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花样去世>第62章 泰迪下

  吹风机温度不敢调太高,干得也慢,好不容易弄完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泰迪狗吉尔邦音,傅秉英一松手就跳了下去。这会儿傅秉英也累了,没再管他,干脆自己也洗了澡,准备看会书就休息。

  他哪知道泰迪正火急火燎地跑出去是为了日椅子·。

  大约是到了春天,万物开始发青,泰迪天天在家里不是日这个就是日那个,傅秉英很快就烦了,一听到它激动的喘息声就火气直冒,而且粟正总是不出现,虽然这也没过几天,但心中的期待就像痒痒挠,没事儿挠一下没事儿挠一下,叫人不得安宁。

  中午吃过狗粮的泰迪,可能是饱暖思|淫|欲,竟然大着胆子|日|到傅秉英腿上来了,颅内压力一大,它就不会看气氛了,找死一般疯狂蹭动。

  傅秉英本来就烦,就伸脚推开它,泰迪哪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见好就收,又反反复复地蹭上来。

  “有完没完。”傅秉英噌地站了起来,抱起泰迪就往外走,泰迪狗还不知道要大难临头了呢,扒着傅秉英的手臂继续蹭个不停。

  傅秉英把它丢进车后座,直奔宠物医院。不怪他无情,是正正自己不听话,阉了吧,这也是为它好,阉了不容易得病,还能多活几年。

  宠物医院和普通医院不太一样,没那么重的消毒水味,反之,有一股怪异的畜牲味。傅秉英闻着有点恶心,心想要速战速决。

  他在前台做了简单的咨询,很快就有护士过来要抱走正正做检查。

  这时候正正狗也意识到了危机,墙壁上贴着的眉清目秀的同类都不能令它放松,它开始叫嚷,但护士摸的他好舒服,又想日了,不想叫。

  傅秉英快速地缴了费,他还算有良心,挑了个最贵的套餐,医生乐呵呵跟他保证明天来取狗的时候一切都会得到改善,还承诺会送他一个高级的太阳圈。

  其实绝育手术花的时间不长,主要是手术前六到八小时要禁食禁水。

  甩了麻烦的傅秉英乐得轻松,头也不回地走了,希望明天再来的时候能拥有一只清心寡欲的狗。

  第二天下午傅秉英来接正正回家,小东西带着太阳圈,像个被喇叭卡住的熊孩子,眼睛湿漉漉的,趴在小床上一动不动,样子很可怜。

  傅秉英后悔了一秒,很快被护士打断,后者建议他买一个宠物箱,免得路上来回颠簸对伤口愈合不好。傅秉英见正正那么可怜,就想给他创造个好一点的生活条件,没有犹豫地刷了卡。

  泰迪被领回家,谁也日不动了,连自己缺失的蛋|蛋|也没法低头看一眼。

  他脾气变好了,食欲却变差了。

  傅秉英觉得有点对不起它,还亲手喂它病号饭,一边摸它毛,捏捏耳朵,挠挠下巴。正正不理他,像是抑郁了。

  可它再抑郁傅秉英也看不出个层次来,只知是绝育了的公狗心里难受,想着过两天习惯了就好了。而且不叫不闹不日天日地的正正更讨人喜欢,傅秉英就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摸它的毛了,特别是他蓬松柔软的小尾巴,捏一捏,握一握,心里就像羽毛扫过,特别舒服。

  一周过去,粟正完全恢复,太阳圈也摘了,除了脖子那一圈的毛发压得有些塌,又重新变回了个圆滚滚的漂亮小宝贝,他的心情也恢复了许多,不愧是畜牲,没心没肺。

  傅秉英的情绪却越来越差,仿佛泰迪身上的负面情绪都转嫁到了他身上。半个多月了,粟正还没有出现,根据以往经验,越是出现的迟,情况越危险。

  呆在家里,傅秉英怕粟正见不着他,出门,傅秉英怕错过粟正。他无所适从,每天处在回忆和由回忆延伸出的恐怖幻想之中。

  自从泰迪不怎么叫了之后,屋子里越发安静了。就是正中午阳光普照,世间最热闹的时候,房子里也安静的跟个鬼屋似的。

  傅秉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多数时候是一遍摸着泰迪的背,一遍喃喃。自言自语当然是没什么逻辑的,还说的时断时续。好在泰迪也听不懂,光是被摸着它就很舒服了。

