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余孽>第270章

  余生倒也不是真那么快就睡着了。他只是不知道,如果醒着,该如何面对聂倾和苏纪。

  方才慕西泽说的那番话,意思他已经全然明白了。以他们目前掌握到的情况,他们没有任何自信说只通过一次行动就将这条非法器官贩卖的犯罪线给一网打尽。如果贸然出头,很可能前功尽弃,到时候别说个人生命安全会受到威胁,最怕的是这伙人从此销声匿迹,线索链彻底断了,再也无从追查。

  余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案子查清楚,还他爸一个公道。

  但是,为了进一步接触这一团伙,避免打草惊蛇,慕西泽说他可以做手术,那就意味着……

  余生突然打了个哆嗦,好像一头扎进冰水里一样冷得彻骨。头皮发麻。

  这已经不是见死不救了。一旦慕西泽做了手术,他们就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或者,换个更直白的词——犯罪者。

  只要目的是正当的,过程就可以不择手段吗?

  余生从未认同过这一观点。虽然艰难,但这三年多来他一直尽力不去触碰底线。可是这一次,终于守不住了吗?

  “阿生?”肩膀的位置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两下,余生知道是聂倾下床来了,却仍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只听见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不用管我……你躺回去休息吧……”

  “你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伤口疼?让我看看。”聂倾锲而不舍。

  “真没事……”余生还蒙着不想动,但聂倾已经伸手把他头顶的被子扒拉开,露出脑袋来去摸他的额头,顿时担忧地问:“怎么一头冷汗?你起来,我看下你的胳膊。”

  “你快回去躺着吧,你伤得比我严重,自己心里没数吗。”余生被磨得没办法,从折叠床上坐了起来,又不敢贸然去扶聂倾,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只好转而向苏纪求助:“苏大夫,您倒是帮帮忙啊。”

  “我觉得我在这里有点多余。”苏纪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搀着聂倾,现在又无奈地劝道:“你先回床上躺好,你不安生下来他更不配合。”

  “……”聂倾想想也是,他现在最受不了的就是余生用那双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空洞洞地朝他看,脸上写满的担心和无措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

  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呢?

  “这边没问题了,我帮你检查一下伤口。”苏纪把聂倾安置好以后就回身蹲在余生旁边,去解他衬衣的扣子。

  “不用。”余生把他的手拦下了,但想到这俩人不会就此罢休,于是自己主动摸索到床的另一边,紧贴着聂倾躺了下来。“我今晚睡这儿可以吗?正好你不能翻身,苏纪也不用睡地板。”

  “哦……当然可以。”聂倾愣了一下才说。

  看看苏纪,苏纪一脸狗粮吃撑了的表情,声音却很淡定:“行吧。只要你们不要把对方踹下来,安安稳稳睡一晚上问题不大。”

  “嗯。”余生应了一声,又把被子朝自己身上裹了裹。

  “早点休息吧。”苏纪看了眼聂倾的表情,识趣地回头瘫在折叠床上,装透明人。

  余生此时是面朝聂倾侧身躺着的,因为床太窄,他的鼻尖就挨着聂倾的肩头,双手环抱在胸前,腿微微蜷起,膝盖轻贴在聂倾腿上,这个姿势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聂倾没忍住从被子下面拉过他一只手放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余生想把手收回去。

  “怕你掉下去。”聂倾临时编了个理由,又说:“你放松靠着我就好,不会压到伤口的。”

  “这样……不太合适吧……”余生的手还被聂倾牢牢抓着,他相信聂倾能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一向聪明睿智的聂警官这时候居然装起了糊涂,嘟囔一句“合适啊”,又把余生拉近几分。

  “睡吧,我那会儿吃了止疼片,现在也困了。晚安。”说完聂倾就用双手把手中冰凉的温度紧紧扣住,跟自己较劲似的想要捂热他。

  余生等了等,没再挣扎,合了眼让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沉沉地依靠在聂倾身上。

  什么兄不兄弟、合不合适他都懒得去在乎了,此时此刻只想找一个温暖的归所,让身心都能够平静下来,好好地睡一觉。

  余下的事,等睡醒再说吧。

  ***

  余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反正不摸手表的话他也分不清白天黑夜、几时几分。

  这会儿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低声说话,余生渐渐醒了过来,落在耳朵里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

  “……您说已经被人拿走了是什么意思??谁拿的?这种事肯定会有记录啊!”聂倾把音量压得很低,但是□□味十足。

  “……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那可是省公安厅的档案室!不是菜市场!身份核查呢?监控呢??”

  “……我不是在跟您发火,实在是这个说法太可笑了,传出去就是个笑话!那么重要的文件,说失踪就失踪,我看以后厅里的档案也别放档案室了,直接放到公共图书馆里多好啊?人那儿对租约记录的保留都比咱们强!”

  “……您不觉得奇怪吗?我刚要去查档,路上就被人袭击,而我要查的东西居然当天夜里就‘神秘失踪’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您也是个老刑侦,这种事说出去您信吗?”聂倾气得上火,火到一定程度更觉得无奈,下意识垂头叹了口气,却发现余生已经醒了,空瞪着眼睛躺在那儿。

  聂倾呼吸一滞,再喘上气的时候,再大的火都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