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秀开始往上爬,一边爬一边费劲儿抖出几个破碎的字:“带,带你们……去找,找希,望……”
胡秀自己爬上去,钟雪秦就能空出手了。但是一边胡秀爬得很慢,另一边底下的大头丧尸已经能够得着他裤脚了。
腿太长也是一种罪。
钟雪秦扯着嘴角笑了笑。腰子—
“笑屁,上来!”钟雪容把纪英拉了上来,然后冲下边喊。
钟雪秦双手掰着车顶边缘,做了个引体向上,整个人直接踩在车顶的长边上。
车顶的边缘非常不好抓,这个姿势都能上去……飞机上一个军人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胡秀慢慢顺着绳梯爬上来,离飞机还有点儿距离的时候就被上面的军人直接拉上来了,顺手拿绳子捆了起来。
但也就这点儿时间,钟雪秦脚下的大货车往下塌了一点儿,他已经够不着绳梯了。
两个军人互相看了一眼,绳梯旁边的那位会意,开始慢慢收梯子。
“你干什么!”黄小语抓着他肩膀。
“这是直升飞机不是民航,姐姐,”军人朝她笑了笑,“坐不下那么多人。”
钟雪容没说话,直接上去想给他一拳,那一拳刚碰上他鼻尖,钟雪容就感觉胸口被个冷冰冰的东西顶住了。
其实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也没错,飞机上现在确实严重超载了,那军人面对着他呼呼的一拳,也没空间闪躲,直接抽出腰间的枪顶了他一下。
钟雪容的动作僵住了。
绳梯已经收了快一半。
钟雪容咬着牙收回手,回过头看了眼纪英,其他人也看着他。
毕竟每次有什么困境,他都能想出办法解决,渐渐的周围的人好像都产生了一种依赖,一种单方面的依赖。
不过纪英却跟没事人似的盘腿坐在拽梯子的后边,静静地凝视着下面。
直到绳梯收到一半,飞机也开始往上升的瞬间,纪英突然凑到拽梯子那位的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拽梯子的皱了皱眉,忍不住回头骂他:“你他妈说话呢还是吹气儿啊?”
就是这一刻。
绳梯往上收的趋势顿住了,直升飞机刚刚开始往上升,绳梯往钟雪秦那边飘了一下的……
这一瞬间!
钟雪秦整个人猛地往下蹲,身边的气流也跟着往下骤沉。再次起跳的时候,直升飞机盘起来的小旋风流好像被一把锥子穿透了。
晨曦中,那道空中极限伸展的身影被勾了一道金边,在光明与黑暗的边界中隐隐若现。
飞机上的人都呆住了,拽梯子那位甚至忘了继续往回收绳梯。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瞬。
下一秒,伴随着剧烈的抖动,整个直升飞机都往那边倾了一下。
钟雪秦完成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大飞跃,直接趴在绳梯上,紧紧抓住了梯子。
其他人仍然处在愣神的状态,趁着这个时间,钟雪秦没几步就顺着绳梯攀了上来,明明梯子在空中飘摇,他却跟蜘蛛侠似的没有半点障碍,甚至看得出非常熟练轻松。
等到那道带着一丝冷气的身影朝他投下一片厚重的阴影,拽梯子那位才终于回过神来,然后有点儿惨地笑了笑:“大爷,您哪个特种部队的?”
“部队?”钟雪秦居高临下看着他,一脸嫌弃,“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钟雪秦说着伸出手指指了下他,指尖戳到他脸上,没用多少力气,但是透着一股狠劲儿,手套上冰凉彻骨的触感从与脸接触的那一点上迅速往下散开,搞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去罗河监狱。”
-
直升飞机上,谁也没说话,一片静谧。
因为确实有点超载了,干脆门也没关,钟雪秦就坐在门边上,听着直升飞机突突突的声音,看着下面慢慢变成一个小点的大货车。
一车厢武器啊。
啧。
“没事儿,”纪英坐到他旁边,“武器都用厚篷布包着呢,你不是不放心还找了铁桶铁箱什么的把一些重要的收进去了么,没那么容易坏。”
钟雪秦跟盯着自家闺女似的没挪开眼:“那万一被偷了呢?”