  这个晚上傅秉英睡得很不安稳,其实这几个晚上他都睡得不是很安稳,总是要么是中途惊醒,要么是一觉醒来冷汗层层,但这天晚上他格外不好,连腿都抽筋了,吓得不轻。他梦见自己杀了粟正——这没什么了得的,别说梦了,光是他亲自动手就不下十次。

  但这个梦里将一切都放大了。

  粟正的尖叫,粟正扭曲的脸,粟正融化了一般的五官,还有自己拿刀的手,身上的肉一块块的掉下来,血水像奶油,轻轻的掉落,落到粟正血肉模糊的身躯上,二者不着痕迹地融为一体,白骨软的像皮筋,几个动作就纠缠在一起。

  他俩的头被血管馋到了一起,脸贴着脸的地方紧紧贴在一起,融通,脸口腔也并合在一起。

  梦里的那个他不怕,不如说还很高兴,他终于听清了粟正的心跳,连心脏都长在了一起,像一朵并蹄莲。

  但上帝视角的傅秉英却吓坏了,他不明白那个自己怎么能在这么可怕的景象里笑出来,连脸都没有了,居然还能看见他白森森的牙齿裂开。

  我怎么了?

  他怎么了?

  傅秉英不敢走近,他的像一瓶从冰柜里取出的饮料,没一会儿全身上下都爬满了汗珠。那些汗珠一点点从毛孔里钻出来,像虫子,然后掉在地上,越积越多,等反应过来,他的脚已经被腥黑的水淹没了。

  恶臭熏天。

  傅秉英抬起手,他看到自己的手乌黑,像是从沥青桶里拿出来的一样,吓得他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他太害怕了,手一用力竟把心脏掏出来了。

  他没有急着塞回去,而是惊讶的看着那一团漆黑跳动的东西。

  那是他的心脏?

  好黑,黑洞一般黑,比他的手,比他脚底下的水还黑。

  他还以为会是红色的,暗红也行,可却是这样黑的叫人眼眶发酸的黑色。

  我怎么了?

  远处的傅秉英和粟正很高兴,傅秉英不懂,他们都烂在一起了有什么可高兴的。但他们就是笑出了声,声音不大,却令这边这个清高的傅秉英心生嫉妒。他想逃离这个地方,他觉得那团烂了的东西不是他,和他融合在一团的烂肉也不是粟正。

  他才是真正的傅秉英,不知悔改的恶人才是粟正。

  彼时彼刻,他恨不得找一轮|炸|药炸了他们。

  不许笑!有什么可笑的!

  恶怒之中,他把自己乌黑的心脏狠狠扔了过去,那东西仿佛拥有腐烂一切的力量,光是在空中划过弧度都能随口吞噬空间,眼前的画面分裂,重叠,像是碎成上下两半的镜子,粘在一起的傅秉英和粟正最终因为他的举动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合二为一了。

  那一刹那,傅秉英心里无限后悔,还有后怕,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想拔腿就跑,但融合的两人像超新星爆发,亮的超越白天,傅秉英瞬间被刺瞎双眼,他什么都看不见了,灼热的温度却越来越近,他的皮肤化作微尘打着转被气流吹走,等辐射过去,他的黑骨就碎在了那潭腥黑的水里。

  狗舔醒了他。

  那只阉狗。

  猛一睁眼,泰迪哪双湿漉漉的眼睛紧盯着他,一动不动,这种严肃性赋予了它人的特征,傅秉英一瞬间还以为它成精了。

  原本他是不准狗上床的,嫌脏,但这会儿他也顾不上矫情了,虚弱的坐起来,把狗抱在怀里,感受重量和热量,仿佛心里能踏实点。

  狗通了人性似的,一下下伸出舌头舔他,节奏适度,让令人放松又不着烦。

  傅秉英掉了一颗眼泪,无声无息的落在了泰迪狗蓬松的头毛里,那个完整的球形被泪水砸出一个凹陷,紧接着是无数个凹陷,跟得了病似的。

  狗头动了动,没太介意主人的行径。

  它听得到傅秉英的心跳,很有力,不太急,但十分悲伤。它的主人哭起来没声,这点跟许多畜牲一样,畜牲哭是没声的,但畜牲的眼泪没主人多。

  “……我好像做错了。”

