我应该是和谁一屋的,可是确实是只有我一人……还有两两分组之时,总是会有一人落单,明明有20人……”

  徐墨不由眯起了眼,他突然觉得这感觉有那么点熟悉,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沈衣。那男人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

  徐墨马上觉察出了蹊跷,他没有回少年的话,而是打发他出去了。

  接下来的问话则都是裴思阳那一派的人,所说基本也和裴思阳无异。他们这群人昨晚上在一起泡了温泉之后,就聚在中院里一起玩射覆,一直到天边亮起一条缝时才纷纷回屋。而裴思阳确实是在三更左右离开了,此外人都在,不过期间会有人短暂地离开小解,那时间应该也不够去到温泉池杀个人再回来。如此一来,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裴思阳一人。就连裴思阳那派的少年们听闻此事时,也都沉默着,没有为他辩白。因为两人之间的矛盾实在是太明显了。

  裴家为武官之家,他曾祖父就是当朝的开国功臣,随着开朝皇帝南征北战,最后自己求了个解甲归田,才在渠县这一方土地安定下来。不过大将军的子嗣个个都生得英武神气,饱读诗书之后,不乏有当兵入伍,带军打仗的,只是这些年朝廷对外采取的都是怀柔的政策,因此军功不好建,武将的头自然是比文官低了一等。这也是裴顾两家互相看不顺眼的源头所在。

  不过在一片沉默中,有一人却是竭力为裴思阳争辩,并称他绝不会杀人。

  那少年名唤白文长,长着一张平凡的面孔,是那种一秒就能没入人群不见影的大众脸,身子也非常瘦弱单薄,不同于裴思阳的刚健有力,是个很典型的文弱书生。很难想象这样的孩子会和那样的武将之子在一起。

  “你可知昨夜裴思阳离开后去了哪里?”徐墨问着眼前的少年。

  白文长答:“我一直陪着兄弟们闹了一夜。思阳兴许是累了,先回屋睡了。”

  “那这枚玉佩你可认识?”徐墨又把玉佩拿给少年看。之前裴思阳想要带走,但这可是重要证物,徐墨答应他案子结了后一定还给他。

  白文长细细打量了下玉佩,道:“是思阳的,怎么了?”

  “这是在顾梦泽手里发现的。”

  少年明显有些动摇,直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是思阳!”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怕是这会儿逃不掉了。”徐墨淡淡道。

  “思阳对兄弟们都很好,即使是那个顾梦泽处处刁难,他都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他……”白文长急得脸涨得通红,语速快得舌头差点打结。

  徐墨见他这模样,皱了下眉,轻轻道:“你慢慢说。”

  少年这才停下,咽了口水,缓缓道:“思阳他对每个人都很好,即使像我这样的,他也从来不会嫌弃。”白文长低垂着头,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咬了下唇,“我是个忒没骨气的人,那时候还跟着顾梦泽嘲笑过思阳,但是思阳完全不在意。从来没人会把我放在心上,是他……他是第一个对我笑的人,第一个问我‘你觉得如何?’的人。他是个特别优秀的人,读书、练武、玩乐,样样都难不倒他。对我来说,就是无法企及的存在,这样的思阳才不会去杀人,才……“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还带着点哽咽。

  徐墨眯起了眼,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少年却一直低着头,局促地不停揉捏着自己的手。

  “放心,若非他所为,本官也必不会诬陷。此案一定能够水落石出的。”徐墨最后说道。

  少年这才抬起头,腼腆地朝徐墨笑了下,就起身出去了。

  看着少年的背影,徐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却说不上来。

  问完了所有的人,徐墨把问话记录拿了过来,开始点起了人数。

  十九人……只有十九人……

  如裴思阳所言,确实少了一人。

  他又抬头看向了沈衣,这人今天特别的安静,似乎不愿意和徐墨多说一句话。

  徐墨这才记起,他俩昨晚的事儿,这心又突然狂跳了起来。

  负责记录的小吏已经被徐墨差出去了,此时正是和他说话的最好时机。

  徐墨站起了身,向沈衣走去,就在他想要开口时,一阵凉风划过身旁。

  回头,门口站着那个少年,那个轮廓很淡的少年,那个大约已不属于这个人世间的少年。

  徐墨有点吃惊,转而朝那少年微微一笑。

  “姓名?”

  “钟意。”

  “有冤情?”在与鬼相伴那么多时日后,徐墨对待鬼已经驾轻就熟了。

  然而这个少年似乎还不太习惯和人交谈。

  他有点惊讶,小心翼翼道:“思阳他没有杀人。”

  “哦?你可为他昨晚的行踪作证?”

  少年挠了挠头,很诚实地道:“我……我一直和他在一起,请大人一定相信,他没有杀人。”

  “断案这事儿,讲究的是证据,即使你那么说,我也无能为力。”徐墨的重音放在了“你”上,很明显,他是要告诉对方,他知道对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