“谁敢啊?那么一大群丧尸。再说了,荒山野岭的,除了那和尚你路上见着其他活人了么?没有活人,丧尸会慢慢散开,到时我们再去拿回来吧。”
钟雪秦总算挪开了眼,回过头朝他笑了笑:“那肯定。”然后又探头看了一圈。
没等他看完,纪英指着驾驶座旁边说:“那和尚在前边呢,抱着胡秀那个。”
“你是不是往我脑子里装窃听器了,”钟雪秦支开食指和拇指比了个“7”,卡在他下巴上往上略抬了抬,“你猜猜我还想问什么。”
“我看他俩长得有点像,估计是兄弟。”下巴被他的手卡着难受,纪英拧着眉想往他手背上拍,看到那副合金手套就犹豫了。
能拍得动就怪了。
“哟,”钟雪秦又想开口,“那……”
“胡秀脖子上有块吊坠你注意到没?我看第一眼就觉得哪里特别眼熟,原来是合照,”纪英伸出手拍了拍他口袋,里头手机还在,“合照上那和尚就戴着同款吊坠,只不过是白玉的。”
钟雪秦盯着他,不说话了。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说自己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说。
“拿开。”纪英戳了戳他手套下方露出的手肘。
钟雪秦没放手,眯着眼。他发现纪英的眼睛时不时往旁边瞟。
他们之前就讨论过这件事儿。
和尚可能是被逼的。
现在和尚他兄弟被刻意做成丧尸了,还不是自杀,是他杀。
现在两个军人外加驾驶直升飞机那位应该也是个军人,火急火燎开着个飞机过来,张口就要他们先把胡秀带上去。
谁逼的?拿什么逼的?膝盖想都知道。
“你放不放?”纪英盯着他。
“放什么?”
“手。”
“不放。”
“不放那我跟他们说了啊。”纪英这回动作夸张地转头看了看旁边那俩军人。那俩军人果然注意到了,抬起头看向这边。
钟雪秦心里愣了一下。
说?说什么?
让他说啊还是不让他说啊?
这样的心里挣扎也就持续了一秒,钟雪秦表面上很淡定地做了一个比较符合他人设的选择:“有种就说,不说我看不起你。”
“刚刚我还看见其他会说话的丧尸了。”纪英说。
钟雪秦也就愣了一秒,居然马上反应过来,表现得很激动,压低声音:“他妈谁让你说的?”
旁边那俩军人马上就坐不住了,其中一个往前探了探身子:“还有?”
“对,还有……”
纪英没说完就被钟雪秦卡着下巴掰过头。
俩军人对视一眼,另一个往后边叫住了驾驶直升飞机的那位:“老蔡,往回。”
钟雪秦终于松开了卡着纪英下巴的手,看着他们,没说话。
那个叫老蔡的驾驶员时不时往后看,但始终也没敢真的往回。
“大哥……大爷,您体谅体谅吧,没达标那儿不让回的。”
“哪儿?”
“罗河监狱。”其中一军人回答。
难怪钟雪秦说要去罗河监狱,他们没有反抗,连一丁点儿迷茫都没有。
“罗河监狱怎么了,”钟雪秦圈过了纪英的肩膀搭着他,“说清楚。”
纪英没有反抗,只是揉了揉有点酸痛的下巴。
那俩军人一看这个和谐的场面,立马反应过来刚那就是装的,齐声对着纪英骂了一句:“操。”
“操谁呢?”钟雪秦搭着纪英的手抬了抬,指着他俩。
那俩没说话了,过一会儿,才不甘不愿慢慢地说出了实情。
感染刚爆发的时候,人们还没意识到这个病这么严重,罗河监狱作为全国最大的监狱,里面关着的都不是善茬儿,自然很受重视,附近能空出人手的武警啊军队啊全派过去了。
镇是肯定镇住了,本来监狱里各种监控防御设施就很完善。
没成想过了几天,感染越来越严重了,警察和军队肯定不能闲着,就算是镇守在监狱里的也不能。
没闲着的下场就是个死,早死晚死都是死,没办法的,这感染来势汹汹,完全控制不住,要是枪炮导弹啥的还能靠硬件设施挡一挡,传染病这种东西从内部爆发,压根儿挡不了。
这边人手慢慢减少,监狱里那些虽然被关着但也算是被保护着的犯人就显得人数多了。
慢慢的,罗河监狱就镇不住,被反扑了。
反扑的契机,是一只丧尸。
对,就那么一只。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俩军人眼里还是充满了难以散去的诧异。
“那是个女的,被我们军队其他人给救回来的,救回来的时候就觉得好像精神有点不正常,还受了点伤,具体的不清楚,我们仨跟他们不是一个部队的,没参与。”
另一个补充道:“本来以为就是个小事儿,我们每天要东奔西跑去救人的,没空管。后面就……突然被咬了,被她咬了,我们才发现,这他妈就是被感染了的一女的,就跟你们带上来这丧尸一样。”说着他指了指后边。
后边那和尚从后边抱着胡秀,胡秀还在执着地说要带他们去找希望,和尚闭着眼睛听着,手臂抖得厉害,没有哭,甚至没有皱眉,但悲伤却溢于言表。
“能说话,看着是有点儿不对劲,但没有像普通丧尸那么不对劲。当时没有人注意,一爆发起来简直不得了。监狱里除了囚犯和军队,还有很多被救回来的平民,就他们那样儿的一大把,根本就……”
“说重点。”钟雪秦皱着眉打断他的话。
“后来我们才发现不对劲,因为那女的刚回来的时候也没咬人,过了一段时间突然就这样了,怎么回事儿呢?我们查到了其中一个囚犯,是个犯诈骗罪被关进来的。”
“诈骗?”许绘在一边安静听了很久,这会突然问了一句,是因为她还以为会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