  “我不知道……”

  “现在也回不了头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怎么还不出现……我想见他。”

  狗头一愣。

  傅秉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彷徨不安的心脏好受了许多。他不是那种需要很长时间恢复自己的人。

  他把狗赶下床,自己也下床,洗漱,给狗准备狗粮,除了早晨的一点小插曲,这一天似乎跟别的每一天都一样。

  等忙完了这一切,他走进书房,拿出一张纸,再拿起笔,开始罗列自己的疑问。

  他不是个自欺欺人的人,现在的生活已经令他感到不适了,他需要找出病因,对症下药。

  1. 我恨粟正,但也爱他,有时候恨比爱多。

  2. 粟正可能爱我,但我想要他一定爱我。

  3. 我不想动手杀他。

  4. 如果我不杀他,要怎么逃出这个循环。

  5. 粟正到底瞒了我什么。

  6. 我还是有不甘心。

  7. 我和粟正真的了解对方吗。

  他把这些问题每一项按一到十分打分,然后重新排序,第一名一目了然,他不想再动手杀粟正了。

  可如果不杀死粟正,他们就能一直留在这个世界吗?

  傅秉英想不出来。

  对他来说,只要意识不灭,无论是生活在这里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都是还生,但这个逻辑漏洞太明显,不可能没有后果。

  原本一目了然的道路突然被灌上水泥堵住,身后是万丈深渊,连迷途都不算,连山重水复的机会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粟正人呢。

  没有粟正,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烦恼的意义。

  书房外的泰迪狗叫了两声,傅秉英出去一看,发现厨房被弄得乱七八糟,流水台上酱汁撒的到处都是,以往他是要惩罚它的,今天倒是给他找了个转移注意力的好事儿。他给狗擦了爪子,然后赶到阳台上去晒太阳,自己开始慢吞吞地清理厨房。

  狗很生气,一直抓玻璃门,吱吱作响。

  傅秉英没理它,心想你还有脸耍脾气。

  这之后,狗就像中了邪似的,一天到晚捣乱。

  把狗粮弄得到处都是,爪子在钢琴漆桌上划拉出一道道痕迹,疯了似的乱跑,搞得傅秉英还以为他二次发育了。

  为了发泄它无处安放的精力,傅秉英又开始带它出去散步,去小区附近的绿地公园散步,地方更大。这回它倒是没再日|天|日|地了,一个劲地往土里、沙里钻。

  一身沙子要怎么洗啊,傅秉英想想都觉得头疼,赶紧把它拉回来了,泰迪劲儿还不小,挣扎地想头待宰的猪。

  几番下来,傅秉英真的不高兴了。

  他本来心情就不好,泰迪要是安分点还能摸摸毛,解解压,一闹起来,简直给他添堵。

  “我不要你了。”他把狗链子一松,冷漠道:“你玩去吧。”

  狗一下子兴奋过头了,打着滚儿跳进沙坑,几个蹲在沙坑里堆城堡的小朋友可喜欢它了,可劲儿揉它头。

  傅秉英转身就走,他也不是真想把狗给扔了,但反正一时半会儿不想见到它,就走了几步路,去便利店买水喝。

  便利店那一块人很多,傅秉英买了水就在外面的桌子边坐下了,他总觉得这里人多碰到粟正的几率就会大写。

  他就这么盯着每一个往来的行人,因为怕粟正年纪又变大或者变小看走眼。好在他人长的好看,不然就这么直愣愣盯人看,早挨打了。

  傅秉英看着看着就如神了,思绪像长了翅膀的老鹰,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再回神,天都快黑了。

  他终于想起自己那只不听话的狗,起身往沙地走。

  在沙地里玩耍的小朋友早回家吃饭了,沙地坑坑洼洼,被拖出几条杂乱无章的线,狗也没了。

  傅秉英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可惜,但总体情绪变化不大。他就是个冷漠的人,除了对粟正,别的事儿对他的影响就像微雨拂面。

  丢了就丢了吧。他站了一会儿想到。

  然后他回家,洗澡,看书,睡觉,临睡前身体就像关机一样,一动不能动,他熟悉这滋味,就是要准备进入下一个世界里。这时,他心里突兀地一凉,还没等他想清楚,意识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