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被负责人拉开,他探头进去跟里面看守他们的同志低声说了几句,才回头对浩咏铭说:“浩队,交给你了。”
浩咏铭点头,随后嘱咐一直候着的温如是再等等,接着,自己头也不回地一头钻了进去。
警车后车厢的空间不算大,但里面本来就只有几个半大不小的小孩,浩咏铭一进去倒是平白觉出了一点空旷感。
随后,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在了他的身上。
浩咏铭干这一行这么多年,头一回审问的时候被这么多双眼睛给盯着,诧异地问他们。
“看我干嘛?”
小孩们被他忽然出声吓了一条,看他的眼神明显畏缩了回去。但马上就重新落在他的身上。这让浩咏铭莫名感觉到他们在跟自己表达一个意思——他们有话要跟自己说。
被审问人有和他单独谈话的要求也不算是不常见。相反,很多犯罪分子对自己的行为有一定的认知,他们在知道自己被监控的前提下,有很大部分人会因为精神的需求而提出一些合理的或者不合理的要求。
浩咏铭回头给负责帮忙看他们的曹妄言使了个眼色。
曹妄言立马会意,主动对负责看守的另一个人说:“他们被捕后的一些表现,我这边需要向你了解一下。浩队也想跟单独聊聊。我看我们还是分开说话比较好,相互不影响。”
看守的那名女同志看了他们几眼,不太放心地问:“让浩队一个人在这,不大好吧?”
“……”浩咏铭当即无语,他们是对刑警队长有什么误解?这车里充其量就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他还镇不住他们?
“没事,我陪他们聊聊。十分钟就够了。”
里面的人一走,整个车厢一下子空了大半。
浩咏铭觉得这帮小孩心眼还挺大的,眼力界也不差,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浩咏铭看上去不太和正气凛然扯上关系,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我就只有十分钟可以听你们说话,没话好说的话,以后也不用找我谈话了。”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离他最近的一个高瘦的男生忽然急切地开口说:“我认识你,前几天你在电视上出现过,新闻说是你当场抓到了绑匪。”
浩咏铭回忆了下不久之前发生的案子,判断出这说的应该就是之前抓捕姜昊真时候的事情。但是这不是他们这次谈话的重点。
“然后呢?”他仿佛没有把前面的这些话听进去,继续问他在意的问题。
“你能帮我们找到我们的老师吗?”高瘦男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些跟他一起的学生们忽然一齐露出了殷切的神色。
浩咏铭心底微微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这帮小孩憋着要单独跟自己说话,是想要在自己面前洗一下自己。
“这和你们聚众斗殴有关系吗?”
几个小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浩咏铭眼见他们又要陷入了沉重中了,立刻接上去说:“你们知道聚众斗殴会有什么后果吗?”
“没伤人命,看守所待一个月。出人命了,你们中就要有人为这条人命负起责任。你们年纪还小,想想清楚如果你们一辈子背上人命债,你们愿意不愿意。”
这种说教的模式是韩璋惯用的伎俩,用途不大,但有时候骗骗智障和未成年还是不错的。上头一直都在提倡态度谦和,这方法倒是很符合社会和谐的主旋律。
反倒是浩咏铭这样的人平时对着的大多是穷凶极恶,死不悔改的重刑犯,就特别不习惯这种温和的询问方式。
几个小孩防备心一起,果然不再跟之前那样跟自己说话了。
“不吭声?”他问了一句。
为首的男生后忽然抬手用衣袖擦了一把脸,咬着牙哽咽说:“我们不想听这个,你只要帮我们找到我们老师,我什么都告诉你。”
听这话,这场斗殴应该跟这位男生口中要找的那位老师有关。但是一个学校的老师失踪,不是小事,如果真的出事,肯定有家人或者跟他比较熟悉的朋友来报警。
看样子,还是要问问尤荣。
小男生年纪小,气性倒是挺大的。结果十分钟过去了,除了那句话,浩咏铭再没有问出其他的东西。
下了车之后,浩咏铭站在原地寻思着那个高瘦的男生说出来的那句帮他们找老师的用意。
为什么需要警方帮忙找?
但是非正常人口失踪的案子,浩咏进或多或少都能听到一点风声。曹妄言跟着温如是正在和那名看守的女同志聊着天,见浩咏铭出来之后就站着发愣,就放走了女同志回车上。
他们则几步走过到浩咏铭跟前,问:“问出情况了?”
浩咏铭点头,说:“不过信息量太少,不够。”说完,他想起了自己要找尤荣问点事情,可四下找了几遍都没有找到人影。
“尤荣人呢?”他问。
温如是连忙说:“哦,你刚进去。他就接了个电话,好像哪里又出事了。”
这么忙碌的年三十也真够操蛋的。浩咏铭吩咐曹妄言给尤荣挂个电话过去,问下什么时候有空。自己转个身丑了根烟。
温如是说:“认出那谁了?”一看这人的表情,以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戾气,就知道八成想起了什么。
浩咏铭大叹了口气,说:“没有你记性那么好,光听名字就能想得起他。”反而是最在乎那起案子的自己,却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我这是正常的反应,倒是你,死人脸都能给你认出他,也挺不错了。”温如是没把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浩咏铭脾气一向很大,能让他在看到脸的一瞬间就记起这个人,可见这张脸给他造成的心理创伤有多严重。
“可不是,我闭上眼脑子就可以清晰地把他当年的一寸照翻出来。”浩咏铭这话仿佛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温如是沉默了许久,说:“这案子给我吧。你带情绪容易判断失误。”
浩咏铭知道他是好意,但他不会在这件事上退让。
“不,我自己来。”
曹妄言打完电话,重新回到了他们头儿身边,他的脸上带着一点微微的诧异,说:“头儿,我有个疑问。”
浩咏铭点头,说:“说。”
“你有没有觉得这帮学生大过年的清一色穿校服有点瘆得慌。”
“有。”他刚刚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而且也问过那名高瘦的男生,可惜人家不鸟他,“我还问了他们。”他用下巴指指看押车所在的方向。
“连你出马都问不出来?”曹妄言目视着不远处,说出来的话颇有一点崇拜的意味。
浩咏铭觉得问题并不出现在他身上,他试探性地问了曹妄言一句。